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五大汉相互看了一眼，慢慢向她逼近。
那小厮冷笑一声，拍拍衣服：“敢在这里闹事，也不打听打听是谁的地头，真是活得不耐烦了，给我打！往死里打！”
可是就在下一刻，那嘴角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收起来，冷哼却成了惨叫。
八方楼的窗户被“砰砰砰”地给吹开了，肆虐的风肆无忌惮地在偌大的屋子里穿行，瞬间凌乱了众人的衣衫发梢，有人抬手遮眼，有人却吓得掉了手上的筷子，一个个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多嘴的小厮悬挂在半空中。
帽子在他蹬腿的时候落在了地上，他拼命想要扒开掐着自己脖子的东西，可那是什么东西，他怎么也碰不到，只是觉得脑袋脖子什么的都不是自己的了！他的脑袋涨疼快要和自己的身子分开了！
他痛苦地喘着气挣扎着，垂下眼睛，努力想要看清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
这人穿着一身素色的长袍，胸前两朵黑色的曼陀罗散发着幽冷的气息。他背着双手站在那里，这人分明是抬头在看他，却有种俯视众生的气场在那里。那叫人侧目的俊美眼眸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不带一丝感情地冷冷地看着他。明明就只是那样动也不动地站着，他身上的阴寒气息却好像吐着信子的蛇扑面而来，他恐惧着想要退得远远的，却是一点反抗的能力也没有。
——他觉得，他已经是死的了。
木依依也被眼前的场景吓到了，她从来没有见过他发怒的样子。她本来红润的脸色有些泛白，但还是将恐惧压了下去，颤着声音试着叫了声：“先生。”
房凌梅转过头，他看见她眼睛里明显的惧意，怔了怔。
那小厮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他大声地咳着，踢着脚，狼狈地蜷缩到角落里。
房凌梅走过去，轻轻拉起木依依的手，离开了八方楼。
木依依被他这样一吓，完全忘记了自己是负气出走的人了，一直任由他牵着走。等她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两人已经离开了镇子，走到了一片开阔的小树林里。
天有些暗了，木依依也不知道他这时要带自己去哪里，她也不敢出声打扰他，直到她的肚子很没骨气地发出“咕噜咕噜”的叫声。
房凌梅听见声音，停下脚步来看她：“饿了？”
她点点头。
他说：“怎么饿了也不说一声，一点也不像你。”
“被吓到了。”木依依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刚才那个也不像你。”
“也许，这个才是真正的我。”他丢下这样一句话，突然放开了她的手：“我去找点吃的回来。”
木头火堆上，烤鱼还在“吱吱”着冒着热腾腾的气。
房凌梅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还在啃着食物的木依依：“为什么一句话不说突然就走了？”
木依依想到那个早上，一转身看见他睡在自己身边的情形，脸立马红了起来。她干脆不回答，继续啃着自己的鱼。
“是因为陌凉初吗？”他淡淡地说。
依依摇摇头，放下手中吃剩的木棍：“不只是陌凉初，而是因为我自己。我是不知道，自己对你来说，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什么意思？”
“有时候看你对我那么好，我以为我是特别的，对你来说是特别的存在。”她抬头看天，晚霞在半空中交织出瑰丽的颜色：“但后来又觉得，你对别的人好像也很好，或许这个特别也不是那么特别。我有点自卑了，有些分不清了，到底一切是不是都只是我的错觉。”
房凌梅一面听她说话，一边把弄着手上的扇子。扇面上娟秀小字盈盈写着两句话：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指尖轻轻拂过字句，他叹一口气：或许，这样对你来说，才是好事。
“陌凉初的话，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开口道。
“我又没想什么。”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借口，借口等于没有。木依依不满地嘟哝。
“我的师傅是灵水城的孟三生孟先生。”他说：“她一生只收了四个徒弟，凌梅、纳兰、竹尹、橘袖。陌凉初的学名就是橘袖，她是我师傅的关门弟子。”
“也就是、也就是你的师妹？”木依依有些惊讶，她没有想过他们是这样的关系。“可她……”她那样精心地讨好他，一定很喜欢他吧。
“她不喜欢我。她只是想要找机会逃走而已。”他瞥她一眼，好像能看穿她的心思一样。
“逃走？”
“恩。她是我抓来的。”
“抓来的？可是这是为什么？”木依依觉得自己的脑子想想菜谱还可以，在其它事情上就有点不够用了。
“你可听过关于鲛人泪珠的传说？”
