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蕴见道孙千与秦勋警惕起来心中稍安,她的家与家人在南郡,即便是她与褚绍没了关系,南郡的安危却与她休戚相关,南郡的安危不是她一个女子说了算的,左右还是需要褚绍的手下方才能护南郡的周全,这种时候谢蕴不会吧别扭避嫌。

    待出了府衙谢蕴略微思忖,还是打算直接回清水巷。

    她今日同济世堂东家告了一日的假,现下从府衙出来虽然天色还早,但是剩下也不到半日了,待赶到济世堂也坐诊不了多久,便索性不去了,只待路过东西市的岔路口之时,谢蕴看着打铁匠的铺子,顿了一下转变了方向朝着铁匠铺子的方向去。

    何铁匠铺子是父子两共同经营,整个南郡家家户户砍柴多肉的菜刀多是出自这家铁匠铺子,谢蕴刚刚来南郡的时候,家中的菜刀便是托何家父子打的,锋利无比,用了这么久都只用磨刀石磨过几回,并无大的损伤。

    何家父子这会儿正在合力打一把菜刀,何家儿子光着膀子抡圆了铁锤砰砰砸在淬红了的菜刀上,一下一下的将菜刀砸的瓷实。

    何家的父亲先是看到谢蕴过来,露出憨厚的笑来,问道:“可是要买菜刀?”

    谢蕴犹豫了一下,抬首问:“可有匕首?”

    这话谢蕴心中很是犹豫才问出口,若是一个不好,恐是会牵连这父子两,但是这种时候,若是没个利器傍身,谢蕴心中不安。

    她的话一出,何家父子面色一变,忙摆手否认着:“姑娘可别乱说,我们只做菜刀,没有那玩意儿。”

    虽是猜到如此,但既然开了口便不打算这么算了,她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放在桌子上,还想再努力一下,道:“拜托何叔帮忙做三把小巧的匕首,现在世道不安全,我们家中无男丁,心中没个安定,想要做几把匕首防身用,绝不会为非作歹的请何叔放心。”

    这话是告诉何家父子,谢蕴不会牵连两人。

    何家父子将目光落在那五十两银子上,吞了口唾沫,他们平日里做的事菜刀生意,多是三两银子一把,三把菜刀也就不到十两银子。

    匕首虽是精巧些,但是用的铁也更少,五十两银子可谓是大手笔了。

    他们盯着谢蕴半响,朝四周望了眼见无人注意将谢蕴拉进屋子里,何父命儿子将银子收起来关了门,神色严肃道:“说句实话,小娘子做匕首到底要做什么?”

    “请何叔放心,当真是为了防身用,若是不小心惹了是非,也绝不会牵连到你们。”

    谢蕴语气诚恳,何刚盯着谢蕴看了半响没有发现异色,何铁子也轻轻喊何父,五十两实在不是一个小数目,何铁子的娘还在病榻上,媳妇儿也马上要生小子了,正是用钱的时候。

    正经的打铁生意,生铁就贵得很,虽然菜刀卖的贵,却赚不了几个钱,谁家天天买菜刀呢。

    最终何刚点了头,他将银子折了一半扔回谢蕴怀中,道:“今日晚上过来取,到时候再给这二十五两,莫要让旁人瞧见了。”

    见何家父子答应了,谢蕴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些笑来,忙点头应了,没有怪两人态度不好,何家父子做的这是违背了朝廷律法的事情,若是被发现了私制兵器可是要发罪的,愿意做这单生意已经是够好了,谨慎些无妨。

    傍晚,谢蕴将匕首从铁匠铺子取了回来,出门的时候周娴还没归家,回去的时候周娴已然坐在了院子里,原本以为周娴今日定然要忙活到很晚的谢蕴诧异周娴竟然回来的这般早,惊讶:“今日不是施粥吗,怎的这么早回来了?”

