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涛没那么容易松口,江春泥为了自己的利益废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能劝说他放下对江殿的刑事追究。

    云梨更是在之后出现在他面前一次,就会激增起男生对她更多的愤恨。

    她不明白,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让胡涛那么恨她。

    “杀母仇人,别太离谱,我只在初三和胡涛有过几次交集,上哪有机会对她母亲不客气。”

    云梨来找江殿时,顺道提了一嘴:“我查过了,他母亲就是死于急性心衰,那种突发性的疾病要么是自己的身体自发性的受了刺激,要么就是别人当着她的面不客气,不管哪样,跟我有什么关系。”

    江殿凝眉:“除了这些,他还说了什么吗?”

    云梨想了想:“有的。”

    “什么?”

    “那天在便利店里,我快被他掐晕之前,迷迷糊糊里,听到他提到了什么报道和录像……”

    云梨拖着腮帮子:“一点头绪都没有,并且更离谱了,一来,我又不是记者,再者,也没有干过偷拍他的事情,怎么就能怪到我头上。”

    她反复强调着自己无罪。

    也对,谁会干站在原地让脏水溅到全身。

    江殿在沉默中向从前横跳了大段记忆,面前的少女比清泉还要纯澈,他即便想起什么,也不会坦诚置腹。

    “狗急了还咬人呢,他为了对你做点些什么,总要给自己找个理由。”

    他将心事隐瞒,不想让云梨知道:“你离他远点,狗改不了吃屎,他下次会针对你,我不能确定自己能不能就在你的身边。”

    “那你就一直和我待在一起啊。”

    云梨异想天开,又希望梦想成真:“忽然觉得连体情侣会很不错。”

    “时刻都在一起啊?”

    “嗯。”

    “不会腻吗?”

    “不~会~”

    云梨又把锅甩开:“江殿,那你会腻吗?会不会有一天,你因为我太粘人而真的不要我。”

    “我想想啊。”

    “什么啊?你还要想想?我刚才回答的那么快!”

    小刺豚再度出现,云梨鼓起的两腮胖胖嘟嘟,江殿日常逗她的目的达到了,清笑了好久,而后,在女生哀怨的目光中,才给出了答案:“你是不是傻啊,我的生活本就那么枯燥无趣,如果能一直抓住让我开心起来的你,我为什么要放弃。”

    “那你就再等等我,”云梨士气高涨,她越来越急躁江殿的处境,“我不会把你留在这个阴暗的小屋子里太久。”

    “嗯。”江殿勾了勾她的小指,约定道:“那就拜托你了,拜托你带我去见太阳吧。”

    *

    之所以问题一直得不到解决,胡涛是最重要的关卡。

    云梨思考了一晚上,翌日,她调整了态度去见胡涛,陈然是她临时请的救兵,没底气的时候,有正儿八经的律师在,兴许场面没有那么难堪。

    临近病房前,陈然拦住她:“我替你开口,你个小屁孩能跟人讲什么道理,不打起来,我就谢天谢地了。”

    他是清楚云梨的脾气的,优雅有礼只做给关系亲近的人看,实则,真要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她能阴阳怪气好久,直到把人怼到吐血为止。

    云梨闭了闭眼,她有自己的思路:“我先同他好好谈谈。”

    陈然尊重她的意思,沉吟片刻,也就应下了:“谈不拢也没事,有我在的。”

    胡涛经过几天的休息,精神气却没有见好,想想也能猜到,江春泥一天围着他啰里吧啰嗦,跟吸光了他精气似的。

    “你来干嘛!”

    手臂骨折,手掌也被包成了球,胡涛做不了大幅度的动作,只能同云梨比着嗓门:“你还要不要脸!”

    “你不是就喜欢贴着脸皮凑着我吗?”

    这句话,换成平时,早就撂出去了,但今天她不想采取生硬的办法:“我们好好谈谈。”

    猜到了她的来意,胡涛果断拒绝:“有什么好谈的,我说了好多遍了吧,你们都不会放过我,凭什么让我放过他?既然要我下地狱的话,那江殿一定要陪我下去,我最后说一遍!我和江殿势不两立!”

