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温轻澜就将信笺扔进了炭盆中,看着火焰渐渐吞噬了书信

    等到信纸彻底变成了一道灰后,她才移开视线,在书案前坐下,左手微抬,执起毛笔。

    便在墨池蘸了蘸墨,正打算下笔之时,手肘却碰到了书案上插着红梅的花瓶。

    温轻澜细眉微挑,便将毛笔搁下,将瓶身端了起来,伸手往着底部探去。

    果不其然,从花瓶底部黏着一张被叠起来的小彩笺。

    她将小彩笺撕了下来,花瓶也就放了回去,揣摩了一下,便将它给打开了。

    看着里头的字迹,温轻澜的面色也终是有所缓和,拿起毛笔,在字迹下写了一行小字。

    她按照折痕叠了回去,不一会儿,又在彩笺空处写下两字:藏好。

    等书写完后,她涂了一层墨,才将彩笺粘回原处。

    温轻澜便书写起给温家的信笺了,目前情形无非就是能遮掩一日便算一日。

    等她从安城归来,待他的记忆恢复……

    怎么把他骗到手?不过应该不会太难的,因为过去也没费多大功夫啊。

    思及此处,她手中的毛笔也停滞了,揉了揉额角,眸中带着几分哀伤和怅然。

    信笺上也染上了一块大墨点,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将墨晕染的那些信笺通通都弃了,从头再写。

    书案上的小香炉,不断从空隙溢出果香来,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写完了最后一字了。

    她将信笺放入书函中,才算是了结。

    只收好了那一封书函,先前废弃的信笺,温轻澜全扔进炭盆中了。

    温轻澜烤了一下火后,就在窗前的坐榻上才落座一会儿,门外就响起驿馆小侍的声音:“温娘子,我给您送茶点来了。”

    “进。”她拢了拢自己的披风,抬眼看着厢门的动静。

    “是。”驿馆的小侍得到了回应,他便端着茶点走了进来,放在桌案上,“还请温娘子慢用,若您需要,便唤我就可。”

    “不知,书案上那红梅是谁准备的?”

    “回温娘子,是新来的小岳。”小侍面色一滞,迟疑了片刻,“可是,有何不妥,可要我寻他来?”

    “无事,那红梅芬香扑鼻,确实不错。你让他,再给我送一瓶来。”温轻澜颔首,又取出钱袋,“这些赏钱,你们拿去吃茶吧。”

    小侍接过钱袋时,就抬头看了一眼温轻澜,脸上就变得红扑扑的,“我和小岳谢过温娘子,您慢用,我这就去唤他来。”

    温轻澜扫了他一眼后便应了一声,“嗯。”

    小侍突然去而复返,“对了,温娘子,刚才有人托我将此信给你。”

    温轻澜接过小侍的信,只瞧了一眼便问:“可有旁人瞧见。”

    “应该是没有的。”

    温轻澜话语轻柔,却暗藏威慑,“有时候,嘴巴可得严实一些,对吧。”

    “是,小的知晓的,小的知晓的。”小侍自然察觉温轻澜的意思,也不敢去看她了,喉咙也有些干涩。

    小侍从包厢出去了。里边又只有她一个人了,索性,她就更慵懒了些,倚靠在背枕上,撕开了信函。

    温轻澜看信时,神色忽明忽暗,一双眸子也越发锋利,唇角倒是勾起一抹笑。

    修长细白的手指,一下下敲着这案几,片刻之后,她才打算将信函扔进炭盆中了。

    看着没有留下他物之后,温轻澜才出了包厢,刚一出去,便听见旅客的饮酒取乐声。

    而在她包厢的另一头,两个侍女倒是起了争执。

    “阿橙,你做什么?”

    阿冰原是来小厢房,寻件东西,却瞧见阿橙发了疯那般抱着自己的行囊掩面哭着。

    “不用,你管……我只是……”阿橙断断续续讲着,也不愿意抬起头来,“我只是想回温家。”

    听见,阿橙如此讲,阿冰面色有些凝重,她将剑搁下,蹲在阿橙面前,“倘若回温家,你失了价值,怕是更糟。但若是你想,我便替你去求求小姐。她一定会答应的,当初若非是你救了她,她早就死了。”

    听到阿冰说起那件事儿,阿橙又拽紧自己的衣裳,抬起头道:“她不可能放我走的。”

    “小姐她对我们一向很好,她会答应我们的。”阿冰皱了皱眉头,继续劝着她,“不过要再等几天了,你知道的,你给她捅了多大的篓子。我现在还没有想到如何弥补呢。”

    “她不肯放我走的,你怎么还心存幻想呢,我觉得她应该是知道了那些事儿。”阿橙目光带着怨恨,摇了摇阿冰的肩膀,“你要相信我,不要相信她的话,要不你和我一起逃吧。”

    阿冰压低着声音道:“阿橙有些事儿,你不能胡说。何况小姐正得势,我们跟着她会比过去好上许多许多。”

    “你不相信我?你怎么可以不相信我。”

