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6 章
第116章
裴延跟随樊家人的车队到了一家私立医院。
医院的工作人员显然已经接到了通知，但他们抵达时，五六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早已做好了准备，迅速迎了上来。
他们动作麻利地将樊天华从车上小心地转移到轮椅上，然后立刻推着他穿过大堂走廊，前往专属的VIP病房。
而VIP病房内，各种先进的医疗设备和检查仪器早已经准备就绪。
裴延不慌不忙地跟随至病房门口，他站在那里，冷眼看着医生们一窝蜂地围绕着樊天华，一边详细询问他的伤势和感受，一边手脚麻利地进行着各项必要的检查与伤情处理。
他随意扫了几眼，发现陈野等人都没有进来，这间病房内除了伤患医生，便只有他与樊城。
樊城端坐在病房内的沙发上，早就注意到了他，冲他招了招手，“阿延来，过来坐。”
裴延顿了几秒，沉默地走过去坐下。
樊城脸上带着笑，刚想开口，另一头的樊天华哭天喊地的，“哎哟，哎哟疼死了，轻点啊。”
帮他处理伤口的女护士吓得僵硬，握着钳子的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摆。
如果是普通的病人就算了，可是这位这阵仗一看就是她个小护士惹不起的呀。好在，有一名身材高挑的医生接过她手中的钳子，淡声吩咐，“去拿纱布。”
那名女护士如释重负，赶忙按照要求打下手。
如果顾谙在这里，她一定会惊讶地发现，这位医生，居然就是疗养院的义工医生——湛修明。
换上了湛修明后，樊天华的哭嚎声明显克制了许多，只有在实在疼的狠了，才哼哼唧唧的嚎着。
湛修明动作很快，处理了主要的伤处，剩下的就交给其他医生收尾了。
他拿着病历本走向樊城，全无疗养院内那副不正经的模样，一板一眼道：“患者血压130/85mmHg，心率92次/分钟，呼吸18次/分钟，体温正常。”
“观察到两侧面部都有明显肿胀，眼睑青紫，唇区域发现软组织挫伤，局部出现血肿，且出现1.5厘米左右的撕裂伤口，深达黏膜下层，周围组织反应性肿。”
“手臂，腿部有多处软组织损伤，需要可进行MRI检查。”
“患者目前意识清晰，但有轻微脑震荡，还需密切观察是否有迟发性神经症状出现……”
樊城抬起手打断了他的话，“你只需要告诉我，他伤得怎么样。”
可这话湛修明哪敢轻易回答，身体又怎么能简单地用有事没事来概括，好在这个时候樊天华接了话，“我没事啊，从小到大打的架多了，就这点伤，小意思啊。”说着他拍了拍胸脯，却不小心把自己拍岔气了。
樊城给他气笑了，走过去伸手想要拍打，可是这个冤家上下缠着绷带，处处是伤，实在是让人无处下手，便在他脑壳上弹了下，却不料樊天华夸张地连连呼痛，“老头老头，我都伤成这样了你还打我，还打我头，医生都说了有脑震荡了。”
明知是这不孝子大概率假装的，樊城仍旧难免疾言厉色：“快！”
湛姓医生：“……”
得。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连番闹剧在陈野跨进病房后才停歇下来，一路上早有了跟他汇报过情况，他知道樊天华没什么大事，就是些挫伤，看着吓人，其实养养就好了。
所以进门后，他简单打量了几眼樊天华，才挥退病房内多余的医护人员，走到樊城边上汇报：“老大，查清楚了。”
“是老丁那边的人。”
樊城面上笑容不变，但在听到老丁的名字的时候，眸光微微一闪，眼底一片凉色，“继续。”
“兄弟几个好好拷问过了，老丁应该不知情。最近咱们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此消彼长，老丁那边就出了些问题。今天这几人被老丁下面的老伍批了一顿，就去喝酒，正巧遇到了落单的阿华。”
“这几个人现在悔得肠子都青了，”陈野嗤笑一声，“说他们本来没想到那么大，只是想吓一下阿华，却没想到阿华骨头那么硬，所以才猪油蒙了心，下手重了些。”
樊城感慨，“酒壮熊人胆啊。”
