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洛瑞亚揣着满肚子的迷惑回到烧着温暖炉火的格兰芬多休息室,她看了一眼表,离十二点且还有将近半个小时,比她正常回到休息室的时间早了五十多分钟,她很有老头气质地叹了口气。

    帕克教授真是挑了个好日子,难得的满月,她还没来得及画星图就被赶了下来,岂是一个惨字了得。她考虑了一下,在离壁炉最近的桌子边上坐下来,她把书和月亮盈亏表随意地摆在旁边的桌角处,压住随意折成方块状的隐形衣,把羊皮纸展开,凭着印象往上面绘制星图。

    她一开始还能保持好学生的正襟危坐,绞尽脑汁地在算不上多光滑的纸面上用羽毛笔摩擦出确切的轨道。慢慢的,谁也说不准是多长时间…或许是五分钟,也或许只有两分钟,她脑袋一歪,头垫在曲着的左胳膊上,眼睛迷蒙了起来。她潜意识里觉得自己是清醒的,绝对没有陷入沉睡,于是右手负隅顽抗,涂抹着自己都认不出来的鬼画符。

    再过了一会,格洛瑞亚连这种抖动所需的能量都提供不了了,她握着的笔悄悄地从手心滑了下去,眼皮彻底盖住了浅褐色的眼球,呼吸也变得平缓轻细——她进入那种学生们心照不宣的哲学境界——以学习的姿态趴在桌子上睡着。

    午夜十二点的霍格沃茨有钟声,但是像是在很远的地方回荡。在休息室里只能听到一串刻意放轻了的脚步声。

    小天狼星·布莱克蹑手蹑脚地从男生宿舍转出来。他用了一些小魔咒,确保只有自己会在这大半夜的爬起来,而不会惊动詹姆。他穿的衬衣皱皱巴巴的,大约是在床上辗转反侧倾轧出的痕迹,这对他来说并不常见,但是不难理解,鉴于他首次和詹姆在某件事上旗帜鲜明地持有相反意见,尽管他们的观念冲突发生得很平静。

    他以为在确认过詹姆躺在四柱床上呼呼大睡之后,这个时间点的霍格沃茨不会再有哪个醒着的学生了,但是眼前的景象无疑是他预期错误的强力证明。

    桌子旁的小姑娘歪着脑袋、闭着眼睛,弗里蒙特出品的柔顺剂效用上佳,但是也□□不到半夜,她的头发恢复了蓬勃混乱的状态,这让她的背影看起来和詹姆有七八分相像了。

    “噢…该死。”小天狼星无声地说,他竟然忘记了詹姆的妹妹也是夜游的个中好手。他衷心地希望格洛瑞亚是真的睡着了,但这太古怪了,谁会放弃温暖的被窝而选择在桌子上趴着睡呢。

    他移动地更慢了,谨慎地盯着这个不应该出现在休息室里的人,忽然发现桌角有一张标题醒目的羊皮纸——月亮盈亏表。

    梅林啊…他的嘴角古怪地上挑了一下,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应该赞美一下格洛瑞亚。

    他犹豫了片刻,最后放弃了干对月亮盈亏表念飞来咒这种极有可能打草惊蛇的事儿,他静悄悄地向格洛瑞亚挪移。

    与张扬无比的标题“月亮盈亏表”相比,真正记载了月相情况的图表显得格外低调——不排除是因为标题占据了太多版面的可能性,加上格洛瑞亚在缝隙间添补了密密麻麻的批注,小天狼星不得不凑得更近一些才能看清楚那些安静的月亮上面标明的日期。

    他的心跳激烈了起来,他前所未有地感受到这个关联着生命的脏器在他的胸腔里强劲地宣告着自己的存在,“咚”、“咚”的声音震得他的大脑似乎都在发抖。

    小天狼星轻轻地把月亮盈亏表从桌角揭起来,他的另一只手伸进兜里,掏出一张折叠到只有一个金加隆大小的纸片,灵巧地单手把它展开。如果莱姆斯现在站在这里,一定会发现这张纸条上那些意味不明的、挤成一团的日期和他请假的日子是如此不谋而合——事实上,蓄谋而合。

    小天狼星眯着眼睛在格洛瑞亚像是米粒一样的小字儿里面搜寻满月的日期。一个重合、两个重合、三个、四个……他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两张纸,上面迥异的字体在视网膜上奇异地扭曲成了同一个形状。他感觉自己几乎都要悲哀得大笑起来了——看看,我一下就猜中了最糟糕的真相!

    手表狂野地震动了起来,敲击着手腕。格洛瑞亚从浅浅的睡梦中惊醒,她甩了甩头,却发现表情扭曲的男生站在自己的左手边,手里拿着她的月亮盈亏表。

    “你为什么拿着我的东西?”她站起身,椅子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撞得后退了几公分,划过地板的时候发出刺耳的声音。她想把月亮盈亏表从小天狼星的手里拿回来,但是他攥着它的手似 乎用了很大的力气,格洛瑞亚又不敢用太大力气去抢娇弱的纸张,她愤怒地对上了小天狼星的眼睛。“或许你应该给我一个解释?小天狼星。”

    “对不起。”他说。

    格洛瑞亚简直被他的态度气得想笑,半夜出现在休息室里,未经允许偷看她的私人物品——且拒绝归还?还试图用一句道歉解决所有问题——简直不可理喻!

