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冬天来的很快,枝叶凋零,转眼间又挂上了新的白色羊绒衫,微风浮动,它落在哪里都是,点缀着平凡的世界。

    舞团中场休息,云梨没在排练厅干坐着,小姐妹嚷着要喝无糖咖啡,她大手一挥答应请客,在修身薄到不行的练舞服外着套上长款的羽绒服就跑了出去。

    晚上九点,车水马龙的城市仍在马不停蹄的赶着行程,云梨踩着绿灯的尾巴跑过了人行横道,悦耳的呼叫铃响着,她以欢快的步伐跑进了一家咖啡店。

    店里的生意不忙,吧台的服务生正准备着外卖的客单,云梨脚步不停,径直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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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举起手来!你已经被逮捕了!”

    她端着手,做出□□的样式对准眼前的人,单单闭上一支眼睛,对上他轻抬起的眼眸:“罪名,你太帅了。”

    突然降临的欢快调和了店里原有的古典音乐,江殿破冰般勾了下唇,扭头看了墙上的挂钟,“今天排练那么早结束?”

    “没有啦。”

    云梨拖着腮帮子去看招牌上的咖啡,这家咖啡店上个月招临时工,还是她以年度会员的身份托老板给江殿工作的机会:“中场休息,我过来看看你,顺便打包十五杯咖啡回去。”

    “十五杯,那要一会儿,还有一位同事刚才出去送外卖了,暂时回不来,店里就我一个,可能花得时间有点长。”

    江殿将手头上最后一杯装进牛皮纸里上封上,眼神落在女孩棉服里的单薄内衣上:“你先回去吧,我做完就给你送过去。”

    最近团里排练时间确实紧张,云梨应允,却也没急着走:“我再待一会儿。”

    毕竟一走,又要一个小时见不到面。

    江殿迎上她驻足的目光:“那先做你的一杯。”

    又是变相默认了她幼稚的小别扭,他一如既往的并不习惯把话明着说。

    “好呀。”

    云梨笑了笑,盯着男生辗转在吧台操作机器的身影,心里浸在了满足的花田里。

    她忍不住去想,如果事情一切都在向着意料之中发展,那一定会很美好,至少她和他的未来兴许不止交集那么简单。

    想到这,她坐着高脚凳上晃着小腿:“月底的市级物理竞赛,我替你报名了,一等奖3000元呢,江殿,你会去的吧。”

    江殿没有停下手下的动作:“你去吗?”

    “去啊,要是你拿不了奖,还有我给你兜底。”

    江殿笑了笑,听她继续说:

    “我家里有些辅导资料,明天我带给你,找个时间,我们去校图书馆学习去吧,正好,你要是遇到不会的,也能问我,虽然我物理并不是太好,但是你也不能小瞧了年级第二的实力。”

    “你好好准备比赛吧,别忘了,我身边可有个年级第一。”新来的外卖员取走了餐店,隔着空挡,江殿看了眼云梨。

    女生一脸不在意他话里暗自提到的人名,离地的小腿继续晃晃悠悠,碰在吧台下面的侧壁上有下没下:“年级第一怎么了,我也没差多少啊,还是说,你嫌弃我啊?”

    “没那意思。”手上是刚做完的咖啡,轻轻推到云梨的手边,连他都不知道自己有什么意思,江殿多少没有滋味:“ 那就拜托你了。”

    云梨的训练时间很紧张,实际上也就坐了几分钟就被叫回去练舞。

    店里原先的店员送晚餐回来,江殿正好装完第十四杯咖啡,每层六杯的三层的包装,他目瞪口呆:“大订单啊,又是你那位同学?”

    不是第一次问了,江殿懒得回应,长期员工依然在喋喋不休:

    “你小子真有福气,我听店长说,她家的生活条件在北城出奇的好,你抓住了她,以后就算瘫了,也能把日子过得不错,咱们的咖啡厅也就是给你暂时歇脚的地方。”

    那人没有等到江殿的回应,玻璃门开了又合上,冷风灌了进来,打在长舌男人的身上一阵哆嗦。

    天气预报勘测着临近深夜的此时,室外温度在零度徘徊,江殿顶着风走进了对面的写字楼内。

    舞团的练习厅内,年轻的少年少女正悉心听着老师的指示,他停在门前,没有打扰任何人,直到有人走近,看清他的面容后,诧异的眼中又是许多的艳羡。

    “你该不会就是云梨的……”

    云梨的什么?

