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五个多月,经历了许多,回来之后,还没打听到尚族发生过什么事,隐隐中觉得变化不少,眼睛见到的是越来越宏大美好,却又出现多起学馆弟子无故破坏治安之事。从师弟的言谈中,子繻已得知事件中有人死伤,死者数人,伤者数十人。事出必有因,是否如师弟们所说的练功走火入魔,也是不得而知,因为师弟们只能接收到上层传下来的统一消息。这些事,在师父的层面上看未必是这样的,不知师父有什么想法,师弟们多数时候都察觉不到这些变化。

    子繻跟六弟和十六弟一起进府见钟阳侯。

    两位师弟在进入侯府大门之后就已经提醒子繻,说师父见到他可能会很欢喜,也可能会来一顿责骂。十六弟还开玩笑说,师父定必是心中欢喜,口中责骂。

    其实这些子繻都明白,师父一定不会喜形于色地迎接他回来,最有可能是训斥,甚至会处罚他,毕竟他违反了侯府的规定,给其他师兄弟做出了坏榜样。

    三人快步走过方正的庭园,到了师父日常办公的小院子。子繻以前是这里的常客,隔一两日便会在此候命或议政,所以对小院子的一切十分熟悉。

    今日依旧是钟甫给他们引路。钟甫在门外乍见子繻,也是又惊又喜,拍着子繻的肩膀说:『三子,你可算回来了,我们都念着你呢。』子繻心中感激,忙拱手道谢。

    钟甫带着他们穿过松影竹风的小院子,走进那座赭红墙身的楼房,他先入内通传,然后出来请他们进去。

    就要见到师父了,子繻两手互握了一下。他不是怕师父责骂,这个早在预料当中,此刻的他情绪有些复杂,既有让师父担心的愧疚,又有要借力师父完成心中所想的期望。

    在进入那个非黑即白的书房时,已见到他们的师父端坐在公案后面,一头花白的头发,穿着对襟黑袍。钟阳侯抬眼看着他们几个人进来,威严的脸上若隐若现地流露出些许笑意。

    子繻马上上前恭敬地向师父行礼,说道:『师父,子繻回来了,让师父挂心,子繻心中有愧。』

    钟阳侯举了举手,掌心向外,示意他无需说下去,然后缓缓说道:『回来就好,知道你平安无事,师父也放心了,一会儿跟师父说说你的近况。你们几个都坐下吧。』

    三人谢了座,便在公案前的椅子上坐下。

    『六子、十六子,今日是不是又出来执行任务了?』师父问。

    『是的,师父。接到通知,岗读学馆的弟子聚众闹事,我们便过来阻止他们,刚好碰到三师兄与他们周旋,我们很快就缉捕了闹事之人,所以和师兄一起回来了。』六子子缣答道。

    『哦,三师兄在跟他们周旋?』师父似是饶有趣味。

    『是的,师父,』子繻回答说,『我在路上见到他们砸东西,打人,便上前喝止。那些人就像游魂,什么都不怕,向他们发射光针,他们也不避开,当自己是铁打似的。』

    『原来是这样。你们两个能离队跟着师兄回来,看来事情不难办,是吧?』钟阳侯跟他们闲聊起来。

    『是,也就十几个滋事分子,这次人数少,没有之前那样的成百上千。』十六答道。

    『为什么近期多了这些闹事的人?尚主和上层议事堂没有对应方案吗?按理说不会任由他们这样闹下去的?』子繻趁机将心中疑惑又说了一遍。

    『快了,快了。』钟阳侯幽幽地说道。

    子繻跟随师父超过二十年,因是得力弟子,常伴师父左右,这时,他能听出师父的话语中似另有深意。师父没有因这『快了』而喜悦,也没有作为决策参与者的踌躇满志,可见,师父并未参与这个对应方案的决定。为什么呢?

