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1 章
第161章
当孟小萍得知裴奶奶找她时，她立刻向领导请了假，然后匆匆赶到了医院。
她见裴奶奶还沉睡着，便极有耐心地坐在门外等候着。
面上无一丝不耐，也不张口打听。
只不过裴奶奶这一觉，睡得比预料的时间长得多，直到下午一点才再次醒来。
这个时候，裴延人正在临时举办的专家会上，所以就由顾谙带着孟小萍进去见了裴奶奶。
裴奶奶靠在病床上，鼻腔上连着呼吸管。她看到顾谙进来，淡淡地笑了笑，示意她留在病房中。然后，她转向孟小萍，看了她一会儿，轻声问道：“叫你小孟可以吗？”
孟小萍站在裴奶奶的病床前，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她等在病房外的时候猜了很多，可到底摸不准老人家的心思，张了张口也不知道说什么，就只点了点头。
她们其实见过好多回了，但老人家总是对她保持着一种不冷不热的态度。尽管知道她和裴成武的关系，却也从未明确表示过什么。
甚至不曾主动跟她说过只言片语。
所以她接到老人家找她的电话时，才会那样惊讶，又那样重视。
不临时请假，还火急火燎地去宿舍换了一身最为得体的裙子。
一路上也说不清是欣喜多一些，还是忐忑多一些。
“等很久了罢？”
孟小萍双手捏着裙摆，摇了摇头。
裴奶奶轻轻咳了两声，顾谙立刻上前轻拍她的背，直到裴奶奶的呼吸平顺下来。顾谙随后坐在病床旁，裴奶奶慈爱地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已经没事，然后再次转向孟小萍。
她这一年虽没说什么，但是也托人暗暗打听了不少。
孟小萍是从外乡来的，长得好看，手脚也麻利。可惜命不好，穷苦人家出生，结过一次婚，有个女儿。
“你想嫁给我儿子。”裴奶奶的话语直截了当，不是询问，而是陈述。
孟小萍没想到裴奶奶上来就这么直白，心里顿时一阵突突地打鼓。
这是什么意思？
她回想起裴成武的拒绝，那么明确，那么狠心。可以说，他们现在还保持着这种关系，都是她自己上赶着的。
难道，连这样也不行吗？
想到这儿，孟小萍的眼神不由黯淡了几分，但也燃起了些许气愤。
“我的儿子我了解，你就是为他做再多，他也是不会娶你的。”
孟小萍闻言身体颤抖了一下，心中涌起一阵悲凉。
看到孟小萍这副模样，裴奶奶叹了口气，“不过你如果真的看得上他，我可以帮你。”
孟小萍有一瞬间怀疑自己听错了，难以置信地望向裴奶奶，“帮我？”
“嗯。”裴奶奶又咳嗽了两声，“我了解过，你是三年前来厂里的，当时是从最苦最累的活开始做起，不过你没有抱怨，反而是将自己的活计完成得漂漂亮亮的。”
“后来有机会，就去上了夜校，白天做工 ，晚上读书，听说你在班里不算顶顶好的，但也是前几名，厂里的领导看到你上进，就帮你调了岗位。”
孟小萍隐约察觉出来，裴奶奶是真的想要帮自己的，心不由加快跳动了几分。
她想了想，还是老实道：“调岗位的事情，武哥也出了一些力的。”
裴奶奶笑了两声，“你倒是实诚。”
“我不问你过去，能让一个女人背井离乡，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始，想来也不是因为什么好事。”
“我也老实跟你说，我原先没有打算让你进门。”裴奶奶的声音又轻又慢，但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一般敲击在孟小萍的心上。
“但是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让我儿子娶你，下午就去领证。”
孟小萍被这消息炸得脑袋晕晕乎乎的。
她昨晚还因为裴成武的铁石心肠而心焦，今天竟然就出现了峰回路转？
