回到帐篷内,祁枕弦对着反光的剑刃敷药,嘴角眼睛弯弯的。

    日新月异,物转星移,时间来到了飘雪的隆冬,帐篷外布满了厚厚的一层雪,最高处的地方滴着水下来,篷内根本就不保暖。

    地上烧着炭盆,几个人中年纪最小的一等目兵全平安患了伤寒,躺在被窝里咳嗽个不停,祁枕弦去演练之前打了壶热水搁他床头,并嘱咐:“平安,难受时记得喝热水。”

    “好。”他开口都能呼出病气。

    篷中几人中最为跟她交心的人,是来自江南水乡的苏茫。自从她打败黄非之后,那些人见到她都非常尴尬,问啥啥不答。只有他,第一个回应她的话,并笑言:“涂无忧,我比你大两岁,本该气度大一些,但还不如你了,作为兄长真羞愧。”

    祁枕弦松了口气,“毋宁担心。”总算有人搭理她了。

    苏茫个高又瘦,富有少年气,仔细一看模样不错,她自然心情好,“那你以后还会孤立我吗?”

    他爽朗地拍了拍她肩膀,“不仅不会,我还会呼吁他们,都别这么做了,十足小气。”

    苏茫虽来自水乡,但是个爽快之人。

    祁枕弦与他聊天既不用扭扭捏捏,也不用遮遮掩掩,想说什么话就说,根本无需担心得罪他,所以渐渐地,两个人成为了朋友。

    祁枕弦送完皮囊壶之后,走出了帐篷。

    苏茫在门外候着,等她出来之后,两人一起走向了练兵场。

    苏茫见她气色很好,十分稀奇,“如今隆冬,北风刺骨,可涂老弟你的皮肤不见干燥,反而越发白嫩。”

    祁枕弦不以为意,“多得将军赐大夫为我治疗,本人的脸才会恢复如初。”转念又说:“这有什么,你小子的脸比我还白嫩,而且怎么晒都不黑,现在轮到我白了,你不服气啊?”

    苏茫不稀罕地“戚”了一句,换了话题:“平安病得很重吗?”

    “在这荒凉之地得了伤寒,哪能那么容易痊愈。”

    “我希望平安快点康复,这样到时候我们就能全体快乐地度过元旦,迎来新年。”苏茫想起元旦节十分兴奋,对祁枕弦说:“你知道军营里的元旦是怎么样的吗?”

    “怎么样的?”

    “新年第一天我们是不用训练的,大家可以到县上走访亲朋好友,品味佳肴美食,县上的百姓为了感谢军队捍卫边疆,所以我们到街上,去吃任何东西,都是不用花钱的。”苏茫冁然而笑:“晚上回到军营,和兄弟们聚在一起喝酒吃大口肉,淋漓畅快,喜度迎新!”

    祁枕弦听他说了,也变得向往,问:“真的吗?新年第一天可以不训练,出去县城玩?”

    苏茫点头:“真的!可好玩了!”

    祁枕弦听了之后,就一直记挂在心。

    晚上,她见到了大侠。

    经过大半年以来的努力,祁枕弦的武功突飞进展,已经能和大侠打十个来回都不相上下的了,大侠的气度和不凡,让她摆心底里敬佩和信服。

    打到一半的时候,天空中突然飘起了雪花。

    晶莹剔透的雪花从夜空中飘落,在青丝飘逸与衣袂飞舞之间,精准地落在了他面部的睫毛上,双剑“铿锵”撞击,两个人的动作都不知为何停顿了一下。

    祁枕弦望着他眼睫毛和鼻头上的冰雪,忍不住发笑:“大侠,冷不冷?要不我们休战吧?”

    他才发现脸上痒痒的,无奈地同意了。

    祁枕弦收回剑,开始觉得冷。

    她抖抖索索地靠到大侠的身边,贴着他手臂。

    大侠收回剑,抹了一把脸,沁凉的。

    祁枕弦回忆起白天苏茫说过的话,试探地问:“大侠,正月第一天你有空吗?”

    他说:“嗯。”

    她继续问:“好像……正月第一天,听说我们是不用练兵的吧?”

    他点点头。

    祁枕弦水到渠成地问:“那天,你可以和我一起到县上吗?”

    大侠没回答。

    她立马神色紧张地补充:“因为我第一次入伍,第一次在军队里过元旦节,我在军队里最亲近的人就是大侠了,除了大侠,我找不到别的人,大侠,你是我最依靠的大哥了。”

    他笑了,“当然可以。”

    “那就一言为定了。”祁枕弦伸出尾指。

    大侠皱起了眉,“认真的吗?无忧弟实属幼稚。”

    “哎,”祁枕弦用力撞了他肩膀,“这有什么可幼稚的。”她郑重地声明:“这是承诺!代表男子汉大丈夫,一诺千金!”

    大侠嫌弃得伸出了小指头勾勾。

    她兴高采烈地勾住他的手,乐呵呵地不肯放。

    大侠已经习惯无忧弟傻乐的样子,不过瞅着他日渐白嫩的皮肤,小巧的五官,脑海里突然重现了一个人的模样,“无忧弟,你长得甚似熟悉。”

    “熟悉?谁啊?大侠的故人吗?”祁枕弦甚至起了调侃之心,“在我小的时候,我爹娘因为我长得女相,给我取了小名‘小枕’,还有邻居要他儿子和我结娃娃亲呢。”

    或许是她的话起作用,大侠越瞧她越像女子。

    清澈明亮的双眸,小巧玲珑的鼻子,浅粉的嘴唇……

    他惊吓得后退了一步。

    他睁大双眼,瞪圆了眼睛对祁枕弦说:“别瞎说!你怎么会是女子!明明就是一个男人!”

    “……”好家伙,他待自己好像洪水猛兽一样。

    武功高强的大侠居然也有惶恐如斯的一幕,被他知道真相之后岂不是要杀了她?

    祁枕弦:“有这么害怕吗?”

    “胡说,我岂是害怕!”他强调:“我只是厌恶!这世上,唯有女子与小人最难养也,俗世之言不是没有道理的,遇见女人我避之不得!”

    没救了没救了。祁枕弦烦恼地抓头发,问:“到底是谁把你折磨成这样了?”她试图解释:“我遇见的女子,都是温婉可人、善良美丽的呀,她们从来没有对人做过不利的事。”

    大侠不想回忆,他只是嫌弃地摇摇头:“别说了。”

    祁枕弦看他现在“一言蔽之”的架势,知道说什么他也听不进去了,只能以后再慢慢改变他的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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