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班抵达后,大批乘客拉着行李箱朝着出口方向而去。

    人影匆匆,脚步声,车轮声,说笑声,哭泣声……混杂在一起,奏成一曲人世间的悲欢离合。

    跟随着人流走着,江姩不由搓了搓手,放在口边哈了一口气,燕京相较于江城来说实在是太冷了,直到披上闻辛递来的羽绒服,江姩这才觉得温暖了许多。

    此时接机口处的王蔷正紧盯着来往的人群,她神情有些烦躁,人实在是太多了。

    突然她眼神一亮,目光锁定在不远处的江姩,一边抬手招呼着一边道:“江姩,这里。”

    此时的江姩顺着这熟悉的声音也看到了王大人,王大人那原本利落的短发长了些,身上穿着轻便的黑色羽绒服,只是脸蛋冻得有些红,也不知她等了多久。

    江姩加快了原本的脚步,走到近前时突然迎来了一个熊抱。

    “小祖宗终于回来了——”,说完又用力拥紧了一点。江姩被这个熊抱勒得喘不过气,好不容易等到松开后,还没喘上一口气,就听见王大人道:“这些天没我在你身边你都胖了,看来没了我在身边被闻辛这个小丫头照顾的很好呢!”

    江姩有些欲哭无泪,王大人哪只眼睛看出她胖了,她这么苗条,这么自律,她明明还瘦了好吗?

    一定是这衣服太肥,太显胖,一定是。

    江姩看着旁边那个捂嘴笑的闻辛,气个半死,明明闻辛这些天被她喂胖了好几斤,王大人怎么就没看见呢!

    王蔷看着坐上车后还撇着嘴的江姩,她不由讨饶道:“我错了小祖宗,你这么苗条,哪里是胖了,分明是白骨精转世,天生的明星体质。”

    江姩原本已经上扬的嘴角在听到白骨精三个字往下垂去,好吧,“白”姑且看作是赞美她的皮肤白皙,“骨”吗?就当作是在夸她有骨感美吧,至于“精”,那就是在夸她精明能干。

    江姩别的本事不好说,就是歪曲事实的本事那是一流的。

    车内打着暖气,原本身上携带着的寒意也逐渐驱散,江姩不由感概了一声,“几个月没回来,没想到燕京这么冷。”

    王蔷朝后视镜看了江姩一眼,顺嘴回道:“前几天下了一场雨,这几天又是阴天,气温降得厉害。”

    “再说,日历上不是再过几天就到大雪了,仲冬时节能不冷吗?”

    江姩闻言一愣,大雪,原来——父母的忌日快到了吗?

    江姩愣愣地看着车窗上水雾,一时无言。

    车窗外灯火明亮,车子逐渐驶进市区,江姩就这样看着一辆辆车从她眼前经过。

    拥挤的车流缓慢地行驶着,下班的人们急着赶往各自温馨的小家,而她呢!

    在这个世界,无论她通向哪个方向,她再也无法回家了。

    更可悲的是,这次父母的忌日,她连一个祭拜的地方都没有。

    车子朝着陆宅行驶着,一个暂且被当成家的存在。

    车窗边的人脸庞倚着玻璃,凉意顺着脸颊蔓延僵化,温热的泪水却顺着窗沿滑落,留下一道道和窗外一样的水痕和雾气。

    如同两个世界的隔绝,她被困在车内,只等待着最后的氧气耗尽。

    也许现实中她的躯体早已火化,骨灰早已被人埋在了父母的旁边。

    她再也无法去拜祭自己的父母。

    闻辛看着身旁那个侧着身沉默许久的人,方才就着窗外的路灯,她看到了江姩脸上的泪痕。

    此时那个女孩身处黑暗之中,全身似被悲伤浸染。她张了张口想要说着什么,却又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于是就一直这样静默着,好在前面的王蔷一直注意着路况,加之神经粗大,并未发现江姩的异常。

    陆宅灯火通明,一位女仆殷勤地从江姩手中接过行李箱。江姩想起方才王大人叮嘱她今晚好生休息的话,不由低笑出声。

    临到客厅时,江姩看到一抹慈爱的身影,是张管家。

    “小姐,您回来了,夫人这些天时不时念叨着小姐,如今可算是放下心了。”

    “在江城那边过得还好吗?吃的怎么样,住的还好吗?”

    ……

    江姩听着张管家苍老和蔼的声音,原先的孤寂似乎也在伴随着隔绝在外的冷风般消退了。

    她笑着回应着,女仆将行李拿到楼上的动静让张管家从询问中回过神来。

    张管家懊恼地拍着脑袋,眼中含着几分愧意,“小姐刚下飞机,还未吃饭吧!”