她心里燃起希望，可她想着裴成武那坚决的态度，又觉得不可能。
她咬着唇，摇了摇头，“武哥不会同意的。”
“他这些年做了许多混账事，但是，他还不至于混账到连临终老母的遗言，都不肯听的程度。”
这话说得让孟小萍根本没法接，甚至顾谙在一旁听着都觉得心惊。
“我对你的要求，其实也简单，你和阿武婚后，你管住他，让他没事别找我孙儿的麻烦。”
“你如果能好好地约束阿武，再给我孙儿在家里留间房间，逢年过节的客气几分，这样也算有份亲戚情面在。如果能做到这样，我老婆子就做主，让我孙儿在你们退休后，能给你们一些养老的钱，不会太多，但能糊口。”
孟小萍忙摆手，“不不不，我们怎么能要孩子的钱呢。”
这长段话说的裴奶奶喘得厉害，她闭着眼，深深的呼吸了好几次，才又睁眼看她，“我丑话也说在前头，我那孙儿以后指定出息，他可不像我老婆子这么没用，你们若把主意打到他头上，绝对没什么好果子吃。”
“不会的，绝对不会的。”
裴奶奶点点头，“看样子，你是答应了。”
“去吧，回去准备下，下午四点，你去民政局门口，等着阿武。”
孟小萍如在梦中一般，一脚重一脚轻的出去了。
病房内只剩下裴奶奶和顾谙，四周一片寂静，只有偶尔传来的医疗设备轻微的滴答声。
顾谙垂眸。
原来阿延的后妈，竟是这样来的。
裴奶奶见她不说话，强撑着精神道：“安安放心，奶奶这么大年纪了，虽然在有些事情上糊涂，但看人还算，还算准，而且也查过她，也是个苦命的女人啊。”
“这话我本不该跟你说，但是我怕不说也没有机会了。我那儿子心里一直有阿延他妈，所以对这小孟肯定也心狠。不过她想要嫁给阿武，心里肯定有自己的小算盘，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我老婆子就不说什么了。但是这种知道自己要什么，还有韧劲，还懂伏低做小的女人，指定能管得住阿武。”
能管住就好啊。
哪怕就只管住阿延上大学这几年，都好。
顾谙知道未来发生了什么，所以在这一刻不免佩服起了裴奶奶。
之前不知道，但是自从他们结婚后，阿延的家人从来不打扰他们，只有后妈会在逢年过节给他们打电话。而且如同裴奶奶所说的，后来阿延非常出息，但是这后妈也没有生出什么别的心思。
只有裴延主动给他们买了一套房，他们偶尔回来的时候，属于他们的那个房间一直都是纤尘不染，等他们走后，打扫好了，再用一把锁锁上的。
“嗯，我知道您在帮阿延铺路，但是谁能有您对阿延好啊，奶奶您一定要好起来。”
裴奶奶眼里闪烁着泪光。
是啊，哪怕这样，她也还是放不下心。可是，能怎么办呢，她快死了啊，最后能为阿延做的，就只有想办法给那不争气的儿子绑上根绳子。
…
下午，裴成武独自走进病房找裴奶奶，顾谙被留在了外面。她只能通过玻璃窗窥见两人的轮廓，无法听到他们的对话。只能看到裴成武出来的时候，脸色很是难看。
然而，整件事情的进展比顾谙预想的要顺利许多。
下午四点半，已经办完登记的孟小萍带着结婚证独自一人回到了裴奶奶的病房，她的脸上洋溢着难以掩饰的喜悦和紧张，给裴奶奶磕了个头，递上了改口茶。
这一身“妈”，裴奶奶受了，改口茶她也喝了。
然后褪下手上几乎戴了半辈子的，绑着红绳的金手镯和金戒指，送给了孟小萍。
孟小萍显然没想到居然还能得到这些，又惊又喜地摆着手推拒。
裴奶奶咳了两声，孟小萍不敢躲了，只得捧着双手慎之又慎地接下了，“无论什么原因，既然已经成了裴家的儿媳，该有的，我不会短了你。你若觉得不够，也可以再问阿武要。”
“不过因为我的病，你们的酒席恐怕是摆不了了。”
听出裴奶奶的言下之意，孟小萍含着泪摇头，“妈，我会照顾您的。”
“不用，你只要记得答应我的事就好。”裴奶奶摆了摆手，一脸疲乏地让人出去了。
---
裴延返回病房的时候，里头一片安静，只有仪器设备发出的声响。
他一进门，视线先是扫过躺在病床上安睡的奶奶，然后才看向了坐在椅子上就睡着的顾谙。
