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振奋精神,接着向南去,他们不是对健康没有眷念,只是此时此刻活着更为重要,谢清安谢蔹,乃至于张园,骑在马上回头望向健康城的方向,几人无言调转马头,朝着南去。

    有萧笈在,终有一日,他们会再夺回健康、夺回北地,会将所受的屈辱尽数洗净,能够复辟往日汉人的荣光。

    只想着这些,周身的疲惫散尽,虽是难逃,却还心中满怀希望,只因,虽然萧桓刚愎自用,王谢囿于权势斗争,但是却还有萧笈这个明主,未来的仁君在。

    ***

    荆州在褚绍的治下安稳许多,便是连外面乱了起来的消息传来,荆州的百姓也只是慌乱了两日,见孙千与秦义对着各郡增派了兵力,便也放下心来。

    位于荆州都郡的南郡更是安宁,淮州的战事与健康的生变只是让街头巷尾多了些谈资,他们虽然也怕战事起将他们安宁的生活搅乱。

    但是又莫名的觉得那战事离他们甚远,虽是焦虑,也有远见的人家囤积起来些粮食,但是到底没有太过慌张。

    但谢蕴却察觉出了其中的不对,她每日往返于清水巷与济世堂之间,明显的察觉出来南郡多出了许多生面孔。

    谢蕴心中疑虑,虽然外面战乱,会有许多大户人家为了躲避战乱举家往较为安定的地方避难,但是淮州本就一直受安氏烦扰,从未安定过。

    而从坊间传来的消息,发起叛乱的丹阳王起事的突然,王谢与台城的帝王百官都未曾反应过来,那健康的普通世族又怎会有机会逃出来。

    便说是周边的郡县担心战火波及暂时出逃,怎不选择有王氏大军镇守的会稽郡,而长途跋涉朝着更远,且与朝廷只差撕破脸的褚绍辖地来。

    谢蕴同娴姐儿与徐伯元走在回清水巷的路上,看着周遭的陌生面孔,心中越想越不安,娴姐儿嘀咕着:“阿嫂,明日我与徐大哥便不能来济世堂同你一道回去了。”

    徐伯元与娴姐儿几乎风雨无阻的等着谢蕴一道回清水巷,忽的不能来了,谢蕴心中惊奇,道:“为何?”

    倒也不是觉得二人不来了有什么,只是觉得有些突然。

    徐伯元道:“周家阿嫂可是记得昨日书院让每家捐了粮食?

    谢蕴点头,她自然记得,昨日在回去的路上说起来此事,因着周母同巷子里的邻居一起跟风屯了好些许粮食在家中,今日一早便装了些许让周娴带去了书院。

    只荆州书院因着不是官家开办的书院,往日也会时不时的让学生捐些钱粮,故谢蕴倒是没有往这方面想,只是徐伯元这一说,谢蕴大抵是猜到了。

    果然徐伯元愁眉苦脸道“这两日城门口聚集了愈发多的难民,书院组织了施粥的活动,明日开始,我们书院上完课,便要去南北两个城门口施粥,我与周姑娘轮到了明日。”

    虽然荆州书院的学生多,其他书院也在配合着此此事,但是奈何这几日聚集的难民愈发的多,需得他们轮着去施粥。

    徐伯元愁的倒不是施粥这一项差事多苦,只是忧愁这样子也不是个法子,外面战事一日不止,难民只会愈发的多。

    再是南郡富裕,也供养不起这么多的难民。

    谢蕴闻言若有所思,忽的她折返济世堂,本是愁眉不展的两人瞧见谢蕴忽然往回走,不明所以的对望而后跟上,谢蕴到了济世堂正好撞见东家已经落好锁准备走了。

    见到谢蕴停了下来问怎么了,谢蕴的面色有些焦急,看着忧心忡忡,甚少见到谢蕴这样的神色,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便有此一问。

    谢蕴意识到自己的面色过于着急了,便收敛了些许,才恭敬着道:“掌柜的,明日我想告个假,大约……大约一日。”

    本想说半日,但是担心去衙门找不到孙千还要等着,为了保险些便说了一日。

    自从到了济世堂坐诊,谢蕴从不曾主动告过假,加上谢蕴给济世堂带来了许多名声上的加持,已然大胆了许多的芸姐儿帮着说话,济世堂的东家大手一挥让准了谢蕴的告假。

    告假顺利,三人便又往清水巷方向走去,走了半道,徐伯元没有忍住,好奇道:“周家阿嫂,你可在担忧什么?”

    娴姐儿与徐伯元已经是半大的孩子,他们在书院读书,所思所想与眼界比南郡的普通百姓高上许多,又恰逢刚刚他们说到难民,谢蕴便变了脸色来寻济世堂的东家告假,难免不让人猜想。

    谢蕴看了看热闹的街道,街坊四邻安居乐业,为眼下的生计忙碌,这样的画面让人不忍破坏,只希望是她多想了。

    到了清水巷口,徐伯元同周娴约好了明日一道去书院的时辰后,礼貌的与二人告别,待徐伯元回了家中,谢蕴与周娴才往巷子深处去。

    回到家,周母向着谢蕴展示她今日采买置办的东西,周娴看着单独辟出来的一间小库房,瞠目结舌问:“阿娘,你怎的又买了这般多的东西,花了多少银钱?”