    说着,就要去招呼着一旁侍候的仆从去上菜。

    江姩见状忙拦了下来,只说了目前自己还不太饿,想要去楼上将行李收拾一下。

    张管家听后忙点头道:“那小姐一会收拾好就下来吃饭吧。”

    江姩上楼后,行李早已被女仆安置在了卧房。她抬头看了看这间少女心满满的卧室。这间只住过大约一个月的卧房,一切的物品都是由住宅里的仆从提前妆点好的。

    那一个月里,她只按照自己的生活习惯改变了一些生活物品摆放的位置,并未购置一些别的物品。

    所以,她算不上这间屋子的主人,只是一个借住的人。

    过往的记忆排山倒海地涌来,放置在床头柜上的父母的照片,母亲为她准备的礼服,休闲时所读的书……

    一幕幕都与眼前不同,她终于忍不住了,瘫倒在床上小声地哭了起来。

    良久,走廊上传来人的脚步声。

    江姩压抑着哭泣声,急忙地擦着脸上的痕迹,如同一只失去双亲的惊弓之鸟。

    为什么连让她好好地哭上一场都不行,为什么偏偏要在这时。

    可那些宣泄就这样伴随着警惕与疑心一点点止住,心脏随着脚步声一点点加速,随着那道消失于门前的脚步声飙升至顶峰。

    咚——咚——咚——

    一阵阵门铃声随之响起,像是恶鬼来临吞食人命的预警。

    江姩猛地躲进被子里,侧身紧闭着双眼。

    吱呀一声,门被人从外面推开,那人的脚步声逐渐清晰,然后停在了她的背后。

    江姩感到一道视线紧紧地黏在她的身上,颈侧陷入被泪浸湿的枕头内,凉意侵入脑海,难受的让人无法忍受。

    可此时此刻除了忍耐,别无办法。

    因为那道视线的主人除了陆慎,别无其他。

    被子内的手紧紧地攥着,昭示着手的主人那紧张不安的心。

    脚步声又响了起来,沉缓而有力,似敲击着的鼓点,控制着心跳的节奏。

    直到声音从背后转到了近前,至此,鼓点终止,心跳上升至顶端。

    江姩的心狂跳不止,思绪纷乱,所能做的仅仅只是紧闭着双眼。

    身上的被子被人往上扯了扯,来人将被子掖得紧了些。

    然后她听到男人进门后的第一句话,“今天是太累了吗?回家后衣服还没换就累得睡着了。”

    那声音带着几分无奈和宠溺,江姩不由得借着呼吸轻舒口气,看来陆慎真的以为她睡着了,她不由松开了原先紧攥着的双手。

    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让她那放松下来的心情高高地悬起。

    男人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面颊,耳侧,颈项……,痒痒的,让人呼吸困难。

    她竭力想要保持平静,可那气息无孔不入,她不由呼吸急促起来,可似乎吸入鼻腔内的气体就是来源于他的吐息。

    侵略者似乎没有侵占她人氧气的觉悟,回报的二氧化碳让原本缺氧的人面颊绯红。

    然后她听见男人似乎低笑了一声,喑哑低沉的声音回荡在耳侧。

    江姩不由颤了颤身子,原本紧张的心在发现自己的纰漏后更加的难耐不安,掌心处的疼痛在提醒着身体的主人保持冷静。

    可显然此时它的主人早已失了阵脚。

    睁开眼睛吧,只是眼睛红了而已,只是哭了而已,她会找到一个合适的借口来解释的。

    她实在是无法忍受这种感官过于集中的敏感和“失明”后的无措。

    可当她仅仅只掀开一丝缝隙时,眼前的阴影逐渐笼罩覆盖,遮盖了最后一丝光亮。

    额头上传来濡湿的触感,带着几许温热。

    那原本悄悄掀起的眼帘再次紧闭,世界再次落入黑暗,只剩下额头的那抹余热。

    暖黄的灯光下,一个男人俯身亲吻着女孩的额头。

    良久,江姩才听到那句,“晚安。”

    男人的脚步逐渐远离,那声音似比来时轻缓许多。

    室内一时安静下来,安静的只能听见心脏的狂跳。

    直到脚步声消失不见,直到那颗不受控的心脏恢复寂静,江姩这才睁开原本紧闭的双眼。

    身体长时间保持高度的警惕,连带着紧攥的双手都带了几分僵麻。

    江姩猛地揭开面前碍眼的被子,可入手却是一片潮湿,瞬间一个想法袭上心头。

    方才陆慎掖被角时,他的手有没有触碰到这片区域。

    她又往试探性地往其他地方摸了摸,干的,还是干的,除了方才手上摸到的那块,都是干的。

    结合方才陆慎的那句晚安,她想,陆慎应该是没有发现什么吧!

    想到这,她这才放下些心防。

    江姩原本悲伤的心情被陆慎这么一通操作,给消散了个七七八八。

    另一边,卧室里陆慎盯着右手上湿痕沉思,方才她哭了,是在剧组受欺负了吗?

    为什么要装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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