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梨赶到警察局时,江殿果然被扣了下来,被关在临时的牢笼里,云梨光是看着,就心疼不已,警察给出的答案是暂时不能放人,得要等到胡涛醒后,再做定夺。

    “吃饭了吗?”都到这时候了,江殿还在问这种无伤大雅的事情。

    云梨的眼眶又红了:“该是我问你吧,你吃了吗?”

    江殿嗯了声:“盒饭,还挺好吃。”

    “骗人。”

    眼前一片朦胧,云梨揉了揉眼:“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去买吧。”

    “不用。”

    江殿快速的转移话题:“你去医院检查完了吗?哪里受伤没有?”

    不提还好,云梨别开眼,犹豫半晌,才说:“我没去医院。”

    “……那你”

    “我去比赛了。”说完,她就沉下头,不敢看江殿。

    原以为会受到批评,但江殿也就在沉默几秒后,捏住了她的下巴,把她的脸转了回来:“所以呢,比赛赢了吗?”

    他在期待她之前同样期待的比赛结果。

    云梨点了点头。

    “那很好啊。”

    江殿第一反应是恭喜,然后很快,又叹了口气:“不过,好可惜,我没去看。”

    “下次。”

    云梨说着些宽慰的话:“一定还有下次的。”

    然而,江殿直接问出来要害:“胡涛怎么样了,死了吗?”

    他显然还是在气头上,并且就算冷静下来,那他也不会承认今天是自己干了一件错事。

    云梨又摇了摇头。

    “他死不足惜,你的腿要是被他毁了,我现在就算是越狱也会闯进医院,拿刀——”

    警察局里到处是耳朵,云梨急忙捂住江殿的嘴:“别再说了,意外没发生,我很好,今天还拿了奖,你不要再为我担心了。”

    嘴上是温热的触感,江殿的眉梢弯了弯,是在笑,他揭下云梨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内:“你知道我今天看见他对你的所作所为是什么感觉吗?不只是愤怒,还有源源不断的自责,你要是真的出事,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够撑下去。”

    他把云梨拉进,同她咬耳朵:“你会不会害怕我,兴许我就像同学口中的暴躁狂,看见你晕倒的那一刻,我确实对他动了杀心。”

    “江殿,你原来那么看我的吗?”云梨没有在害怕,她紧紧握住他的手,“你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我们不是说好了,要一起走向未来的嘛?”

    她将他的手放到了脸颊旁蹭了蹭:“你能为我义无反顾,我也能为你保驾护航,放心吧,你被关只是暂时的,很快,就能出来了,相信我。”

    “好。”他很快应下。

    临别之际,江殿抬手蹭过云梨的嘴角,又收手放在唇边舔了舔,“草莓味的蛋糕?”

    云梨一愣,想起什么,慌张去擦嘴角上没有擦干净的奶油渍。

    “我还以为你会为了我的事情着急到不吃不喝呢”江殿没有看出她情绪的不对,松了一口气:“害我白担心,你有好好吃饭就好。”

    这样的话会让人听了心里好受才怪,云梨心里格外的没滋味,她恨不得把胡涛从病床上揪起来,暴揍自己一通:“江殿——”

    “话有的是机会再说,”江殿抬头,看过墙上挂钟上的时间,“快回家吧,都晚上十一点了,你家里人会担心的。”

    云梨:“……我”

    “回去吧。”他勾着唇,诱饵的嗯了声,是在哄她:“走啦走啦,我都困了。”

    云梨:“……好吧”

    从警察局出来,手机屏幕上弹出了最新的微信消息。

    打开通讯一看,是北城中央舞团艺术总监童沪生:

    [小朋友,吃完甜点后要记得运动哦,继续加油,央舞期待有你的加入。]

    *

    或许是江殿的人品感动了上天,一天后,胡涛醒过来了,云梨在床边陪了他一晚,第一时间发现他睁开了眼。

    “医生!”她必须要让胡涛健康下来,这样江殿的事情才能出现转机。

    经检查,医生给出的结果还算是乐观,胡涛脱离了危险期,康复也只是时间问题。

    云梨松了很大一口气,送走医生后,临到晚上,她在病房前遇见了胡涛的家属。

    之前听沈繁说过,胡涛是单亲家庭,父亲在他十岁时,因为多年来性侵过多名女性,被判了无期徒刑,而她的母亲在去年六月,也就是高考前后,因为突发心衰,连救治的机会都没等到,直接死在了家里,这之后,胡涛就寄养在舅舅江春泥家直到现在。

    “你是谁?”胡涛住院三天,江春泥这才是第一次来,即便不是直系的家属,但也未免太不上心了。

    暂时观察了那么多,云梨指了指脖颈上没消失的青痕:“你家孩子聚众闹事的受害者。”

    “我呸!”江春泥真淬出一口痰,“你放什么狗屁!胡涛那小子现在要死不活,你睁着眼睛说什么瞎话,颠倒是非的臭娘们,你信不信,你再信口雌黄,我现在就让你称为受害者。”

    “还有那种好事?”云梨拖家里的管家查过江春泥,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小时候因为家里没钱,就没有签收任何正规教育,后来跟着一群同乡在北城市里当瓦工,被同伴带入了赌博的坑,一直没爬出来,现在欠了一屁股债,连擦屎的纸都没有。

    见人说人话,见东西云梨就说不出好话,她环顾了医院走廊,挑衅道:“我就站在这里,你敢动手嘛?”