    “对不起?”她用气声,不可置信地反问了一句。

    小天狼星那双总是直接、锐利地表达情绪的灰色眸子难得地涌上了恍惚和慌乱,就算他有“莱姆斯是狼人”的猜测已经有一段时间,这个猜想的证实依然给他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冲击,他陷入了茫然,几乎无法回应格洛瑞亚的逼问。

    “对不起。”他只是重复了一遍。

    “哈,我本来就不该有什么期待。”格洛瑞亚讽刺地说,她面色不善地从小天狼星松开的手指间抽走她的月亮盈亏表,把桌子上乱七八糟的东西糊在一起,抱在怀里,手忙脚乱地捧着这一大堆离开了休息室。她忽然觉得自己就是这个世界上最有天赋的占卜家——她多么精准地预测了这个晚上发生的事儿?“冒犯,怒火与冲突”多么精简的概括!

    她恼火地发现自己在预见恶性事件上的运气也很不错。

    这是一个糟糕的晚上。他和她都这样想。

    狼的呼嚎和霍格沃茨的钟声一样,只在遥远的地方回荡,小天狼星的脸上几乎没有血色,他在休息室软和的扶手椅里眼神涣散地躺了一会儿,才慢慢找回自己遗落在月亮盈亏表上的理智。

    “这没什么。”他自言自语,像是在说服自己一样,神色坚定起来。

    “什么没什么?”这次发话的是穿着一身宽松睡衣的詹姆,他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但是很有活力地冲到了小天狼星身边,拍着他的肩膀抱怨:“好嘛——我不上厕所都不知道你自己偷偷溜出来了!你竟然不叫上我!”

    “你太大声了。”小天狼星恹恹地说,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给脑海里短暂的纠结喊了停,他看向尚且一无所知的詹姆,缓慢但是清晰地说,“我知道莱姆斯的秘密了。”

    詹姆愣了一下,坐到小天狼星的旁边。

    “呃…他——”和你说了?詹姆的问句还没说到一半,就被小天狼星急切但是低落的语句打断了:“莱姆斯是个狼人。”

    “你在开玩笑。”詹姆半耷拉着的眼睛一下甩开了原来的困倦,他迷惑地看着小天狼星,狠狠地捏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我肯定是梦游了。”

    “你不愿意相信。”小天狼星肯定地说,“但其实你也早有预感了不是吗?每个月都要请一次假,请完假回来都带着一身的伤,这有可能是去照顾母亲吗?不可能的,詹姆。我刚刚确认过了,每一次都是满月,分毫不差,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莱姆斯是个狼人。”詹姆重复了一遍小天狼星刚刚的结论,他脸上的神色混乱了几秒,似乎是在深思熟虑,然后变得平静了下来,“你说得对,我确实猜测过,但是不愿意相信。不过,如果这是事实,就接受它。”

    “你不害怕?”小天狼星灰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詹姆。

    “我可是个格兰芬多!狼人阻止不了詹姆·波特和莱姆斯·卢平当朋友!”詹姆瞪大了眼睛,“兄弟,你可别告诉我你怕了!”

    小天狼星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点笑:“你都不怕,我怎么可能会怕。我刚刚说过了,这没什么。”

    “原来你刚刚是在说这个,好吧。”他挠了挠头,“所以你今天晚上就是来确认——莱姆斯的每次请假都在满月?”

    小天狼星点了点头,他把刚刚那个小纸片给詹姆看:“这里有他所有的请假日期……从第二次开始。”

    詹姆声音有点闷闷的,他把一只胳膊搭在小天狼星的肩膀上,勾住他的脖子:“小天狼星……”

    “哦天哪,你可别来这套,怪肉麻的。”小天狼星把詹姆的手拍下去。

    “好吧,”詹姆忽然想起来什么,他表情严肃地看着小天狼星,“现在你要受审了!”

    “什么?”

    “你居然不叫上我一起!真难以置信!为什么?!”

    “你上个月还说要等莱姆斯亲自告诉你。这样我难道还不知道你对这件事什么态度吗?”小天狼星看着他,说,“但是你搞错了一点,莱姆斯只会一直瞒着我们,他一直都是这样——自己承担,不是吗?”

    “……”詹姆沉默了一会儿,“他可以多信任我们一些。这个等莱姆斯回来了,我们再好好说一说。我现在倒是更想知道你是怎么确认的。说说看?你别告诉我你半夜去问了范科特教授,我不可能相信这种鬼话的。”

    小天狼星张了张嘴又闭上了,他不觉得把刚刚和格洛瑞亚发生的冲突告诉她的哥哥是什么绝妙的选择,即使这个哥哥是詹姆。

    “我看了月亮盈亏表。”他含混地说,詹姆很自觉地理解成小天狼星偷偷去图书馆了,事实上,那也确实是他原本的打算。

    时间不早,他们俩一块回到了宿舍,詹姆的床上很快就传出了男孩子青春蓬勃的呼噜声。小天狼星躺在床上,有点头疼地思索着怎么能挽回一下神志不清的时候在格洛瑞亚那里丢掉的印象分。他从来没有过这方面的经验——事实上,如果他招惹的不是詹姆的妹妹,如果不是她在某种程度上帮了他大忙,他恐怕根本不会有服软的意向。

    兄弟姐妹都是大麻烦。小天狼星烦躁地想,陷进皱成一团的被窝和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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