    她忽然停住了话音,紧接着捂住唇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

    这是个没有回答的问询,却在一向漠然又事不关己的江殿心上摆下了一道。

    不远处是明黄色光下靓丽的少女,他竟然破天荒的渴望在这一刻从女生的嘴里听到拉进暧昧距离的身份认证。

    *

    北冥图书馆的位置不好抢,云梨特地在市图书馆里锁了两个位置,和江殿约好见面的那一天恰逢休息日,她起了个大早,在约好的位置上等江殿来。

    图书馆里打了空调,云梨脱下外套,摆好文具,拿出手机先回复了一圈朋友消息。

    再过两周就是圣诞节,沈繁已经来询问她想要的礼物,云梨想了好久,却没有答案,她从小衣食无忧,想要的东西从来不单单只是想想,有爸妈在,珠宝,玩具,衣服,她一直能得到最好的礼物。

    现在,她缺的……

    [江殿,你能送吗?]

    [滚吧,等你死了,我给你烧他的纸人,这样比较快。]

    不吉利的话在早上说就更不吉利,云梨在键盘上噼里啪啦敲个没完,余光里有人走来又停下:“同学。”

    两三本学习资料被放在身边的桌面上,有人弯下腰又直起来。

    云梨停下忙碌的手指,侧头看去,斯斯文文的男生推着高挺鼻梁上架着的圆框眼镜,手臂上搭着粉红色的棉服外套,举止有礼:“你的外套掉了。”

    “谢谢。”

    云梨连忙拿过拍着,价值一万多的棉服昨天才买,今天特地穿上,想漂漂亮亮的来见江殿,弄脏了可不好,“真是太感谢了。”

    “不用。”

    男生一手搭着旁边的椅子上:“这有人吗?我可以坐吗?”

    “抱歉啊,有人了。”为了方便讲题,云梨预约位置时连着选择了位置。

    “没关系。”他没有离开这一片区域,大概是因为风水好,男生退而求其次绕到了对面,那个座位就在云梨的眼前:“这也有人了吗?”

    “这倒没有。”

    “那我可以坐下吗?”

    云梨并没有觉得不合适:“请坐?”

    撑着桌面的手一捞,男生笑得含蓄:“那我就不客气了。”

    昨晚在咖啡店当值熬了一夜,也没睡多久,江殿一身短袖上罩着外套就过来了,图书馆在九点时到处是乌压压的人头,约定好的四楼顺着旋转扶梯一路向上就到了。

    江殿挎着单肩包找到了对应的区域,放眼望去,醒目的不只有生的极为漂亮的云梨,她对面的人,以及周围人是不是聚焦在他们身上的目光更让他在意。

    脚下犹疑,江殿停在了原地。

    刚解完手头需要思维七万八绕的物理题,撂下笔的同时,云梨抻着腰,正好对上不远处江殿停留的视线。

    “江殿!”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挥着手大喊出声,倒是引得周围人很是不满,心虚也是应该,她超级抱歉的对着聚众的目光一一表达着歉意。

    等大家都放过她后,云梨又仰着脸,对着江殿笑得甜而不腻。

    一如既往的灵动,热情。

    抓着书包带的手紧了一紧,江殿走了过去,在云梨拉开的座椅坐下,收拾妥当后,他看向坐在对面正坐姿端正的陆景和,又看了看在他对面的云梨。

    摊开笔记,他收回,垂下眼,在安静的图书馆内没再说一句话,却是心事重重。

    中途休息,云梨趴在桌上小睡,课本旁边放着一瓶风油精,一小时里有一半时间在闻,可见最近学业和兴趣搅在一起有多累,江殿看在眼里,拿着两人的水杯起身去了茶水间。

    乌泱泱的水流灌入杯中,在江殿走进狭窄的小屋里,讨论声伴着三位女生的捂嘴戛然而止,有些不实且刺耳的话有被当事人勘破的风险,他们闷着落荒而逃。

    速溶咖啡在保温杯里与水彻底相融,江殿双手撑在桌台上,不同的声音说着同一个话题,字字回想站在脑海里,陆景和持着保温杯停在他身后侧的饮水机边:“第一次看你来市图书馆,还适应吗?”

    江殿愣然,回过神:“这有什么适应不适应的。”

    “学习对你来说,终于不枯燥了?”

    “枯燥啊,可有什么办法,还能不学吗?”

    “说得也是。”

    陆景和找不到反驳的话,倒是被自己的问题蠢笑了:“最近半个月,林今灿那小子倒是老跟我抱怨你不回他消息,你抽空给他回个信息。”

    “不用回。”

    江殿想起微信里99+的消息提醒就头疼:“粘人精只要好好忙他的事业,我们三个知道彼此平安就好,你也别回的太勤,不然以后你就等着他挂在你身上当挂件吧。”

    “知道了。”

    “还有上次的篮球赛。”

    江殿背靠着桌台,旧事重提:“我现在依旧没办法和你打,景和,这次,我可能会犹豫很久。”

    “往年每一次,你都是赢家。”

    “这次不一样。”江殿看向他:“我还没想好拿什么态度去面对我们之间的篮球赛,如果我赢了你,我过意不去,如果我输了,又是对你的不公平。”

    他纠结点似乎很多,思绪从很久之前就混在了一起。

    陆景和什么都知道,目之所及的两杯咖啡飘着余香,他的态度始终如一的温和:

    “你不用在意我,尽全力按照你的心意去做吧。

    江殿,我们都是自由的人,不存在谁高大谁优秀谁更值得,我们之间不是社会,没有优胜劣汰。

    你放心吧,我们会一直是好朋友,是不会因为某个她就错位的好朋友。”

    这就像一封盖着红章的保证书,江殿知道陆景和向来说一不二,从始至终,他也并没有疑心他,他只是忘了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在意他行为里流露出来的卑劣。

    “谢谢你的理解。”

    脱口而出的无力是他打从心里的感激,而陆景和只是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都没有错。”

    喜欢上谁,就从来不是一件可控的事,同样,也不会是一件错误的事。

    *

    物理是云梨最讨厌的课程,日常考试里也是所有门中分数最低的,竞赛的题目她有心想做,能力却是有限的,比起大神,她的能力差的好远。

    给江殿解疑的途中,好几道大题,她就算把头挠秃了,脑筋也绕不了那么的弯子,最后竟然还是靠江殿的那位朋友,表面是好心的毛遂自荐,暗地里生怕她用脑过度,当场去世。

    丢脸是真的,能力差也是真的,不服输也是真的。

    云梨暗自决定,她一定要把物理成绩提升上去。

    周日晚上,沈繁约着云梨去看电影,全程恐怖的气氛里,云梨还是忍不住靠着沈繁的肩膀睡成了一头死猪,散场后,两人在商场里四处闲逛着。

    “你最近真是越来越忙了,管好自己的同时还要去管江殿,我看,你不是喜欢他,你是母爱泛滥,你干脆当他妈妈吧。”

    沈繁心疼云梨也是正常,千金大小姐从来都是受人追捧,哪有当事人单单追着一个不相干的人到处问事,

    “云梨,我把你当朋友才跟你说实话,我觉得你对江殿太上心了,也不是说不好,只是一味的单方面付出,你不累吗?”

    “我自甘情愿,你就当我中了名为江殿的毒好了。”

    商场的一楼满是华丽的首饰店,云梨在各大品牌的logo前应接不暇:

    “再说,也不是我单方面付出啊,你想想,要是江殿真的嫌我烦,对我一点意思也没有的话,我能跟他说上话,一起吃饭,一起学习吗?”

    “你就自我催眠吧,哪天吃了爱情的苦,我还是欢迎你对我投怀送抱。”

    沈繁很铁不成钢,又懒得再劝,后脚跟着云梨走进一家顶奢的珠宝店,“你跟父母要了多少钱,竟然能大摇大摆进来?”

    “没要。”

    云梨从兜里翻出手机点开,快速找到一张图怼到沈繁面前:“这家品牌新出的项链,项坠是天鹅湖芭蕾女孩造型,我昨天看图就觉得很好看,不知道实物怎么样,过来检验检验。”

    “那你会买吗?”

    “不会。”

    云梨每月的零花钱有限,也向来没有攒钱的习惯,“要是好看,存货又可以的话,我过段时间再买,到时候拿着比赛的奖金去给我妈跪一个,还不是手到擒来。”

    当看到现品时,云梨几乎第一眼就爱不释手,亮闪闪的钻石,和芭蕾相关的造型,试戴在脖颈上,衬得整个人都精致很多,可是标签上的价格又打的她措手不及。

    三万。

    她手头上确实拿不出那么钱,沈繁体贴的替她将项链摘了下来:“是太贵了,我想把它当圣诞礼物送给你,也没有那个能力。”

    “算了。”

    “不喜欢?”

    “很喜欢,非常喜欢。”

    “那是真的不要了?”沈繁比柜姐还要会推销:“这可是限量款,手慢就真的没有了。”

    “嗯,不要了。”

    云梨将项链退了回去,拽着沈繁的胳膊走出了珠宝店,她有更需要买的东西:“手头的钱大有用处,你陪我去给江殿买圣诞礼物吧,今年,我想要送他一份温暖和感动。”

    “小梨子,”

    看着女孩脸上浮现的满足,沈繁无奈的笑了下:“你觉得江殿他能在圣诞节那天送一份什么样的礼物,又或者,送的东西会不会是你的喜欢。”

    “无所谓啊,他不送也没关系。”

    云梨永远以笑容应无法回应的答案,局外人的沈繁无比清醒:“不论如何,也绝对不会是你喜欢的那条价值三万的珠宝项链。”

    “无所谓。”

    “你就该被人宠着,而不是像现在,十分无脑的追在别人身后。”

    “都说了,我是真的无所谓。”

    就这样,她是打定了主意放弃了自己喜欢的那条限量款项链,

    而三天后的圣诞节,那条价值三万多的项链又以精致的外包装被人放在了她的课桌里。

    附赠的粉色卡片上还手写着留言的祝福语:

    圣诞快乐,云梨,希望你永远都是只无忧的小天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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