“不过阿陈，我是不是老了啊，现在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动阿华了。”
陈野背后一凉，眼观鼻鼻观心，没敢接话。
樊城也没再继续深究这个问题，转头面向裴延时，脸上仍旧挂着与往常一致的儒雅笑容：“阿延呐，今晚我们家这臭小子多亏了你了。”
“樊叔得重重谢你啊，说说看你要什么，只要樊叔能做到的一定尽力满足。”
满屋子人的视线都望向了裴延。
今晚的裴延格外沉默，仿若局外人一般，只是端坐在一方，用一双黑黢黢的眼睛静静注视着他们。
好半晌，裴延才开口说了今天第一句话，是面向陈野的。
“那两个人会怎么处理？”
陈野咧嘴一笑，嘴里说得冠冕堂皇，眼眸中却满是邪气，“能怎么处理，当然是送警察局啊。”
裴延定定看了他好几秒，然后什么话也没说，点了点头，站起身告辞。
他走得毫不迟疑，几个大步就到了门口，樊天华见了急了，半倾着身子拉长了脖子阻道：“诶，等等。”
“等等等等，”樊天华眼巴巴地看着，见裴延停下步伐才期盼地道：“谢谢你今天救我，等我好了，你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只管说，绝对能做到。”
裴延微微侧头，冷淡道：“不用。”
樊天华一愣，满腔的期盼像是被人泼了盆冷水，他见裴延还要往外走，急得冲陈野大吼，“陈哥，把他给我拦下！”
陈野抬了抬下巴，守在门口的两个黑衣壮汉便横跨一步，结结实实堵去了裴延的去路。
心中沉郁已久的樊天华终于爆发了出来，他的声音在病房内回荡，每个字都充满了愤怒和不甘，“今天受伤的如果是那个张可润，你也会这么冷眼看着，无动于衷吗？”他恨得猛拍床铺，“我明明跟你示好了，可你就是油盐不进，我就想问，我到底哪里不如张可润。”
裴延转过身，他的视线先是从樊城那副老神在在的模样上滑过，然后定格在了激动得满脸通红的樊天华脸上，“既然你一直不明白，那我就明说了。”
樊天华嘴唇颤了颤，可依旧固执地望着裴延。
“你太偏激，做事只凭着心情，完全不计后果。”裴延淡淡说着，每个字都像一记重拳，击打在樊天华心上，“你可以因为一时心情不爽，而处处找我麻烦。你也可以因为看我顺眼了，而想同我成为朋友。你所有的行为都是从自身出发，不管别人拒不拒绝。”
“今天晚上的事情明明可以回避掉，可是你的做法却极为极端，硬是搞得两败俱伤。因为你知道，你再怎么极端，也有父亲叔伯可以帮你找回场子，你也很清楚，你伤得越重，对方的下场越凄惨。”
“所以你不怕，甚至还有些期待。”
“所以我不可能与你为伍。”说这句话的时候，裴延的视线扫向了樊城，却见他的脸上依然带着温和的笑意，哪怕自己的儿子此刻正遭到他人嫌弃，可他的目光里甚至还透着些欣慰。
裴延皱了皱眉。
樊天华仿佛被戳中短处一样，应激地大吼，“那张可润不是也这样吗？我都调查过了，他在初中的时候逃课打架什么事情没干过，他惹的事情可不比我少，为什么他可以！”
“因为我看的是现在和未来。”裴延收回视线，没有再说下去的欲望了，他回身往门外走去。
这一回，没有人拦他了。
而他身后，穿着中式儒装的樊城望向了病床上明显失魂落魄的儿子，唇边噙着意味不明的笑意。
接过城野递来的茶水，樊城抿了一口，状若无意感慨了句：“是啊，你刚刚说得没错，张家那小子在初中时候，也是个混不吝的。”
“跟你现在一模一样，把他老爸气得心口疼。”他放下茶杯，叹息道：“生儿子就是生了个冤家啊。”
---
裴延踏进院子时，便看到顾谙裹着一件厚重的羽绒服，静静地蹲坐在院子的一隅。
听见动静便抬起头望过来，她的唇角轻轻上扬，露出一个浅浅的笑靥，就像一朵在夜风中绽放的月光花。
此刻这朵花，正毫无防备，满心信赖地向他张开双臂。
裴延缓缓向她走去，握住她半悬在空中的双手。
夜凉如水，小姑娘的指尖凉得像冰。他微微用力将人拉起来揽入怀中，这才发现她的羽绒服上都沁着一层凉意，也不知道在外边待了多久。
裴延一言不发地拥着她往里走，眸光幽深，似乎在隐忍怒意。
顾谙依偎在他怀里，她的脚步几乎是下意识地跟随着他。
她仰着头，目光细细密密地落在他身上。看他干燥的唇瓣，看他眼下的青黑，看他眼底隐隐焚烧的暗焰。