裴延慢慢靠近，先是找了条毛毯，轻轻地盖在顾谙的身上。然后又搬了另一把椅子，坐在了顾谙的身边，让她的脑袋安然地靠在他肩上。
他能得到她眼底的青黑。
这个时间其实还没有到她平时睡觉的时候，可是这些天，没日没夜地陪他在医院里，吃没吃好，睡又没睡好的。
几天下来，整个人都清瘦了一圈。
“回去睡吧。”
一道沙哑沧桑的嗓音突然响起，裴延立刻回头去看。
就奶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正含着笑看着他们。
“安安倔得很，不论奶奶怎么说，她就非要在这陪着我。正好，你趁她睡着，将她带回去。”
裴延又垂首看了顾谙一眼，然后摇了摇头，轻声问起了裴奶奶的身体情况。
当孟小萍得知裴奶奶找她时，她立刻向领导请了假，然后匆匆赶到了医院。
她见裴奶奶还沉睡着，便极有耐心地坐在门外等候着。
面上无一丝不耐，也不张口打听。
只不过裴奶奶这一觉，睡得比预料的时间长得多，直到下午一点才再次醒来。
这个时候，裴延人正在临时举办的专家会上，所以就由顾谙带着孟小萍进去见了裴奶奶。
裴奶奶靠在病床上，鼻腔上连着呼吸管。她看到顾谙进来，淡淡地笑了笑，示意她留在病房中。然后，她转向孟小萍，看了她一会儿，轻声问道：“叫你小孟可以吗？”
孟小萍站在裴奶奶的病床前，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她等在病房外的时候猜了很多，可到底摸不准老人家的心思，张了张口也不知道说什么，就只点了点头。
她们其实见过好多回了，但老人家总是对她保持着一种不冷不热的态度。尽管知道她和裴成武的关系，却也从未明确表示过什么。
甚至不曾主动跟她说过只言片语。
所以她接到老人家找她的电话时，才会那样惊讶，又那样重视。
不临时请假，还火急火燎地去宿舍换了一身最为得体的裙子。
一路上也说不清是欣喜多一些，还是忐忑多一些。
“等很久了罢？”
孟小萍双手捏着裙摆，摇了摇头。
裴奶奶轻轻咳了两声，顾谙立刻上前轻拍她的背，直到裴奶奶的呼吸平顺下来。顾谙随后坐在病床旁，裴奶奶慈爱地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已经没事，然后再次转向孟小萍。
她这一年虽没说什么，但是也托人暗暗打听了不少。
孟小萍是从外乡来的，长得好看，手脚也麻利。可惜命不好，穷苦人家出生，结过一次婚，有个女儿。
“你想嫁给我儿子。”裴奶奶的话语直截了当，不是询问，而是陈述。
孟小萍没想到裴奶奶上来就这么直白，心里顿时一阵突突地打鼓。
这是什么意思？
她回想起裴成武的拒绝，那么明确，那么狠心。可以说，他们现在还保持着这种关系，都是她自己上赶着的。
难道，连这样也不行吗？
想到这儿，孟小萍的眼神不由黯淡了几分，但也燃起了些许气愤。
“我的儿子我了解，你就是为他做再多，他也是不会娶你的。”
孟小萍闻言身体颤抖了一下，心中涌起一阵悲凉。
看到孟小萍这副模样，裴奶奶叹了口气，“不过你如果真的看得上他，我可以帮你。”
孟小萍有一瞬间怀疑自己听错了，难以置信地望向裴奶奶，“帮我？”
“嗯。”裴奶奶又咳嗽了两声，“我了解过，你是三年前来厂里的，当时是从最苦最累的活开始做起，不过你没有抱怨，反而是将自己的活计完成得漂漂亮亮的。”
“后来有机会，就去上了夜校，白天做工 ，晚上读书，听说你在班里不算顶顶好的，但也是前几名，厂里的领导看到你上进，就帮你调了岗位。”
孟小萍隐约察觉出来，裴奶奶是真的想要帮自己的，心不由加快跳动了几分。
她想了想，还是老实道：“调岗位的事情，武哥也出了一些力的。”
裴奶奶笑了两声，“你倒是实诚。”