    “你——”医院都出是监控,江春泥又不瞎,他指向云梨:“你等着!小小年纪,你嘚瑟什么!我警告你,最好别走黑路,不然我可不保证你的人身安全。”

    “什么?”云梨快笑死了:“大叔,你是在威胁我吗?”

    “我是在预告,给你个提示罢了。”

    “哦~我知道了~谢谢你啊~”云梨甩着手机,“那我也给你提个醒,你刚才说的话,我全都已经录音了,你最好说到做到,让我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不然就是食言,还有脸皮见警察叔叔吗?”

    “你——”一家子的人情绪管控都不好,江春泥想着自己被小孩子媳妇,忍得了?巴掌一扬起,还没个三秒,又看见四面八方的监控,他咬牙切齿,又不得不放下手。

    真要被他打死还得不偿失,云梨勾后退了一步,提起唇角:“叔叔要不要和我做一场你稳赚的生意。”

    那笑容不适合她的年纪,江春泥凝眉:“什么?”

    “你现在欠了不少钱吧。”

    “怎么?”先不管云梨怎么得知,江春泥看上她的气势就觉得不是一般人家的孩子,“你能帮我还,还是怎么的?”

    “可以啊。”云梨回的爽快:“我当然可以帮你还。”

    暂时都不去想是不是天下掉馅饼的好事,江春泥眼眸里的精光十足的暴露了他生性贪婪,这样的人好把控,但也没那么好把控,全在掉饼的人有没有本事训好。

    “是有条件的,”云梨冷下了脸:“我可不做慈善。”

    江春泥忙不迭问:“什么条件?”

    *

    那天,病房内,胡涛和江春泥吵得不可开交,双方各执己见,态度坚决。

    硬仗果然难打,云梨在病房外坐到很晚,手机里,微信上还停在和云俊飞公司里的法律顾问陈然聊天的页面上。

    下午,警察已经过来找胡涛了解了情况,有她和沈繁的证词以及验伤记录在,胡涛暂时免不了他的惩罚,但缺少视频作为最直白的证据,程序下来总归会晚点。

    而胡涛在阐述时又大面积的强调他自己作为受害者被江殿霸凌的过程,言语里无不希望江殿陪他一起死,要么也是一起进监狱。

    云梨了解到情况后,转告了陈然,他给出的最直接方法,就是私了。

    胡涛有错,但江殿在法律上也确实是吃亏的,互不妨碍,就正如胡涛的坚持,他若是不同意私了,非得公事公办,他在少管所里还有个伴,而云梨是绝不会允许在道德上无罪的江殿和胡涛混弄在泥潭里的,她喜欢的男生定是要清清白白。

    [胡涛现在还是未成年,在法律上有监护人,那就从监护人入手,大多数案例里,就是因为家里人的劝阻,私了成功率很高。]

    [那胡涛该有的惩罚呢,不能因为他在医院躺着,我完好无损就将故意伤害一笔揭过吧。]

    [我说过了,最快的方法就是找到视频,找到闹事的视频,有图有真相,事半功倍。]

    [可是,店里的监控在事发之前就被砸了……]

    [那家便利店不是在路口吗,去查查周边有没有监控可以拍到店内情况的,再者,闹事的时候,说不定被人拍下发到了网上,你去一些短视频网站搜一下或者看一下同城会不会有线索?]

    [好,我明白了。]

    [如果还有问题的可以随时找我,后续真闹上了法庭的话,我也会帮你联系法律界相关的朋友,为你解决麻烦。]

    [谢谢叔叔,不过,可以别告诉我爸爸吗?]

    [可以,叔叔疼你。]

    [磕头谢恩。]

    *

    云梨当晚回家,就已经在网络上找寻胡涛找麻烦的视频,母亲叶欢穿着浴袍进来时,手机,平板,电脑三用,她眼睛都快晃不过来。

    “回来的晚,我也就不说了,现在睡得还晚?”

    云梨正投入呢,根本没意识到叶欢突然出现,直至脑瓜子被人敲了下,她才回过神:“妈!”

    她有被吓到,连忙慌张的将电脑关上,平板反扣,手机扔掉。

    “还藏?”叶欢抽了抽眉毛,“陈然可都跟我说了,截图都还在我手机上呢,要我翻给你看吗?”