裴延跟随樊家人的车队到了一家私立医院。
医院的工作人员显然已经接到了通知，但他们抵达时，五六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早已做好了准备，迅速迎了上来。
他们动作麻利地将樊天华从车上小心地转移到轮椅上，然后立刻推着他穿过大堂走廊，前往专属的VIP病房。
而VIP病房内，各种先进的医疗设备和检查仪器早已经准备就绪。
裴延不慌不忙地跟随至病房门口，他站在那里，冷眼看着医生们一窝蜂地围绕着樊天华，一边详细询问他的伤势和感受，一边手脚麻利地进行着各项必要的检查与伤情处理。
他随意扫了几眼，发现陈野等人都没有进来，这间病房内除了伤患医生，便只有他与樊城。
樊城端坐在病房内的沙发上，早就注意到了他，冲他招了招手，“阿延来，过来坐。”
裴延顿了几秒，沉默地走过去坐下。
樊城脸上带着笑，刚想开口，另一头的樊天华哭天喊地的，“哎哟，哎哟疼死了，轻点啊。”
帮他处理伤口的女护士吓得僵硬，握着钳子的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摆。
如果是普通的病人就算了，可是这位这阵仗一看就是她个小护士惹不起的呀。好在，有一名身材高挑的医生接过她手中的钳子，淡声吩咐，“去拿纱布。”
那名女护士如释重负，赶忙按照要求打下手。
如果顾谙在这里，她一定会惊讶地发现，这位医生，居然就是疗养院的义工医生——湛修明。
换上了湛修明后，樊天华的哭嚎声明显克制了许多，只有在实在疼的狠了，才哼哼唧唧的嚎着。
湛修明动作很快，处理了主要的伤处，剩下的就交给其他医生收尾了。
他拿着病历本走向樊城，全无疗养院内那副不正经的模样，一板一眼道：“患者血压130/85mmHg，心率92次/分钟，呼吸18次/分钟，体温正常。”
“观察到两侧面部都有明显肿胀，眼睑青紫，唇区域发现软组织挫伤，局部出现血肿，且出现1.5厘米左右的撕裂伤口，深达黏膜下层，周围组织反应性肿。”
“手臂，腿部有多处软组织损伤，需要可进行MRI检查。”
“患者目前意识清晰，但有轻微脑震荡，还需密切观察是否有迟发性神经症状出现……”
樊城抬起手打断了他的话，“你只需要告诉我，他伤得怎么样。”
可这话湛修明哪敢轻易回答，身体又怎么能简单地用有事没事来概括，好在这个时候樊天华接了话，“我没事啊，从小到大打的架多了，就这点伤，小意思啊。”说着他拍了拍胸脯，却不小心把自己拍岔气了。
樊城给他气笑了，走过去伸手想要拍打，可是这个冤家上下缠着绷带，处处是伤，实在是让人无处下手，便在他脑壳上弹了下，却不料樊天华夸张地连连呼痛，“老头老头，我都伤成这样了你还打我，还打我头，医生都说了有脑震荡了。”
明知是这不孝子大概率假装的，樊城仍旧难免疾言厉色：“快！”
湛姓医生：“……”
得。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连番闹剧在陈野跨进病房后才停歇下来，一路上早有了跟他汇报过情况，他知道樊天华没什么大事，就是些挫伤，看着吓人，其实养养就好了。
所以进门后，他简单打量了几眼樊天华，才挥退病房内多余的医护人员，走到樊城边上汇报：“老大，查清楚了。”
“是老丁那边的人。”
樊城面上笑容不变，但在听到老丁的名字的时候，眸光微微一闪，眼底一片凉色，“继续。”
“兄弟几个好好拷问过了，老丁应该不知情。最近咱们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此消彼长，老丁那边就出了些问题。今天这几人被老丁下面的老伍批了一顿，就去喝酒，正巧遇到了落单的阿华。”
“这几个人现在悔得肠子都青了，”陈野嗤笑一声，“说他们本来没想到那么大，只是想吓一下阿华，却没想到阿华骨头那么硬，所以才猪油蒙了心，下手重了些。”
樊城感慨，“酒壮熊人胆啊。”
“不过阿陈，我是不是老了啊，现在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动阿华了。”