    娴姐儿的音量高,周母原本邀功的笑意凝固了,有些不安的生出五个手指头,嗫喏:“这是房家嫂子推荐的,看是熟人才给的这个价格,不买便要去外头买高价的了,他们说,现下不多买点,待外头乱了起来,各处都缺粮草,到时候便是有银子也买不到了。”

    这话一听便能明白是商贩为了趁乱蛊惑人心赚一笔银钱而忽悠人的,且不说战乱距荆州甚远,对荆州的影响没有那般大,即便是荆州当真也开始打仗了,到时候囤了再多的东西也带不走,不如能够贴身带的金银珠宝轻便可靠。

    但周母一片好心,本就被娴姐儿说的不安,谢蕴便没有再说什么,只让周母不要再买了。

    周母点点头,她也只是想将娴姐儿今日早上带走的缺补上,只是房家嫂子左一句右一句便没注意买了这么多。

    因着周母囤了许多的粮食,放到秋日这旧粮便不好吃了,到时候肯定要去买新粮,娴姐儿便省了杂粮,全闷了精细的米饭,吃的畅快。

    第二日,娴姐儿与徐伯元传了方便干活的衣裳去书院,他们前脚走,谢蕴后脚便也出了门去荆州府衙寻孙千。

    果然如谢蕴所料,她去扑了个空,府衙里头的人知道谢蕴与孙千算是相熟,便好心让谢蕴先回去,待到孙千回来了再将谢蕴的话转交。

    知晓对方是一片好心,孙千与秦勋带人去巡城了,不知何时才能够回来,但是谢蕴还是婉拒了,坚持等到孙千回来。

    见她坚决,衙役便也没有再劝,放了她进去等着。

    等了将近三个小时,孙千才回来,他听闻衙役说谢蕴在等他,都没有来得及解甲便匆匆赶到会客的偏厅。

    他往日与谢蕴关系确实算得上好,甚至还将其当做自己相熟多年好兄弟李节的未来夫人多加照拂,只是现如今谢蕴与李节断情,又与自己的主上有着瓜葛。

    倒是叫孙千不自觉的避着谢蕴,有好些时日没有见了。

    忽然听闻跟她前来,以为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下意识的便赶了过来,只到了偏厅又有些犹豫,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谢蕴了。

    不过到底是要见的,且不说往日相熟的情分,便是自家主上离开之前的交代,谢蕴若是有事相求,孙千也会全力以赴相助。

    谢蕴不知孙千纠结,虽然她是个极为耐心的性子,但是等了几个时辰都未等到孙千,加之她静静坐在这里,心中的猜测不断加深,也难免焦躁。

    见到了人来了却在厅外徘徊,便起身将人叫住:“可是孙大哥回来了?”

    孙千闻言抬首,瞥了眼谢蕴,又转头装作不经意看做他处,道:“让大妹子久等了,可是有什么事情?”

    即便是做了心理建设,孙千仍旧觉得别扭,不敢直视谢蕴,但听闻谢蕴的话,越听眉头越是紧皱,心中那一点扭捏早就无暇顾及。

    “你是说,此番难民涌向南郡有异?”

    谢蕴点头,她神色沉凝将心中的疑惑说给孙千:“此番战事在淮州与健康,距离荆州皆近千里远,若是普通难民与避祸的世族,以他们的脚程,不应该这般快便赶到南郡,且若是逃难,距离两地更近也富庶尚且算是安定的郡县也不是没有,为何单单直冲南郡而来?”

    不到十日便赶到南郡,这样的脚程要训练有素的军队方才有可能办到,难民虽然大多是穷苦百姓出身,若是一路疾走也不无可能。

    但是若是正常的难民,定然是一路乞讨一路南下,每到一个城池,乞讨不到吃食,方才继续南下,断不应该这样快的速度这样多的人。

    且荆州并非只有南郡这一句首郡,荆州有七郡十二县,褚绍走时留下命令若是有难民投奔不可拒之,若是当真是难民,那么应该在距离淮州健康更近的江夏郡,这些难民便会被安置了。

    即便是江夏郡容纳不下那么多难民,也不会悉数流到南郡来。

    孙千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招来秦勋商议,待到说明其中疑点,秦勋也变得凝重起来,他们并不会因为谢蕴是女子便会鄙夷轻视她所提出来的疑虑。

    只庆幸谢蕴令他们察觉到异样,若是这些难民并非真的难民,那么很可能是冲着褚老夫人来的,他们拿褚绍奈何不了,若是拿捏住褚绍的软肋,日后恐怕要多受掣肘。

    秦勋道:“多谢谢大夫前来告知此事,我会带上三十人马上伪装出城去江夏郡一探虚实,这南郡便留下孙统领守卫。”

    秦勋去江夏郡,若是沿途荆州郡县皆是难民颇多,那便可再观望,若是沿途郡县没有难民,那便直接去江夏郡调兵清缴这些伪装成难民的贼子。

    孙千则是暗中增派了人手,让营中的士兵穿上便衣去暗中探查警戒。

    褚绍交代他们要守护好荆州的安危,他们便不能辜负褚绍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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