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殿,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背着我和别人玩起了真心话大冒险。”

    “那也是选了真心话。”

    “真的不是大冒险吗?让我来充当接受惩罚的受害小白鼠。”

    “才没有。”

    江殿牵着她,沿着居民区的斜坡缓缓向上走。

    路灯百米一座,昏黄的光静悄悄的,衬得少年人的声音清清楚楚:“我是认真的。”

    地面不是平整的水泥路,云梨挨着他的肩膀碰碰撞撞,“实现今年的生日愿望,打钩。”

    虚空的黑夜里仿佛出现了她人生架构的所有安排事宜,在一处含有江殿字眼的一栏最后,画上了对钩。

    任务完成。

    “你的生日愿望是什么?”

    “猜不到嘛。”

    云梨晃了晃臂弯,两人交握的手荡起了秋千:“不是我喜欢你,也不是你喜欢我,是我想,你和我要现在进行时的两情相悦。”

    “你想过我们兴许会错过?”

    “遗憾的阴差阳错更难过。”

    云梨说:“我宁可你一开始就对我没有任何想法,也不想在多年以后得知,你曾经喜欢过我。

    我会懊悔的,然后哭得撕心裂肺,深深讨伐着自己为什么不能再勇敢点,哪怕一点点也好。

    不喜欢错过,不想错过,珍惜当下,拥抱未来,是我对喜欢的记叙和补充。”

    “那真好。”

    江殿轻轻笑着:“我们没有错过,我们正当时。”

    “嗯,真好。”

    云梨抱住江殿的手臂,紧紧靠着他向前走:“我觉得我是世界上最幸运,最幸福的高中生了。”

    她抬眸,眼眸里的光彩比天上的群星还要璀璨:“江殿,你也会幸福起来的!我们要一起幸福!很久很久!久到天荒地老!!!久到时间都追不上!!!”

    *

    云梨路痴不是盖的,江殿带着她在陌生的街道里弯弯绕绕,她是一点没记住,全程就跟没脑子似的。

    少年人的家在老式的居民楼里,定位在靠近老街的巷弄里,货车宽的小路,两边是低矮的房屋开着勉强维持生计的小小店铺,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眼花缭乱。

    走进陈旧的三层小楼里,楼梯拥挤到只能容纳一个人走,江殿推着云梨向上走,自己在她身后护着。

    楼道的声控灯年久失修,并不灵敏,电路不稳定的情况下忽明忽暗,鬼片里的恐怖走进了现实。

    云梨一个富家千金,从小养尊处优,生活在别墅区的她只知道在家里行走,也是废腿的运动,却不曾想有朝一日,走在一栋楼里的过道,她连脚都伸不开。

    “三楼?”

    平台的两边是两家租户,云梨扭过头:“哪一间?”

    身后的江殿站在矮一级的台阶上,两人现在的身高不分伯仲,眼波的流转是一条直线,江殿将她侧边的头发别到耳后,“还没到。”

    “再上去就是天台了。”

    江殿嗯了声:“上去你就知道了。”

    “别有洞天?”

    云梨眨眨眼,伸手重新拉住江殿的手,踏上一级台阶:“你别害怕,跟紧我哦。”

    “喂!”

    被人握住的手紧了又紧,分明在发抖,江殿失笑:“到底是谁在害怕啊?!”

    通向天台的最后一关是生锈的铁门,没有钥匙,一拉就开。

    云梨走到宽敞的地面,江殿摸着黑,打开了内墙上的按钮。

    目之所及的天台亮起了局部的灯光,光源的方向指向了不远处的小屋子。

    遥遥玉立的那棵长青的圣诞树,彩灯围绕着它,上面挂着些许穿着白色芭蕾舞蹈服的棉花娃娃。

    “哇塞!”

    云梨惊讶的张了张嘴,随即撒开腿跑了过去,围着圣诞树打着圈圈,她不是没有见过圣诞树,她是没见过江殿为她准备的圣诞树。

    “你准备了多久?”

    “不久,前后一个星期。”

    江殿拎着袋子走向她,他的侧脸在五颜六色的光彩映衬下柔和的不像话。

    “所以,你从准备时就打算和我一起过圣诞了吗?”

