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婳姐姐!我终于见到你真人了!可以先给我签个名吗?我超级喜欢你那幅《向阳》!可惜那次钱没带够,被顾家抢了先。”16岁的少年声音清亮,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遗憾。

    坐于办公桌后的女人唇边上翘的弧度稍平,眼皮微掀,用挑剔的目光上下扫了一遍少年。

    面对女人的打量,徐清昼全身僵硬起来,紧张得一动不敢动,只剩一双黑亮的小狗眼期待地直视。

    “为什么喜欢?”

    “情感浓烈。”徐清昼脱口而出。

    虽是名为《向阳》,但画的主角却是贫瘠之地开出的一朵向日葵。那朵向日葵色彩鲜艳,却意外地与周遭的暗系画面融为一体,丝毫不突兀、不割裂。同时,那幅画迸发的情感如滔滔江水般汹涌,只一眼就足以让他的心掀起惊涛骇浪。

    “展开说说?”林婳眉毛稍稍扬起。

    偶像对我感兴趣了!这是在考我?我必须好好说才行!

    徐清昼眼睛带光,将自己的所感所想全秃噜说出来。

    “向日葵是黑暗世界里唯一的生机,所以它是美好念想的载体。画里没有太阳,名字却是《向阳》,说明向日葵是太阳的替身,是绝望之人最后的希望。画的光影处理极好,隐隐约约能看见挣脱土地里伸出的手臂,像是要环抱向日葵,小心翼翼之中又带着势在必得的疯狂,强势与臣服交织纠缠,最终变成空中轻飘飘的尘埃,不舍地滑过向日葵。这里采用...”

    林婳在男孩滔滔不绝的话语中逐渐发散思绪。

    江谦此时在做什么?

    有没有在想她?

    反正她想他了。

    很想立马见到他。

    “林婳姐姐?我讲得对吗?”

    带着忐忑的声音强行中断林婳越飞越远的思念。

    林婳嗯嗯两声,“鉴赏能力不错,想学画画?”

    徐清昼重重点头,“非常想!”

    “跟上。”

    林婳带着满眼好奇的少年去了空画室,直接让人上手画,不指导也不定要求。

    徐清昼满脸迷茫:“林婳姐姐,我要画什么?”

    “你想画什么就画什么。”

    林婳找了个椅子坐下,随便拿了根碳条就开始画。

    这是想了解我的画画水平?那我一定要交出最好的作品!

    徐清昼干劲十足,撸起袖子就开干。

    时间在纸笔摩擦声中飞速划过。

    中午十一点,林婳叫停。

    “去吃饭吧,画到这就行了。”

    徐清昼应好,匆忙洗了手就跟在林婳后面,神采飞扬地说:“姐姐中午想吃什么呀?我帮你点。”

    “不用管我,点你自己的。”林婳头都不回,声音少许冷淡,进了办公室便从桌抽屉里拿出一个可爱过头的粉猪高款保温饭盒,拧开后拿出四个小盒,一一打开便自顾自地吃。

    徐清昼瞄了一眼,菜色丰富,有番茄滑肉、蒸鱼和虾仁豆腐汤。

    咕咚。

    色香味俱全,看着好下饭。

    “杵在这干嘛?看我吃饭?”林婳又舀一大口塞嘴里。

    “在点了在点了,”徐清昼坐在沙发上,果断点了和林婳一样的家常菜,闻着饭香,忍不住称赞,“姐姐家的阿姨厨艺真好。”

    “不是阿姨,我老公做的。”林婳吹了吹,小口喝着鲜香的汤。

    梦回当年高三了。那时江谦为省时间给她讲题,天天带饭盒和她一块儿吃。

    “没想到那人做得还不错。”徐清昼心里直嘀咕,林婳姐姐总不会是因为那人做饭好吃才嫁给他的吧?

    林氏千金下嫁穷小子的消息早就传遍上流圈,林家一直未表态,但恰是如此,各大豪门却不敢轻举妄动。听爷爷说,之前就有个不长眼的傻子偏要在竞标时当着小林总的面提起这事,威胁小林总放弃竞标,不然就要让穷小子尝尝破产的滋味。小林总只笑不语,不久傻子的公司宣告破产。

    那一看就是别家用来试探林家的炮灰,然而试探到最后也没个准确信息,林家态度耐人寻味,查又查不出问题,真是见了鬼。

    “你要是讨厌他,现在就离开我这儿。”

    女人毫无起伏的话语让徐清昼的心一抖,连忙挥散乱七八糟的想法,老实坐正。

    林婳吃得有些困,一手托着脸,一手慢吞吞舀饭。

    徐清昼本是认真看着门,后来不知怎的就飘到女人那儿。睫毛又长又弯,扑闪起来像蝴蝶的翅膀。应是喝了汤的缘故,嘴唇微泛红润,像可口的果冻。她皮肤极白,犹如白豆腐般,又滑又嫩。

    徐清昼还没见过比林婳还漂亮的女人,一颦一笑皆风情。

    以前的林婳有漂亮到让人挪不开眼吗?

    徐清昼想不起来,她好像是突然变好看的,在她结婚之后。

    “叩叩”

    “进。”

    “徐少爷,你点的外卖到了。”

    徐清昼早在敲门声中回神,起身接过,“谢谢。”

    林婳吃得差不多后,随手洗了饭盒,却看得徐清昼一阵讶异。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洗碗...莫名可爱。

    “若是放在古代,你的眼珠子就要被我挖掉。”

    轻飘飘一句话吓得徐清昼立刻低头拆外卖,不敢再多看。

    一时间,办公室里只剩下吃饭的声音。

    “吃饭没?”