    『尚虎卫增添了人手,空前壮大,不就是应对方案了吗?』十六接口道,『聚众闹事,搞破坏,伤人等等案件的侦破和遏止,就是我们尚虎卫的职责。』十六为自己是尚虎卫的一员而感到自豪。

    『你们都是我的弟子,师父要跟你们说,凡事都有原因,不要只看表面。近来,岗读、泰读、江读这些学馆的学子闹事,消息都说他们是因练功而走火入魔,内在原因又是什么呢?你们要学会观察思考,不要人云亦云,在执行尚虎卫任务时,更要如此。』钟阳侯说道。

    师父说话,一般不会把意思内涵全掏出来,很多时候要靠弟子自己揣摩领会。

    『是,师父,弟子记住了。做尚虎卫的工作就要心思缜密,善于观察,不能放过一点蛛丝马迹。』十六自信满满地回答。

    子繻和子缣也应了。

    师父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这时,钟甫敲门进来,向钟阳侯递上一封公文信件,然后退了出去。

    钟阳侯端详了一下信封面,又慢慢地拆开,摊开对折的信纸,默读了一遍。三位弟子静静地等着师父把信看完。

    钟阳侯把信纸放于公案上,又用两指揉了揉额头。

    『师父,发生什么事了?』子缣问道。

    『哦,解决方案来了,』钟阳侯一手拿起信纸,递给子缣,『六子,你读出来给他们听听。』

    子缣上前双手接过信纸,捧在面前,读到:『此函致各议事厅成员以及各学馆学堂主事:鉴于近月有不同学馆学堂的弟子聚众闹事,破坏财物,造成族民死伤,严重破坏尚域的安宁。研查发现,起因乃学馆教学失当,功夫文谱有误,致使一众弟子深受其害,造成极坏的影响。为杜绝这类事件发生,须从根源整治。』

    子缣顿了顿,继续念到:『从今日起,所有学馆不得教授私制教材功谱,所教内容均需提交尚主辖下的学教社审核通过才可继续施教。学教社已备有预制教材,将分派给各学馆应用。学馆与弟子的关系只有教与学的关系,各学馆不得私自将弟子纳入家族之中,以免形成聚众和拉帮结派等不良风气。若不遵守或违反此规定,学馆将被封禁,主事人及涉事人将受惩处,并实时执行。』

    子缣读完,双手奉上信函,钟阳侯接过,向三人问道:『你们怎么看?』

    『我认为这是个从根本治理的方法,』十六子首先回答,『既然学子是因为所学有偏差而走火入魔,当然就要从教义中找寻原因,发现问题及时纠正,经过学教社的筛选调整,相信教义会更加适合授课,也更有利于学子学习。』

    十六子在这几个月中的变化令人刮目相看,估计跟他进了尚虎卫不无关系。

    钟阳侯点了点头,似笑非笑,却没有给出任何评语,然后直接点名让子缣也说说看法。

    子缣略一沉吟,说道:『师父,我的想法可能比较狭隘,我只想到我们尚族中的各类学馆,如果只能教授规定的内容,那么大部分人的学问就跟模子里倒出来的一样。但是,如果学馆有独门的功谱秘籍,我想,不会有谁愿意上交给学教社审核的,因为那就等于把自己辛苦研究得来的秘籍公之于众。』

    『六师兄,此言差矣,』十六子立即提出不同意见,『只有大家都愿意分享自己的研究成果,都愿意为尚族作出贡献,尚族才会变得强大,我们都不能只顾个人的利益。』

    『那也应该建立在自愿的基础上吧?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想法。』子缣反驳,『有些人可能会想,我贡献了自己的独门秘籍,我和我的群体能得到什么?要是我只想挑选一些合眼缘的弟子,并将秘籍传授给他们,为什么又不可以呢?』

    『六师兄,我们要把眼光放长远些,牺牲小我,贡献尚族,尚族才能立于玄狼星球之巅,让其他各部族仰望。我们是尚族的一份子,为什么又不可以惠及所有尚族人呢?』十六皱眉以表不满。

    『若真能惠及尚族人,我倒觉得无所谓,最怕是上呈了之后反被别人用来打击自己!得不偿失!』子缣似是沉不住气,心中埋怨十六师弟听不明白根本问题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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