    江殿嗯了声:“我以前没有过任何节日的习惯,以后,只想和你一起过节。”

    花花绿绿的色彩,可可爱爱的玩仔,云梨别提有多开心,但开心之中又觉得不切实际:“太不真切了,江殿,今天的你突然就开窍了。”

    她伸手捧住少年的脸揉了揉,江殿就任由她将自己的五官被玩弄,笑得并不明显,语气却很认真:“以后会一直开窍,不会再关上按钮了。”

    “真的吗?”

    “真的。”

    “真的是真的吗?”

    “真的是真的。”

    “美好得像是在做梦。”云梨扯住他的衣角,深夜的东风吹散了她的耳发:“圣诞快乐,江殿!往后的每一年,我们都要一起过圣诞,一起快乐!”

    她扯下固定马尾的黑色发带,绕在了少年的手腕上,三圈下来,以死结收尾,漂亮的芭蕾舞女孩以金色丝线绘制在发带的正中央,下面的肌肤上是江殿凌乱鼓动的脉搏和连通他心脏的经脉。

    “给你的圣诞礼物。”

    松散下来的头发柔顺的披在肩膀上,素净的脸被蓬松的头发修饰得更加小巧精致,云梨软乎乎的笑着:“你还满意吗?”

    “嗯,”

    风中染上了女孩惯用的洗发水香味,清甜的味道浸没了每个空气分子,江殿含笑,眉目深情:“我很满意。”

    他抬手抚过女孩的头发,欺骗眼球的手法都没有他灵活,魔术师甘拜下风,云梨只觉得耳发被固定住,头皮触碰到了什么冰凉的东西。

    “圣诞快乐。”

    “礼物是什么?”云梨试探的去摸,一面翻出手机的自拍模式,对准了站在圣诞树旁的自己,很快就找到了对出的小物件。

    别住头发的小发卡,卡扣的拐角处粘着银色的芭蕾舞裙,下摆点缀着稀碎的亮粉,样式和她初中用过的发绳似乎是一套的。

    “你什么时候买的?”

    江殿笑而不语,他选择保守秘密,转而试探性的问:“这个圣诞礼物,你喜欢吗?”

    “喜欢啊。”云梨几乎第一时间就给出了答案。

    江殿似乎想起什么,默了默:“它很便宜。”

    “不。”

    云梨将那窜她曾爱不释手的高奢项链忘到了脑后,连同那条连昵称都有隐喻的私信一起沉没。

    她格外珍惜道:“无价,它是独一无二的珍贵,我最喜欢。”

    “哦不不不,”

    说完,又意识到哪里不对,急忙改口:“是第二个喜欢啦,第一是你,没人能取代你在我心里的位置。”

    双手在空中画了个爱心捂嘴胸口,江殿再度被她玩闹的样子哄笑,天台的风其实很大,但他的周围却似被火炉围住,上扬的唇角是他心情极其好的证明。

    “饿了吗?”

    “饿了。”他们在大卖场里买了好多吃的,云梨在言语的蜜罐子里待久了,现在才隐隐察觉到肚子的反抗。

    “那回家吧。”

    “啊?”云梨瞬间傻了:“你赶我回家啊。”

    “不是。”

    拎着装满菜品的购物袋,江殿打开顶楼独立小屋子的门,单手搭在扶手上,下巴往屋内怼了怼:“是回这个家。”

    顶楼的屋子在北城属实是违法搭建,但因为小巷内远离城市正中央,相关政府管理部门也不会追究,偏僻是它最好的保护伞。

    也是因为地界不恰,还能给江殿留下一个家,虽然是只剩下空壳的家。

    一室一厅,有独立的厨房和卫生间,大约八十平左右,云梨走进去,前瞻后望,冒出来的好奇气泡能让她掘地三尺,不挖出个宝藏,坚决誓不罢休。

    可其实,这样的一幢房子内部,也并有太多新鲜的地方,目之所及的所有空间,只有江殿一个人留下的生活痕迹。

    云梨想起江殿父母去世的消息,她尽量掩盖住内心涌出来的悲伤,还要在面上用最灿烂的笑容和诙谐幽默的话术掩盖住隐隐约约自发散出来的低气压。

    “江殿,我们一起下厨吧。”