陈野背后一凉，眼观鼻鼻观心，没敢接话。
樊城也没再继续深究这个问题，转头面向裴延时，脸上仍旧挂着与往常一致的儒雅笑容：“阿延呐，今晚我们家这臭小子多亏了你了。”
“樊叔得重重谢你啊，说说看你要什么，只要樊叔能做到的一定尽力满足。”
满屋子人的视线都望向了裴延。
今晚的裴延格外沉默，仿若局外人一般，只是端坐在一方，用一双黑黢黢的眼睛静静注视着他们。
好半晌，裴延才开口说了今天第一句话，是面向陈野的。
“那两个人会怎么处理？”
陈野咧嘴一笑，嘴里说得冠冕堂皇，眼眸中却满是邪气，“能怎么处理，当然是送警察局啊。”
裴延定定看了他好几秒，然后什么话也没说，点了点头，站起身告辞。
他走得毫不迟疑，几个大步就到了门口，樊天华见了急了，半倾着身子拉长了脖子阻道：“诶，等等。”
“等等等等，”樊天华眼巴巴地看着，见裴延停下步伐才期盼地道：“谢谢你今天救我，等我好了，你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只管说，绝对能做到。”
裴延微微侧头，冷淡道：“不用。”
樊天华一愣，满腔的期盼像是被人泼了盆冷水，他见裴延还要往外走，急得冲陈野大吼，“陈哥，把他给我拦下！”
陈野抬了抬下巴，守在门口的两个黑衣壮汉便横跨一步，结结实实堵去了裴延的去路。
心中沉郁已久的樊天华终于爆发了出来，他的声音在病房内回荡，每个字都充满了愤怒和不甘，“今天受伤的如果是那个张可润，你也会这么冷眼看着，无动于衷吗？”他恨得猛拍床铺，“我明明跟你示好了，可你就是油盐不进，我就想问，我到底哪里不如张可润。”
裴延转过身，他的视线先是从樊城那副老神在在的模样上滑过，然后定格在了激动得满脸通红的樊天华脸上，“既然你一直不明白，那我就明说了。”
樊天华嘴唇颤了颤，可依旧固执地望着裴延。
“你太偏激，做事只凭着心情，完全不计后果。”裴延淡淡说着，每个字都像一记重拳，击打在樊天华心上，“你可以因为一时心情不爽，而处处找我麻烦。你也可以因为看我顺眼了，而想同我成为朋友。你所有的行为都是从自身出发，不管别人拒不拒绝。”
“今天晚上的事情明明可以回避掉，可是你的做法却极为极端，硬是搞得两败俱伤。因为你知道，你再怎么极端，也有父亲叔伯可以帮你找回场子，你也很清楚，你伤得越重，对方的下场越凄惨。”
“所以你不怕，甚至还有些期待。”
“所以我不可能与你为伍。”说这句话的时候，裴延的视线扫向了樊城，却见他的脸上依然带着温和的笑意，哪怕自己的儿子此刻正遭到他人嫌弃，可他的目光里甚至还透着些欣慰。
裴延皱了皱眉。
樊天华仿佛被戳中短处一样，应激地大吼，“那张可润不是也这样吗？我都调查过了，他在初中的时候逃课打架什么事情没干过，他惹的事情可不比我少，为什么他可以！”
“因为我看的是现在和未来。”裴延收回视线，没有再说下去的欲望了，他回身往门外走去。
这一回，没有人拦他了。
而他身后，穿着中式儒装的樊城望向了病床上明显失魂落魄的儿子，唇边噙着意味不明的笑意。
接过城野递来的茶水，樊城抿了一口，状若无意感慨了句：“是啊，你刚刚说得没错，张家那小子在初中时候，也是个混不吝的。”
“跟你现在一模一样，把他老爸气得心口疼。”他放下茶杯，叹息道：“生儿子就是生了个冤家啊。”
---
裴延踏进院子时，便看到顾谙裹着一件厚重的羽绒服，静静地蹲坐在院子的一隅。
听见动静便抬起头望过来，她的唇角轻轻上扬，露出一个浅浅的笑靥，就像一朵在夜风中绽放的月光花。
此刻这朵花，正毫无防备，满心信赖地向他张开双臂。
裴延缓缓向她走去，握住她半悬在空中的双手。
夜凉如水，小姑娘的指尖凉得像冰。他微微用力将人拉起来揽入怀中，这才发现她的羽绒服上都沁着一层凉意，也不知道在外边待了多久。
裴延一言不发地拥着她往里走，眸光幽深，似乎在隐忍怒意。
顾谙依偎在他怀里，她的脚步几乎是下意识地跟随着他。
她仰着头，目光细细密密地落在他身上。看他干燥的唇瓣，看他眼下的青黑，看他眼底隐隐焚烧的暗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