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的那天晚上,他们晚上展望了未来的美好,又聊了好多从前的事情。

    也是那时候,云梨才更加清楚,江殿的家庭到底为什么会沦落到现在这般分崩离析。

    不是疾病的困扰,也不是仇家的堵截,正常又荒谬的一场车祸轻而易举的夺去了他父母的生命。

    就在赶往校家长会的路上。

    十字路口的直向绿灯亮起,侧方一辆运货的卡车在绝对没有刹车减速的状态下冲撞在副驾驶门上,那样的冲击力,轿车都变了形,他们根本没有等到救援,当场丧了命。

    后续是卡车司机逃逸,到现在也没有抓到,经警方的查证,那人有案底,身上背了不止他父母两条人命,两年前就是在逃犯了。

    只是,江殿想,就算将杀人犯就地正法,他的父母也不可能会回来,车祸现场的地面留下了没有修复的车胎轨迹,就是他的家庭支离破碎的最好证明。

    往后的几年里,江殿的日子都没有太好过,他的父母当初不顾双方家里人的阻拦,选择了离开原本的城市到新的地方生活。

    他们走后,双方父母也似寒了心,事故发生后,他们带着各自孩子的骨灰回到了各自原本的城市,唯对江殿不管不问。

    他只能靠着父母留下来的钱暂时苟且一段时间,痛苦的经历能让一个人成长得很迅速,也几乎是一页之间,江殿知道以后的日子,为了让自己生活下去,也只能靠自己。

    他现在住的居民楼是他父母留下的资产,为了最大化利用,整整三楼,连同他原本住的那间算起一共四间全部用于出租。

    而他搬到了顶楼的那间违章搭建里,收到的房租用来偿父母生前因为经营不当而亏损的工厂生意。

    那不是一笔小额的数字,看似以房东的身份收的租保证个人的生活是不成问题,但是这些钱在债务面前简直是小巫见大巫,更严重些,塞牙缝都不够。

    在听江殿讲述完这些,云梨对于自己过去的生活痕迹提及的十分模糊。

    她不想将真实情况全盘托出,她怕江殿听了会怀念曾经父母在的日子。

    因为从他的阐述里,他的父母十分爱他,包容他,他的小时候也是彩虹色的四季。

    她忽然想送江殿一盒蜡笔,把他现在灰暗的世界重新涂上绚烂的色彩。

    *

    江殿和云梨在一起的事情很快就在学校传开了,不是他们拿着大喇叭在全校张扬,但他们整天黏在一起又跟全校张扬的效果差不多。

    江殿的学习成绩上升的很快,物理竞赛结束后,云梨和他私下里对过答案,最后一题,连她也只解了一半后就无从下手,而他用了简单的几个公式就将整道题行云流水的解决了。

    “你果然很有潜力!”

    云梨同他坦白:“初三那会儿我还在你学校的论坛搜过你,你的帅气是全校公认的,但成绩不好又是榜上有名,我那时就在担忧你的学习问题。”

    江殿不置可否:“论坛里说的也不错,我那时候成绩是不好,为了打工,学校我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去上,因此,我和另一个朋友经常霸占着年级倒数的宝座,谁来了都不谦让。”

    “你和他一起打工吗?”

    “不。”

    江殿说起那个朋友,云梨从他眼睛里找到了无与伦比的向往:“和艰难爬行的我不一样,他很有人生规划,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就会不遗余力的冲着那个目标去努力,虽然平时为人看着不着调,但深入了解,就知道在他的身上有很多人都羡慕不来的优良品质。”

    “他会成功的。”

    云梨握住少年的手,无比笃定:“你也会。”

    她说:“通往未来的路上,孤独前行并不适合每一个人,江殿,我会陪着你的,我们两个人都要为了各自的理想向一个方向一起努力,我们不会跟他比输赢,但我们不见得会过得不幸福。”

    “嗯。”

    江殿反握住女孩的手,指尖扣入她的指缝,十指相扣:“我愿意相信你描绘中,我们两人共同的未来。”

    “不过话又说回来,”

    随着江殿牵住她的手,云梨想到一件事:

    “既然你成绩不好,最后为什么会来北冥啊,明明你中考前都想着找地方睡觉。”

    想起在考场找教室时两人的相遇,那时候,他还是冷冰冰的将她排斥在外呢。

    聊起的话题打开了尘封的过往,江殿抿了抿唇,盯着云梨的脸停留了几秒,他似在犹豫,又似在责怪自己犹豫的不当行为。

    “不方便说的话可以不用说。”云梨表示理解。

    “没有。”

    江殿摇摇头:“那时候,距离考试前的一个月,陆景和给我补了课,他希望我能和他上同一所学校,也希望我不要草率的放弃自己。”

    “他是个好人。”云梨对那人的印象不深,只能贴上友好的标签。

    “是啊,他真的很好。”

    江殿沉眸,想起陆景和来他打工的拳击场拉他回学校的场景,亲自上场,被打的全身是伤,也不回击。

    事后,他们坐在火锅店里大吃了一顿,那家店是认识的人开的,虽然知道他们是未成年,却还是在江殿的要求下送上一打啤酒。

    那晚,陆景和一杯就倒了,趴在桌上迷迷糊糊的就睡了。

    江殿起身结账,去送他回家,勾着不省人事的醉鬼在路边打车时,靠在身边的人勉强意识回笼,他张了张嘴,满是酒气,但是酒话又不为假。

    “对不起啊,江殿。”

    “什么?”