    云梨实属虚张声势,她没告诉江殿自己从来没有做过饭,母亲也向来十指不沾阳春水,家里大小卫生有钟点工,饮食上又要阿姨。

    现在,她脱下厚实的外套,穿着单薄的高龄毛衣,抱着一捆卷心菜放到了水池里,拨开水龙头,水势没有控制,激在水池里的卷心菜上,反弹了一脸的水。

    “你洗脸?”萝卜的保鲜膜拆了一半,江殿急忙赶过来,单手关上水龙头,另一面,揭过干净的抽纸放她手里:“快擦擦。”

    水冰冰凉,云梨被滋懵了,就着纸巾囫囵吞枣的一通摸,空气刘海嚣张跋扈的翘起,十分有个性。

    江殿抿着唇,眼底带笑,拿过墙壁上挂着的围裙套上,走向云梨,背对着她:“给我系上。”

    云梨哦了声,抬手捏着格子带系了个蝴蝶结:“好了。”

    她犯规的按了按他的腰,少年那一瞬间的身体僵硬正中她泛着狡猾弧光的眼眸。

    “还需要我帮忙吗?”得逞的笑藏在嗓子眼,云梨面上装的一本正经。

    “需要。”江殿正着色,不像开玩笑,他把洗了一半的卷心菜从水中捞起:“你过来继续洗,我去置办其他的菜。”

    “好。”云梨眨眨眼,捉弄的事情,江殿并不打算计较,她该干活还是得干,重新撸起袖子,她走到江殿身边碰过卷心菜。

    有了前车之鉴,她这回小心翼翼的打开了水闸,冷静的水如透明的飘带流下,她把卷心菜放在水下。

    一切好像都回到了正规,在云梨不再怀疑自己是厨房小白时—

    江殿伸手轻轻堵住水流的出口。

    刚刚温柔的水流在顷刻间阶解体,分散成一簇簇激昂的细线,随江殿手指的调整,它们目的性很强烈,全部投射在她的脸上,身上。

    “还敢捉弄我吗?”江殿终于暴露了德行,他才不会白白被占便宜。

    “不敢了,不敢了!”抬起手臂挡住脸,云梨求饶的速度超级快:“江殿,你放过我吧!”

    江殿宽恕的速度比她求饶的速度更快,他移开手,水流重归宁静:“还有下次吗?”

    “没有了。”手臂上的毛衣沾着密集的水珠,江殿拿过纸亲自给她擦着,云梨缴械投降,乖巧的站在他的身边。

    近距离下的少年人再也没了从前的冷峻,室内的白炽灯柔和了他凌利的线条。

    “才怪!”

    一定还有下一次,帅哥的腰,她才不会轻易放过:“江殿,你又上当了!!!”

    刚关上的水龙头再度被旋开,最大的水柱在手指的受压下又散成了战场上竭尽全力厮杀的士兵。

    只不过这回,临阵倒戈的反杀,他们新的敌人是洁身自好的少年人。

    后来,一场莫名其妙的水团大战爆发在三层老式居民楼里顶楼违章搭建的厨房内,没有硝烟,战事却极为壮烈,没有遍地的哀嚎,却满是欢欢声笑语。

    再后来,出自江殿之手菜样式之多,飘着香摆在了客厅的茶几上,两人靠在沙发,席地坐在地毯上,湿掉的头发用毛巾擦拭了好几下,杂乱不堪,一个乱成了打结的毛线,一个是草长莺飞的鸡窝头。

    “很好吃,真的。”云梨一口一个不同样式的菜,色香味俱全,她赞不绝口,咀嚼的同时,又忍不住去想,为了生存,除了厨艺,江殿到底还学了哪些特殊技能。

    揣测里的好奇,控制不住的喜欢,每一项都让她想去参与进江殿的生活里,她要去了解江殿,完完全全的了解。

    用剩下的时间,

    在16岁的现在,他们的未来还有很充沛的时间。

    窗外的西南方向传来某个商场放起的圣诞歌,铃铛清脆的在响,现实里见不到飞天的驯鹿,装饰华丽又轻便的雪橇。

    云梨抱着脸,靠在江殿的臂弯处,闭上了眼:“没有圣诞老人的圣诞节依旧很完美,贪婪的人啊,我想每一天都这样过。”

    没有犹豫,江殿嗯了声,抬手揉着女生快要晾干的头发,声音和动作一样的轻柔。

    “我也想,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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