    懒洋洋的声音仿佛在徐清昼心上挠了一下,他忍不住又抬眸看去。

    女人将椅子转了过去,他只看得见椅背,看不见她。

    “快去吃饭。”这句话多了点不满。

    “还行,会看画,但画技不怎样。”

    徐清昼差点噎住。他还在这呢,她就这么直白地说?徐清昼脸上染了几抹红,那是羞的。

    “纯粹就是喜欢,天赋不够,早些回去继承家业好。”

    嘭!

    徐清昼拳头握紧,猛地将筷子拍在桌上,声音大得要将屋子震碎。他脸色铁青,眼里是又受伤又恨的眼神。

    她也是来劝他放弃的。

    她明明看出了他有多喜欢,可她还是说出了这般残忍的话。为什么不骗骗他?只要她愿意骗,他都会信的。

    “小孩子呗,一句实话都听不得。”林婳丝毫不受影响。

    那边的江谦神情一顿,“你在他面前说的?”

    “是啊,这需要避开他说吗?”林婳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

    江谦:......

    他有时会看不懂林婳,明明很机灵的一个人,偶尔却要故意耍坏,不知是不是她的恶趣味。

    “你小心些,保护好自己,这个年纪的小孩都很冲动。”江谦免不住担心。

    “放心,他不会打我,就算真打,他也打不过。”

    江谦还想唠叨,林婳不想听,强行转移话题,“晚上几点回来啊?”

    江谦算了算今天的工作,正要说时间,就听到她说:“不准超过八点。”

    原想说九点的江谦及时住嘴。

    “我要是在八点的时候没见到你人影,你就死定了。”

    “老婆,八点有点来不及。”

    “你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我尽量八点到?”

    “你可以试试。”

    “...我一定赶在八点到。”

    林婳满意挂了电话,椅子转了个方向,就见徐清昼隐忍的神情,说:“不用怀疑,我就是说给你听的。”

    徐清昼更是咬紧牙关,拳头攥得更紧了。

    “你可不要误会,我不是帮你爷爷说话。”林婳困得睁不开眼。

    “你自己心里清楚,你并不讨厌继承家业。”

    你只是怕自己做得不好,让爷爷期待落空。

    林婳笑出声,“真是感天动地的爷孙情呢。”

    徐清昼面色难看,也不知是不是说中了他的内心想法。

    “你可能会疑惑,为什么才第一天就全部捅破,撕毁表面的平静。”林婳勉强睁开眼睛,给自己倒了杯水。

    冷的。

    林婳喝了一口就不再碰。

    徐清昼猛地抬头,死死盯着她。

    “你以为你有多少时间?”林婳拿起梳子梳头发。

    妈说用完脑子就要多梳梳头发,疏通头部经络,免得掉发严重。

    “饶是你爷爷再厉害,凭他一人也顶不住那些狼豺虎豹。你再逃避,等着看你爷爷下乡去种地吧。”

    轻描淡写的话语宛若擒住了少年的灵魂,让他动弹不得。

    林婳从抽屉里拿出枕头,“不过他年岁大了,不想那些尔虞我诈的商战手段,去乡下颐养天年也不错,平日就种种花、爬爬山、喝喝茶、打打太极,生活也能过得舒适自在。只是你的日子可能不太好过,但你要是适应能力不错,生活也不会太难过,起码温饱肯定是能够保证的,其他的...难说。”

    徐振国有一女二儿。

    大女儿徐华一心只为她的小家,徐家什么好东西都要争取给自家丈夫的小公司,跟吸血鬼一样,吸了这么些年,如今那公司的规模可不算小。

    二儿子徐夏成天当自己是徐氏集团未来的继承人,正经本事没多少,还养了一身太子病,平时不是和他爸闹就是和集团股东吵翻天。他虽然脑袋空空,但他有一个厉害的继子魏渊,现在已改名为徐清渊。

    顾斯瀚都曾感叹徐清渊善于伪装、手段狠辣、眼里揉不得沙子,他表面亲和友善,转头就给人狠狠来一刀。若是让他成长起来,最后成了徐氏的接班人,徐氏内部将会大洗牌,首当其冲的就是徐华一家和徐清昼。

    三儿子徐炎,也就是徐清昼的亲爹,能力中庸,喜吟诗作画,对管理公司毫无兴趣。然而就是这样没有野心的人,最受徐振国偏爱。

    在徐炎意外去世之前,徐夏恨徐振国的偏心,但他本人又憨得很,时常在重要场合和他老大爹闹,弄得人人皆知,搞得徐振国脸上无光。

    徐炎去世后,徐夏没了碍眼的弟弟,倒是没再闹过,但依旧不得徐振国喜爱,徐振国反倒是喜欢起他的亲孙子徐清昼。而徐清昼这小孩呢,跟他爸一样,不爱管家族事业,学业一般,喜欢艺术。他和徐清渊一比,完全不够看。

    这还只是内患,几大股东也是对徐氏这块大蛋糕虎视眈眈,和他们比较起来,徐清渊再会装,也不过是一只牙齿都没长全的幼虎。更别说还有裴家、顾家、林家等在旁边观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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