    周娴没注意谢蕴怀中的鼓鼓囊囊,气鼓鼓对着谢蕴道:“有人不稀罕我们,我们书院便的学生便都早早的回来了。”

    气鼓鼓的模样颇为不忿。

    周娴这话说得稀奇,近两日城南城北都是难民扎堆,能有何趣事儿,听周娴说了,慢慢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原是今日南北两个城门,袁氏也设了粥铺,袁氏的粥铺比书院的要支起来的晚一些,本来施粥是做善事,不分早晚。

    荆州书院的老师和学生都是这样想的,便友好的招呼,哪知袁氏施粥的管事小厮却嘲讽荆州书院的粥里面没有几粒米。

    荆州书院用来熬粥的米是书院学生的家里面捐的,本就紧凑,粥熬的稀了点,考虑的是能够多支撑几日,等衙门从荆州的其他郡县调来粮食,免得有人饿死。

    袁氏这般说属实是不客气了。

    不待谢蕴与周母说话,周娴又接着道:“最令人生气的是,那些中午才受了接济的难民,一窝蜂的到袁氏粥摊上去了,还嘲讽我们吝啬。”

    这委实令人寒心,谢蕴与周母对视一眼,安慰周娴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有机会读书能明白弄是非,他们医生困在一方田地里面日夜辛苦劳作,少了去读书明理的机会,并不能怪他们。

    原本还生着气的周娴,闻言倒是冷静下来,这才注意到谢蕴鼓鼓囊囊的衣袖,好奇问道:“阿嫂,你怀中的是什么东西?”

    周母的目光也看了过去,怀中是谢蕴从铁匠铺子里拿回来的匕首,怕有心人瞧见了洛人口舌连累了何家父子,谢蕴便将三把匕首藏在了怀中,虽然匕首小巧,但是三把放在一块儿却还是有些痕迹。

    她从怀中将三把匕首放在桌上道:“阿家,娴姐儿,世道不安稳,我去寻了三把匕首防身,从今日起,你们日日揣着莫要离身。”

    陡然见到冷森森放在桌上的匕首,周母被吓了大跳,就连周娴都陡然坐直了身子。

    一时间却都有些犹豫没敢伸手去拿,按照南梁的律法,寻常的人家若是没有得府衙的准许,是不准私自持有兵器的,若是被发现了,是要下狱砍头的。

    便是家中买了几把菜刀,几把柴刀和几把斧子都是要去府衙备案的,如今谢蕴明晃晃拿出三把匕首来,怎叫人不慌。

    但是到底两人信赖谢蕴,虽然害怕,却还是乖乖照做将匕首揣进了怀中。

    ***

    晚上三人简单的迟了些粥,便早早的熄了灯睡去,晚间,谢蕴躺在床上,手中攥着小巧的匕首,却并未觉得心安。

    原娴姐儿说今日在城门口施粥的事情,谢蕴心下倒是觉得没什么,只以为袁氏蛮横,现在躺下细细想来却觉察出几分不对。

    若是袁氏当真只是简单的做善事,大可以勠力同心,协同着难民共渡难关,为何要针对荆州书院。

    难不成荆州书院的老师学生在城门口会碍着什么事情?

    想到这一点,谢蕴心中一激灵,想起她本就怀疑难民可能有问题,说给了孙千与秦勋听两人也觉得有蹊跷,莫不是袁氏有什么古怪?

    这个念头一起,便止不住了,虽不知道袁氏到底要做什么,但若是藏在难民中的贼子与袁氏互相勾结里应外合,怕是等不到秦勋从江夏郡求证调来兵马了,孙千原做的准备怕是也不够。

    荆州七郡十二先晚上都会有宵禁,过了戌时便不准许无故在街上随意走动,南郡城北静悄悄的,出了守城的士兵外在没有其他人。

    突然几道黑影从城内悄悄的抹上城墙,悄无声息的将城墙上的士兵放倒,过程之中浑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响动。