    “劝你学习,我是有私心的。”

    江殿沉默下来,陆景和踉跄的站直了身,在城市的霓虹灯照耀下。

    他看着他,嘴角牵起的弧度是在笑,却又不像在笑:“我想让她见到你。见到你的话,她一定会很高兴的。你说,那样,算不算间接性的,她因为我而高兴一次。”

    ……

    ……

    “江殿!”

    云梨伸出手,在江殿的眼前挥了几下。

    也不知陷入回忆多久,江殿从恍然中回神,抓住云梨的手,捏了捏她的手指:“怎么了?”

    “你在想什么?”

    刚才发呆了好久,云梨巴拉巴拉说了一堆,才发现江殿貌似压根不在听。

    “没什么。”

    江殿以笑容敷衍了过去,“不是要比赛了吗?送你去舞团,然后,我在练舞厅陪着你下课,再送你回家。”

    云梨一瞬间就忘却了少年似乎隐瞒了什么,她抱住他的胳膊,甜腻腻的回应着自己的笑容:“好啊!”

    通向市中心的那条路上,他们聊着各色各样的话题,江殿愿意做个温柔的倾听者,他垂眸静静地看着女孩的侧脸,心里,却不是滋味。

    他想自私一回,隐瞒下陆景和对她所有满带喜欢的行为,包括他们从一开始的相遇,就是陆景和一手促成的。

    那场公交车上的流氓行为,第一发现者就根本不是他,英雄救美也是因为他在车穷拥挤的情况下离她最近,被陆景和推了出去。

    而后来,他护着她的行为,也全部都是因为陆景和的缘故。

    他能自私一回吧,后来考上北冥的动力里,也不仅仅是因为陆景和的私心。

    他必须承认,从云梨连续跟着他走了一个多月的夜路后,他想见她就不再是一时起意。

    开学记过的那次斗殴,他没跟任何人说,是因为在开学的当天,胡涛来找她的麻烦,后来三番四次的挑衅也全被他拦了下来。

    他难受的点在哪里?

    在于,云梨会先一步喜欢上他,并不是因为他本人真的有多少吸引力,如果没有那次意外的心动,或许她对他就没有了下文的延续,继而,他也不会发现她光是单单站在那里就有能让他动容的能力。

    江殿不是第一次去想,他是个小三吧,却意外的,阴差阳错的转正了。

    名正言顺的资格,是他偷来的。

    *

    云梨在芭蕾上的天赋发掘的不算晚,又或者是说因为她持久的努力才有了从小透明到主舞的现在。

    《吉赛尔》对情绪的把控很高,云梨全身心投入到舞蹈之后便也忘却了时间的存在,和同伴一起练习结束之后,她又留下来单独练习,最后实在是体力不支,才停了下来。

    抱膝坐在宽敞的教室里,江殿走来向她递了水和毛巾,然后靠背坐下。

    “好看吗,我的舞姿?”云梨喝了一小口,用毛巾擦了擦满脸的汗。

    “很好看。”江殿不吝啬夸奖:“别担心,一定会拿奖的。”

    “嗯。”云梨有属于自己的骄傲:“我不担心比赛的输赢,但我会在乎你眼中的我,江殿,你是我自信的来源。”

    “我会一直在的。”江殿笑着:“你的未来会是一个优秀的芭蕾舞演员,台下所有的人都会因为你的精彩演出而发自肺腑的鼓掌。”

    “谢谢你的美好祝福。”她不禁开始畅想:“到时候我也会有粉丝吧,兴许想抢一场票都很难,不过,你放心,观众席第一排,我会给你永远都留着一个位置,只给你的位置,感动吗?”

    “感动。”

    江殿笑着:“不仅仅是感动,还会让别人羡慕嫉妒恨吧。”

    “嗯?”

    “那可是家属的票,只能留给家属。”

    云梨经他话里的引导,也开始幻想到时候别人艳羡的目光,她在那个时候,会是别人口中事业和爱情双丰收的成功人士,还年纪轻轻,纯纯讨打的人生啊。

    “好幸福。”

    她已经感受到了来自江殿满满的喜欢,他是真的打算和她一起走向共同的未来。

    是,完全是。

    江殿转过身,解开云梨脚上的芭蕾舞鞋,握住女孩的脚,伤痕累累是成功的勋章,云梨并不悲切,而他心疼她的同时又在为她骄傲。

    “云梨,放心的做你想做的事情吧。”他动作轻柔的按压着女孩疲惫的脚丫,认真道:“有我在的,累了的话,你随时都可以倒下,我会是你的四面八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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