    “造成现在这般境地,你为什么不检讨自己的行为,”

    云梨试着说道理:“如果没有你上门闹事,江殿会那样吗?你故意伤害未遂,如果没有他,我不会放过你,法律更不会轻易放过你,你只会更惨,申讨自己很难吗?总把自己当受害者?说的难听是自讨苦吃,说得更难听,是咎由自取。”

    “可那又怎样!你说那么多假设能改变什么!现实摆在这边,我一身重伤,江殿该受的惩罚不会轻!至于我,随便了,反正左右不过是一条贱命,谁在乎!可是用我的贱命,赔上江殿,我忽然觉得很爽,对,就是很爽,你越要他干干净净,我越要把他搞脏搞臭。”

    “你无赖!”

    云梨恨不得冲上去,“你简直不可理喻,胡涛,你就是贱命一条,但你不要搞错了,江殿就是和你不一样,你那么针对他,不希望他过的好,以为我看不穿你的意思,承认吧,你就是嫉妒!”

    “你放什么狗屁!”

    “我有说错吗?!”

    陈然还在一旁拽着云梨的胳膊,不然她真的会冲上去,将胡涛撕个稀巴烂:“难听你没有觉得你们出生,家境很像吗?难道你没有因为这个觉得你们是同一个路上的人吗?难道你没去试图将他拉向你的阵营吗?

    可是,你很失望,江殿拒绝了你,你继而一点点发现,你们就算出生,家境相似,但人生的境遇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江殿就算是个混混,他身边也没有少了追捧的女生,他就算再怎么浪荡,也还是凭着自己的努力考上了北城最好的高中,最重要的一点,是你在他的眼前,根本什么都不是,一定要取了个名的话,手下败将,你觉得呢?”

    胡涛满脸胀红:“你—”

    “你连头抬不起来,好不容易逮到一个可以毁了他的机会,你当然不会放过,可怜,你是真的可怜!

    只能用敌毁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去打击报复他,可是,你以为结局毁按照你设想的结局进行下去吗?他就算真的免不了牢狱之灾,也还有我在.

    而你呢,出狱还有什么?!你的舅舅?!他现在应该会恨死你让他失去来一次来之不易的抵债机会。

    你最好晚上睁着眼睛睡觉,不然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啊不对,你还是闭着眼睛睡觉吧,至少死的时候不会经受被人背叛的痛苦滋味。”

    “胡涛,你是真的愚蠢,一无所有的人哪有资格叫嚣,你还摸不清自己的处境吗?”

    侮辱性极强的出口成章炸开了胡涛积赞的愤怒,“你给滚!滚!”

    “就算你不敢我走,我也不会多留,”

    云梨沉下气:“今天是我最后一次来见你,是给你机会,也是希望你和江殿的恩怨也有个正确的了解方式,后天八点前,你要是还不同意私了,我们法庭上见证章,真正的杀人凶手还能有无罪释放的机会,只要律师厉害,你要的结局永远不会实现。”

    “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出此一招,所以,你好自为之。”

    *

    回去的路上,陈然降下副驾驶的车窗,云梨的额发被吹开,眉头黑到像是被诅咒:“你消消气,喝不喝奶茶?”

    “大叔,你别拿哄女朋友的口吻哄小孩。”云梨焦头烂额,没有心情和男人在嘴皮子上耍功夫。

    “我还以为会有效果呢。”

    “但是时机不对。”

    江殿的事情一天得不到解决,她就一天得不到安宁:“我刚刚是不是不该刺激他,现在想想,我好想说了很多不动听的话。”

    “确实是字字戳心,不过……”

    陈然把着方向盘,发自肺腑的笑出了声:“假设你真要打一场必赢的官司,我会帮你的。”

    “可你不是专攻经济法的律师吗?”

    云梨没有不信服的意思,只是顺嘴一问:“刑事案件,你胜算大吗?”