    直到城门开了大半,才有巡逻的人发现贼人竟然摸黑入了城,忙敲锣大喊,却也来不及阻拦扮做难民模样的贼人一窝蜂的涌入城内。

    那些人从袁氏堆在城门口的施粥棚子里面拔出寒光闪闪的刀,将这一队巡逻的士兵头砍了下来。

    虽扮做难民的贼子出其不意势如破竹,但是刚刚那一响螺将附近警戒的士兵惊动,忙调度人马过来。

    原本漆黑安静的长街等时间火光冲天吵吵嚷嚷,本是刚刚安眠的南郡普通百姓听到声响,从窗户里探出头来搞清楚发什了什么事情,从未经历过此等事情的百姓登时慌了神乱作一团,衣服都顾不得穿好,拉着一家老小就往城南跑去。

    谢蕴心中越想越不安,正欲握着匕首从出门去寻孙千说她的疑虑,便听闻巷子口传来难民冲破城,拿着刀烧杀抢掠的呼喊。

    登时,谢蕴的心凉下去半截,年纪大了本就浅眠的周母,与睡眼惺忪的周娴也披着衣服出来了,她们脸上睡意还未散,慌张已经爬满了脸。

    “弥弥,难民冲城了,我们该如何是好,是躲起来还是跟着跑吗?”

    谢蕴心中慌乱,拿着匕首的手差点不稳,她凑到门缝中往外看去,外面的人熙熙攘攘的乱成一团,四处奔走,却还没有见到刚刚有人喊的拿着刀的难民,猜测应该还没有到这边来。

    清水巷在南郡城南北靠中间的位置,若是现在跟着跑出去,或许可以顺利的逃出城去,但若是赌错了,那便可能在大街上被乱刀砍死。

    这才真的是生死存亡之际,谢蕴的额角生出冷汗,选错了怕便要付出性命,如何艰难的决定。

    “阿嫂。”

    周娴察觉到谢蕴的紧张,小声的喊她,屋子外面的叫喊声与脚步声愈发的大了。

    看到周娴,谢蕴忽然想起来,南城门与北城门一样,白日里都聚集了难民,袁氏的施粥棚子在南城门也支了起来。

    恐怕南城门也不一定安全,即便是跑过去了也不一定能出城门,到时候要再回来想躲起来便难了。

    谢蕴咬了咬牙,道:“你们快去地窖躲起来。”

    颤抖着手推攘着将周母与周娴推进后院的地窖里面,周母与周娴慌乱,六神无主问着“当真没事吗,我们要不要也跑?”

    如果谢蕴猜的没错,城外都是难民,能跑去何处,难民虽然来势汹汹,但是数量并不多,只需要同孙千一起守住今夜,待到明日秦勋从江夏郡调来援兵方可安稳度过。

    只半夜而已,躲起来远比出去乱跑更为安全,虽然谢蕴认为她心中猜的没错,拿着匕首的手却还是抖的,这时候却不能露怯,她沉声喊道:“方言,帮我看顾好阿家与小妹,在家中等我回来。”

    谢蕴忽然喊出一个陌生的名字,令周母与周娴不明所以,却震惊的看诊当真有一个黑衣拿刀的汉子落在院子里。

    知晓周母与周娴吃惊,但此时却来不及皆是,只交待好方言护好两人的安全便要走,却被方言与周母周娴喊住:“弥弥,阿嫂,你要去何处?”

    周母与周娴的话比方言更快,谢蕴看着三人,目露坚定的神色:“我去寻孙千大人,今日难民这么容易冲破城门恐怕与袁氏有关,我需得去将这个消息告诉孙大人。”

    “弥弥,这些事情是那些当官的男子的事情,你何必去冒险,我们一起躲着吧。”

    谢蕴的神色坚定的拒绝了周母的提议,她知周母时为她考虑,但覆巢之下无完卵,若是南郡没了,如何还能有周家。

    为了周家的安危谢蕴也不能坐以待毙,她安抚住周母与周娴,又拜托方言务必照顾好她们的周全等她回来后,便打开门混入人流离去。

    方言自被周母与周娴截断想要问的话之后,便再未发一言,只是神色有些复杂的看着谢蕴离去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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