    阿冰看着她这副偏执的模样,难免会觉得失望,“阿橙,我累了,你能不能收敛一些,不要给我找麻烦。”

    “我是麻烦吗?她才是我们姐妹的麻烦。”阿橙却是越来越清醒,也喃喃自语起来,“对,她才是我们的姐妹的麻烦,她迟早会斩草除根的,不……是我会斩草除根的。”

    阿冰眼眸一暗,拼命压着火,掏出药罐道:“阿橙,你先冷静一下,吃些安神丸,好好休息一下可好。”

    “我要除掉她……”

    “好,你先吃了吧。”阿冰看着阿橙将药丸给吃掉了,心里头也松了一口气。

    顿时,阿冰觉得耳朵都好受了许多,她真的觉得轻松了一些。

    “阿橙,刚才的那话,我就当没听过。”阿冰蹙着眉,压低着声道,“若你真的做了伤害小姐之事,你我姐妹情分便彻底决裂。”

    “我是你亲妹妹,你真的不相信我。”

    “你知道的,我做得到的。”阿冰见她情绪有所平缓,复而去寻匣子,“用它来解你的困。”

    说完,阿冰收好药瓶,就走出了小包厢。

    可哪曾想,她刚一出去,就看见温轻澜快到门口,想要叩门进来了。

    有那么一个瞬间,她觉得自己完了,脸蛋一下子也惨白了,浑身都感到寒意入骨。

    “阿冰,你怎么了,脸色那么白?”温轻澜走近了一些问她。

    阿冰擦了擦自己的冷汗,眼神有些飘忽:“没,我没事,多谢小姐关心。”

    “真没事儿?”

    “没事儿,小姐,你刚刚才来?是寻我有何要事吗?”阿冰打量着温轻澜思索着,她究竟有没有听到一些不该听的东西,从包厢到这儿,距离也实在是远,再加上周围实在是嘈杂,或许只是自己多心了。

    温轻澜将信函交给她,“阿冰,将这封信传回给温家吧。”

    “是,我这就去。”阿冰已经镇定下来,将一个小匣子递给温轻澜道,“小姐,这是我,在蓝月阁中寻到的,当时我留了一份心,复刻了一份。如今看来,也实在是可疑。”

    “给我瞧瞧。”温轻澜接过小匣子,声音轻柔,“时候到了,我们差不多也要出发了,黄昏便走。”

    “是,我知晓的,不会给小姐拖后腿的。”

    “你,我倒是不担心。只是我看阿橙时好时坏,她,你还能压得住吗?”温轻澜讲这话的时候,眸子却看向室内,有些担忧,“怎么大白天睡了,她可是不舒服了。”

    “她,还是和徐叔留在此处。”阿冰也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嘴唇微微抿起,“此事重大,还是谨慎一些好。”

    温轻澜闻言便也就点了点头:“那,便按你说的做,你快去传信吧。”

    “嗯,小姐,我这就去。”阿冰握着信,替阿橙掩好门后,便匆匆而去。

    温轻澜看着她的背影,似笑非笑,一双明眸暗藏嘲意。

    在旁人眼中,她身姿挺立,唇角含笑,裙角宛若荷花颤动,极为美艳,也像是神女图,但又不像是神女图。大约是因为她的浑身气度,那种浓郁的危险气息。

    所以,在她走回包厢的那段路时,旁人只敢远远瞧上一眼。

    温轻澜走进包厢,抬眼一望,书案上已然多了一瓶红梅,心中了然。她到坐榻坐下,静静瞧着窗外的孤寂绽放的梅花,回忆起过往来……

    “公子,我有一事请您成全。”阿冰目光带着闪烁着,执着缰绳,“是阿橙的事儿。”

    “她怎么?”温轻澜换了一身男袍,洗去了原先的脂粉,依旧明眸皓齿。

    “她想回到温家去。”阿冰话虽然讲着,目光始终看着温轻澜,似是在揣摩她的内心。

    温轻澜也望着阿冰,显然有些诧异,挑了挑细眉,“这样,那些事不会还积压在她心中吧?”

    “并非……并非如此,公子待她如此好,多次原谅她的倒戈。她怎么会如此。”

    “也罢,等此事过后,我会如你们所愿。”

    阿冰笑容绽放,心中仍是有些存疑的,又问了一句:“小姐,真的答应了。”

    “你是不想我答应吗?其实,我心中也是不愿的,你,阿冰,蓝月都是自幼伴我。”温轻澜看着夕阳,眸中也带着感慨,“到底都是有情分在的。只是没想到,她们都会叛离我。”

    “公子,放心,就算她们都叛变了,我也不会的。”

    “好。”

    温轻澜骑着马,走在去往安城的路上:“我们快些赶路吧。”

    阿冰也挥鞭跟上,“好的,公子。”

    顾知程刚从林中骑马走入小道,就见两人骑马迅疾而过,尘土飞扬……

    他挥手扬着尘土,神情有些晦暗。不一会儿,也扬鞭也朝那个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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