    “?”云梨简直不相信自己那么快就被卖了:“我都跟他说了,不要跟爸爸说。”

    “可我是你妈妈。”叶欢摸了摸云梨的头:“你陈叔叔确实没告诉你爸爸,但又怕你真的解决不了,就主动告诉了我所有事情,他是在担心你,别怪陈叔叔。”

    “我知道。”云梨咬唇:“我也不是故意想瞒着你们,我只是害怕你们会觉得我不学无术,会认为我不该多管闲事。”

    “换做是你爸爸,他确实会那么说。”叶欢点了点云梨的鼻子:“尤其是在他得知自己的宝贝女儿谈了男朋友的事情之后,你猜猜,他暴跳如雷,能不能窜到天上去。”

    抖出来的信息也太多了吧,云梨根本来不及如何解释,只是大着嗓子尽可能的掩盖心虚的不良做派。

    “妈!”

    “还急眼了,看来是真的。”

    “我没。”

    “没什么,是没急眼?还是没男朋友?”

    “你就不能换个话题吗?”

    “不换。”

    “……”

    “你还想瞒着?”

    叶欢为人母亲,当得很称职:“其实我不太明白,有什么好隐瞒的,如果你现在的反应让那个小男生看进眼里,他只会觉得你要么是在玩玩,要么就是在潜意识里就觉得他不够好,拿都拿不出手。”

    她把着云梨的肩膀,态度认真:“你是上面的哪一种?”

    “哪种都不是。”

    激将法永远有效,云梨反驳着,其一,她上了绝对的真心,其二,他对江殿又绝对的自信,他是怎样的人,不止她看得清楚,他的朋友也不会昧着良心说话:“可是,他和我什么关系并不妨碍我帮他,就算是好心的陌生人受了不白之冤,我照样也会力所能及。”

    叶欢瞧了她几眼,拿出了杀手锏:“圣诞节那天,我闺蜜拍了一张照片给我,说我的女儿在外面和一个很帅的男生手拉手。”

    云梨:“……”

    “你不信?”叶欢挑眉:“觉得我炸你?”

    云梨:“……”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真当照片摆出来,她又彻底哑口无言,不仅如此,云梨深刻的认识到,要将胡涛绳之以法就必要要一份视频资料。

    画面里的光线在手机摄像自带的夜景模式下更清晰的描绘出夜晚的精致和柔和,身后的晚灯融化成金灿色的狐狸绒地毯铺在卖场的出口,又变成稀碎的金箔纸撒在两人的发顶,并齐的肩头,失去钥匙的锁扣住相握的手,再也分不开。

    少年掩饰着纯情的第一次牵手,别开眼,羞红了耳朵,少女探头过去,找寻他喜欢她的痕迹,狐狸露出了尾巴,再掩饰也无济于事,她冲他笑得比路边的绿色青蛙举着的用糖线绕着的粉色棉花糖还要甜。

    云梨想狡辩就是诡辩,并且把叶欢的脑子按在地上反复摩擦:“都被你说完了,我还能说什么啊!”

    “你们会伤害他吗?我不知道答案,但我不是没见过在我这个年纪谈着恋爱,能有多少的家长支持,更有多少家长能真正的去想,为什么早恋的两个人能在一起,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我们不能否认有些人就是为了新鲜,玩笑,迈出了这一步,但我和江殿不是,我们有约定,有誓言,有同步的为了一个目标向前进的努力。”

    “我不想说,是因为害怕你们回去怀疑我的眼光,用有色眼镜去看待江殿,即便他什么都没有做,但一旦你们在潜移默化的固定思维中走不出来,江殿再好,你们也会以言语去羞辱他。”

    “我不想看到那样的结果。”

    既然纸包不住火,云梨索性和盘托出:“我不想看到江殿受到诋毁,即便来自是我亲近的你们,也不行。”

    “小云梨。”叶欢拧了拧她的鼻子,“你说会担心我们再潜移默化的固定思维里走不出来,但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为人父母的我们从一开始就不在圈死的牢笼里。”

    “你愿意相信江殿,又为什么不愿意相信你的父母,有一点,刚才的你一定说错了,定格的不是我们,是你本身,在你的意识里,将大众的父母模板复制粘贴在我们身上,然后,你并没有发现,两者是不适配的。”

    “你确定爸爸也是那样想的吗?”云梨找着补,“他明明讨厌全天下的男人。”

    “那是他自信,觉得只有自己才能保护好我和你啊。”

    “对,就是这样的自信,其实是盲目的自大,就是这样的思维让孩子和父母之间的思维交流永远有一条难以逾越的沟壑。”

    “那你就相信妈妈。”

    叶欢笑了:“相信妈妈会理解你的眼光,理解你的所作所为,你就是在正常的时间找到了对的人,没有错过,没有懊悔,没有什么是比正值当下的你孤注一掷去做自己最想做的事情更重要。”

    “那——”云梨想试着去相信一次,力量弱小的人类在孤立无援的时候求死心切,是需要够大的勇气去赌一把:“妈妈能让他干干净净的从公安局里里平安出来吗?”

    她仍然记得当初天台的约定:“江殿决不能有案底,他的未来是要成为警察的人,那便绝不能肮脏一分,必须要清清白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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