“鲛人泪珠？你是说关于司命薄的那个？”木依依不相信地睁大了眼睛：“传说司命上仙奈何手中有一本古书，是用鲛绡所制，翻之无尽，且沾水不化，遇火不燃。书中文字全用鲛珠研磨的粉末混合上仙之血书写而成，道尽世人命运。封面上没有名字，世人皆称“司命簿”。传言，凭鲛珠可与奈何交易，改写司命簿上的命运，哪怕元寿已尽依旧能够起死回生。”
房凌梅点点头：“我想问她借鲛珠，救一个人。”
“可是她既然是你的师妹，借珠子的话你直接问她要好了，何必要绑她来呢？”
“这珠子恐怕不是那么好借的。”他笑笑。
“有多难，就和再好的食材不做成食物的话也是废物一样，再漂亮的珠子只是藏着而不用的话，也没有它存在的价值啊。有什么比一条生命更加重要呢？我看，凉初也不是一个不讲理的人，你要不直接问问看好了。”
房凌梅只是看着她，半天都没有说话。
“怎么了？”她用手背抹抹脸，是炭灰吃到脸上了？
“你是这样想的吗？”
她点点头。
“如果我说，救一条命或许要用另外一条来换呢？又或者，不只是一条命呢？”他靠近她，捧起她的脸，细细擦去她嘴角的炭灰。
“你是说——用陌凉初的命，换那个人的命吗？”木依依呆呆地看着他：“那与奈何的交易是什么样的交易？难道是以命换命吗？”
“不然呢？”房凌梅觉得好笑：“你以为仅凭一颗珠子真的就能逆转生死吗？”
“如果是这样，那对凉初不公平吧，你想救的人是谁？”木依依想自己是知道那是谁的。
房凌梅解下脖子上挂着的那块玉佩，轻轻摩挲着那光滑的纹路，低垂的眸子里的伤意她看不见：“这块玉佩就是她的，听说是小时候路遇的一个仙人给她的。”
那是一块质地均匀细腻的汉白玉，玉佩上雕着一朵模样奇怪的花。木依依没见过那样的花，可她脑子里却闪过一个古怪的名字——曼殊。
“是包子的母亲吗？”木依依问。
“悦娅，我的妻子。”他转过脸，双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看着她的眼神越发的温柔：“你知道吗？她有着和你一样的眉眼。”
他的声音那样轻，却好像一道惊雷响起在木依依的耳边，她大惊，躲开他的手站起来，仓皇地后退：“你说什么？”
“你和她长得那么像，很多时候，我都以为她真的一直还在我的身边。”他站起来，朝她走来。
“我找了那么久才找到你，可是你却突然逃走了。”柴火的光忽明忽暗，完全照不见他的脸。
“我想将悦娅带回来，除了陌凉初的命，恐怕还有你的身体。”
天色好像在瞬间暗了下来，原本还彩霞密布的天空已经是一派黑云压城的派头了，天空中不断传来阵阵的轰鸣声，那是暴风雨的前奏。
她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他却将她的惊恐全收进眼底去……
她突然想到，第一次遇见他的那一天——
——那双眼睛是那样温柔地看着她，好像看着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
那小厮冷笑一声，拍拍衣服：“敢在这里闹事，也不打听打听是谁的地头，真是活得不耐烦了，给我打！往死里打！”
可是就在下一刻，那嘴角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收起来，冷哼却成了惨叫。
八方楼的窗户被“砰砰砰”地给吹开了，肆虐的风肆无忌惮地在偌大的屋子里穿行，瞬间凌乱了众人的衣衫发梢，有人抬手遮眼，有人却吓得掉了手上的筷子，一个个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多嘴的小厮悬挂在半空中。
帽子在他蹬腿的时候落在了地上，他拼命想要扒开掐着自己脖子的东西，可那是什么东西，他怎么也碰不到，只是觉得脑袋脖子什么的都不是自己的了！他的脑袋涨疼快要和自己的身子分开了！
他痛苦地喘着气挣扎着，垂下眼睛，努力想要看清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
这人穿着一身素色的长袍，胸前两朵黑色的曼陀罗散发着幽冷的气息。他背着双手站在那里，这人分明是抬头在看他，却有种俯视众生的气场在那里。那叫人侧目的俊美眼眸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不带一丝感情地冷冷地看着他。明明就只是那样动也不动地站着，他身上的阴寒气息却好像吐着信子的蛇扑面而来，他恐惧着想要退得远远的，却是一点反抗的能力也没有。
——他觉得，他已经是死的了。
木依依也被眼前的场景吓到了，她从来没有见过他发怒的样子。她本来红润的脸色有些泛白，但还是将恐惧压了下去，颤着声音试着叫了声：“先生。”
房凌梅转过头，他看见她眼睛里明显的惧意，怔了怔。
那小厮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他大声地咳着，踢着脚，狼狈地蜷缩到角落里。
房凌梅走过去，轻轻拉起木依依的手，离开了八方楼。
木依依被他这样一吓，完全忘记了自己是负气出走的人了，一直任由他牵着走。等她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两人已经离开了镇子，走到了一片开阔的小树林里。
天有些暗了，木依依也不知道他这时要带自己去哪里，她也不敢出声打扰他，直到她的肚子很没骨气地发出“咕噜咕噜”的叫声。
房凌梅听见声音，停下脚步来看她：“饿了？”
她点点头。
他说：“怎么饿了也不说一声，一点也不像你。”