    “我不行,总有行的啊。”

    陈然拿出手机,趁着红灯亮起,他将车停稳,翻着浏览器的页面,“你看这个人。”

    云梨接过陈然的手机,护眼的暗黄色屏幕里,浏览器推送出的男人穿着正规笔挺的西装坐在法庭的右侧,执笔悬在资料上方,他认真向法官陈述己方的观点,静态的图片都渲染出他的游刃有余,胜券在握。

    “能言善辩陆乘风,国内刑事辩护律师的名嘴第一,由他经手的案子胜算高达百分之九十五。”陈然挑着眉:“是不是很帅!是不是很厉害!”

    “他是你偶像啊。”求夸奖的唇角都快上天,与太阳肩并肩了。

    “圈内大佬,谁不爱,谁不羡慕。”

    他今年也就三十出头,陈然不禁一次在想,或许到陆乘风的年纪,他在圈内也得是个红人。

    云梨年纪尚小,资料里罗列出的具体成就她一概看不明白,只能从数量上的眼花缭乱判断出,陆乘风是真的很厉害:“可他会帮我?”

    “大概率不会,人家眼光毒的很,喜欢接有挑战性的。”

    “那你说什么,纯属搞我啊?”

    “又不是没可能,万一,看你长得漂亮可爱,就答应你了呢。”

    “你一个律师,私下里拉上我个未成年,给他造黄谣?”

    “你往哪儿想啊?”

    趁云梨不备,陈然赏了她一个脑瓜崩:“我是说,他说不定会把你拉回去,给他儿子坐伴,你不就是他大儿媳了吗,到时候,你的事情就是家事,他怎么可能不管。”

    “你别太离谱!除非江殿是他在外的私生子,我才会以儿媳的身份喊他一声爸爸。”

    “小小年纪,想得够远的。”

    “是确定我没可能和江殿走不到最后。”

    云梨自信心爆棚:“我们不会分开,我们会在一起一辈子。”

    陈然哂笑,无奈的摇着头,喃喃道:“小屁孩,懂什么一辈子……”

    *

    沈繁是会抱怨的主,受伤那么多天,她苦闷的将情绪全部发泄在了校园论坛,受到了部分人的关注,安慰她的人占了大多数。

    云梨受她要求,在贴子下面点了个赞,并激情开麦:“坏人要收到惩罚!我们绝不屈服!”

    在她退出后一秒,有人点赞了她的那条评论。

    事情真如她期待的那样出现了转机,就在第二天早上,云梨还在昏昏欲睡,就接到一名没加备注的陌生电话。

    “我同意了。”来电人的声音沙哑,疲惫又痛苦。

    云梨一开始还糊里糊涂的:“什么?”

    “我和江殿的事,就按你说的办。”那人又说:“你还记得,之前承诺的吧。”

    “胡涛?”彻底清醒后的云梨几乎从床上跳了起来,“你是认真的?”

    “我也可以反悔。”

    “别。”云梨怎么会让机会白白错过,“你想明白就好。”

    “你骄傲什么,我并不是因为你那天的话才改变主意的。”临到他放弃对江殿的进攻,他仍然坚守着对他和云梨的敌意。

    “不管是不是,”

    见目的达成,云梨也不想多问,“谢谢你的配合。”

    “少来了,跟我说话,你还在打什么场面话。”

    云梨想起那天的话:“那就对不起,那天,对你的话,我是说的很过分。”

    “得,你省省吧,我承受不起。”

    “随你受不受吧,我只是想让自己的心好受一点。”

    介于胡涛暂时不能出院,调解书是在胡涛的病房签的,当着民警的面,和手机录像下,他提笔凝滞了好几秒,继而才飞快的签下了自己的大名,从头到尾用了四秒,三秒是不甘愿,剩下一秒是视死如归的妥协。

    警察带着调解书先一步离开,江春泥忽然冲了出来,当着胡涛的面,将云梨拦下:“字都签了,我的债——”

    “管你屁事啊!”云梨还未来得及反应,胡涛第一个跳出来:“我他妈同意和解,又不是因为你!”

    “你个臭小子!说什么呢!”江春泥骂道,又对云梨笑得谄媚:“你别听他的,就是我天天跟他跟前劝他弃恶从良,改头换面,这不,这小子还挺有忏悔心的,配合的就把字给签了。”

    “你再胡说八道!我跟你有什么关系!我签不签字又和你有什么关系!江春泥,你是真的不要脸!”

    “你吵什么!”

    利欲熏心的人在巨大金钱诱惑面前哪有那么容易挺住,江春泥就像魔怔了似的,整个人恨不得去巴拉开云梨的肩膀。

    好在陈然来得及时,吊着云梨的衣领,将她护在身后:“警察还没走远呢,需要我把他们叫上来,告你骚扰未成年吗?”

    “你们这什么意思?!”江春泥吊着一颗心,“当初可是说好的,他要是签了字,就帮我还债!”

    “你有证据吗?”陈然冷哼:“录音有吗?”

    最简单的一句话就让他慌了:“你——”

    “不是,你既然没有证据,拿什么证明我们需要帮你还债!”

    当时,贿赂江春泥的方法是陈然出的主意,表面上是给钱办事,实际上是利用江春泥常年赌博心里来帮他们干事,现在事情解决了,倒打一耙除了不讲信用外,也没别的损失。

    云梨躲在陈然身后探头看向江春泥,男人穿着破漏的工装,袖套上全是污渍,裤腿上是泥浆留下的痕迹,接近一半的头发凌乱发白,面向很是老实,唯独那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瞪大,很是恐怖。

    她心有余悸,暗戳戳的揪了揪陈然西装的下摆,等男人微微弯身侧耳,她小声说:“叔叔,我们走吧。”

    然后,她又重复了一遍:“快走。”

    太肮脏了,她一秒都不想跟江春泥有任何瓜葛。

    陈然对着江春泥回击着攻击的眼神,转而护着云梨离开了病房,身后的男人不想罢休,紧跟着要追了出去,胡涛撕破了最后的脸皮:“你怎么还不死!你就该哪天在路上被车撞死!”

    “狗崽子,你说够了没有!”快要跑出病房的步伐又折了回来,江春泥倒是想把他亲生的侄子弄死在病床上,“我是欠你的吗?!”

    “是,你是没欠我什么?”胡涛回应着所有的愤懑:“那我妈呢,你没欠她什么吗?”

    “什么?”

    “她的保命钱!难道不是你拿过去赌光了嘛!”

    “那有怎样,她自己在家当场死亡,就算有那笔保命钱,她能活过来还是怎么的。”混账东西是不知道自己有多么的混账。

    胡涛整张脸都红了,一想起母亲的事情,他又忍不住红了眼,仰头,他不想在狼心狗肺的人面前摆出脆弱的一面:

    “你把我赶出家门也就算了!那我的妈骨灰盒你为什么杂碎了,就凭这一点,江春泥,你就休想在我这得到什么好处。

    实话告诉你,你知道为什么明明他们根本不在意那点小钱,却宁愿失信,也不会给你钱吗?因为是我说的,是我亲口说的,所有的一切,与你无关!!!”

    单人病房是云梨给胡涛办理的,像是一早就料到他的日子会不太平,就在走廊的顶头给他留下了会员病房,环境安静的小角落,今日份的吵闹如期而至,且势头超过了过去每一天。

    若是没有值班的护士查房,兴许胡涛对云梨未成功的暴行顺遂在他身上,快要窒息的那一刻,值班护士过来查房,一场玩笑的闹剧才得以止息。

    “是你该死!你该死!”

    被保安拉出去的江春泥暴跳如雷,口口声声骂着各种污言秽语,胡涛心神疲惫,倒在床上接受着护士的检查。

    手机在枕头边上震动了两下,是银行发来的入款通知。

    整整十五万,

    够他给自己的母亲在北城买下一块安家的墓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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