“被吓到了。”木依依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刚才那个也不像你。”
“也许，这个才是真正的我。”他丢下这样一句话，突然放开了她的手：“我去找点吃的回来。”
木头火堆上，烤鱼还在“吱吱”着冒着热腾腾的气。
房凌梅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还在啃着食物的木依依：“为什么一句话不说突然就走了？”
木依依想到那个早上，一转身看见他睡在自己身边的情形，脸立马红了起来。她干脆不回答，继续啃着自己的鱼。
“是因为陌凉初吗？”他淡淡地说。
依依摇摇头，放下手中吃剩的木棍：“不只是陌凉初，而是因为我自己。我是不知道，自己对你来说，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什么意思？”
“有时候看你对我那么好，我以为我是特别的，对你来说是特别的存在。”她抬头看天，晚霞在半空中交织出瑰丽的颜色：“但后来又觉得，你对别的人好像也很好，或许这个特别也不是那么特别。我有点自卑了，有些分不清了，到底一切是不是都只是我的错觉。”
房凌梅一面听她说话，一边把弄着手上的扇子。扇面上娟秀小字盈盈写着两句话：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指尖轻轻拂过字句，他叹一口气：或许，这样对你来说，才是好事。
“陌凉初的话，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开口道。
“我又没想什么。”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借口，借口等于没有。木依依不满地嘟哝。
“我的师傅是灵水城的孟三生孟先生。”他说：“她一生只收了四个徒弟，凌梅、纳兰、竹尹、橘袖。陌凉初的学名就是橘袖，她是我师傅的关门弟子。”
“也就是、也就是你的师妹？”木依依有些惊讶，她没有想过他们是这样的关系。“可她……”她那样精心地讨好他，一定很喜欢他吧。
“她不喜欢我。她只是想要找机会逃走而已。”他瞥她一眼，好像能看穿她的心思一样。
“逃走？”
“恩。她是我抓来的。”
“抓来的？可是这是为什么？”木依依觉得自己的脑子想想菜谱还可以，在其它事情上就有点不够用了。
“你可听过关于鲛人泪珠的传说？”
“鲛人泪珠？你是说关于司命薄的那个？”木依依不相信地睁大了眼睛：“传说司命上仙奈何手中有一本古书，是用鲛绡所制，翻之无尽，且沾水不化，遇火不燃。书中文字全用鲛珠研磨的粉末混合上仙之血书写而成，道尽世人命运。封面上没有名字，世人皆称“司命簿”。传言，凭鲛珠可与奈何交易，改写司命簿上的命运，哪怕元寿已尽依旧能够起死回生。”
房凌梅点点头：“我想问她借鲛珠，救一个人。”
“可是她既然是你的师妹，借珠子的话你直接问她要好了，何必要绑她来呢？”
“这珠子恐怕不是那么好借的。”他笑笑。
“有多难，就和再好的食材不做成食物的话也是废物一样，再漂亮的珠子只是藏着而不用的话，也没有它存在的价值啊。有什么比一条生命更加重要呢？我看，凉初也不是一个不讲理的人，你要不直接问问看好了。”
房凌梅只是看着她，半天都没有说话。
“怎么了？”她用手背抹抹脸，是炭灰吃到脸上了？
“你是这样想的吗？”
她点点头。
“如果我说，救一条命或许要用另外一条来换呢？又或者，不只是一条命呢？”他靠近她，捧起她的脸，细细擦去她嘴角的炭灰。
“你是说——用陌凉初的命，换那个人的命吗？”木依依呆呆地看着他：“那与奈何的交易是什么样的交易？难道是以命换命吗？”
“不然呢？”房凌梅觉得好笑：“你以为仅凭一颗珠子真的就能逆转生死吗？”
“如果是这样，那对凉初不公平吧，你想救的人是谁？”木依依想自己是知道那是谁的。
房凌梅解下脖子上挂着的那块玉佩，轻轻摩挲着那光滑的纹路，低垂的眸子里的伤意她看不见：“这块玉佩就是她的，听说是小时候路遇的一个仙人给她的。”
那是一块质地均匀细腻的汉白玉，玉佩上雕着一朵模样奇怪的花。木依依没见过那样的花，可她脑子里却闪过一个古怪的名字——曼殊。
“是包子的母亲吗？”木依依问。
“悦娅，我的妻子。”他转过脸，双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看着她的眼神越发的温柔：“你知道吗？她有着和你一样的眉眼。”
他的声音那样轻，却好像一道惊雷响起在木依依的耳边，她大惊，躲开他的手站起来，仓皇地后退：“你说什么？”
“你和她长得那么像，很多时候，我都以为她真的一直还在我的身边。”他站起来，朝她走来。
“我找了那么久才找到你，可是你却突然逃走了。”柴火的光忽明忽暗，完全照不见他的脸。
“我想将悦娅带回来，除了陌凉初的命，恐怕还有你的身体。”
天色好像在瞬间暗了下来，原本还彩霞密布的天空已经是一派黑云压城的派头了，天空中不断传来阵阵的轰鸣声，那是暴风雨的前奏。
她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他却将她的惊恐全收进眼底去……
她突然想到，第一次遇见他的那一天——
——那双眼睛是那样温柔地看着她，好像看着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