“我不问你过去，能让一个女人背井离乡，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始，想来也不是因为什么好事。”
“我也老实跟你说，我原先没有打算让你进门。”裴奶奶的声音又轻又慢，但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一般敲击在孟小萍的心上。
“但是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让我儿子娶你，下午就去领证。”
孟小萍被这消息炸得脑袋晕晕乎乎的。
她昨晚还因为裴成武的铁石心肠而心焦，今天竟然就出现了峰回路转？
她心里燃起希望，可她想着裴成武那坚决的态度，又觉得不可能。
她咬着唇，摇了摇头，“武哥不会同意的。”
“他这些年做了许多混账事，但是，他还不至于混账到连临终老母的遗言，都不肯听的程度。”
这话说得让孟小萍根本没法接，甚至顾谙在一旁听着都觉得心惊。
“我对你的要求，其实也简单，你和阿武婚后，你管住他，让他没事别找我孙儿的麻烦。”
“你如果能好好地约束阿武，再给我孙儿在家里留间房间，逢年过节的客气几分，这样也算有份亲戚情面在。如果能做到这样，我老婆子就做主，让我孙儿在你们退休后，能给你们一些养老的钱，不会太多，但能糊口。”
孟小萍忙摆手，“不不不，我们怎么能要孩子的钱呢。”
这长段话说的裴奶奶喘得厉害，她闭着眼，深深的呼吸了好几次，才又睁眼看她，“我丑话也说在前头，我那孙儿以后指定出息，他可不像我老婆子这么没用，你们若把主意打到他头上，绝对没什么好果子吃。”
“不会的，绝对不会的。”
裴奶奶点点头，“看样子，你是答应了。”
“去吧，回去准备下，下午四点，你去民政局门口，等着阿武。”
孟小萍如在梦中一般，一脚重一脚轻的出去了。
病房内只剩下裴奶奶和顾谙，四周一片寂静，只有偶尔传来的医疗设备轻微的滴答声。
顾谙垂眸。
原来阿延的后妈，竟是这样来的。
裴奶奶见她不说话，强撑着精神道：“安安放心，奶奶这么大年纪了，虽然在有些事情上糊涂，但看人还算，还算准，而且也查过她，也是个苦命的女人啊。”
“这话我本不该跟你说，但是我怕不说也没有机会了。我那儿子心里一直有阿延他妈，所以对这小孟肯定也心狠。不过她想要嫁给阿武，心里肯定有自己的小算盘，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我老婆子就不说什么了。但是这种知道自己要什么，还有韧劲，还懂伏低做小的女人，指定能管得住阿武。”
能管住就好啊。
哪怕就只管住阿延上大学这几年，都好。
顾谙知道未来发生了什么，所以在这一刻不免佩服起了裴奶奶。
之前不知道，但是自从他们结婚后，阿延的家人从来不打扰他们，只有后妈会在逢年过节给他们打电话。而且如同裴奶奶所说的，后来阿延非常出息，但是这后妈也没有生出什么别的心思。
只有裴延主动给他们买了一套房，他们偶尔回来的时候，属于他们的那个房间一直都是纤尘不染，等他们走后，打扫好了，再用一把锁锁上的。
“嗯，我知道您在帮阿延铺路，但是谁能有您对阿延好啊，奶奶您一定要好起来。”
裴奶奶眼里闪烁着泪光。
是啊，哪怕这样，她也还是放不下心。可是，能怎么办呢，她快死了啊，最后能为阿延做的，就只有想办法给那不争气的儿子绑上根绳子。
…
下午，裴成武独自走进病房找裴奶奶，顾谙被留在了外面。她只能通过玻璃窗窥见两人的轮廓，无法听到他们的对话。只能看到裴成武出来的时候，脸色很是难看。
然而，整件事情的进展比顾谙预想的要顺利许多。
下午四点半，已经办完登记的孟小萍带着结婚证独自一人回到了裴奶奶的病房，她的脸上洋溢着难以掩饰的喜悦和紧张，给裴奶奶磕了个头，递上了改口茶。
这一身“妈”，裴奶奶受了，改口茶她也喝了。
然后褪下手上几乎戴了半辈子的，绑着红绳的金手镯和金戒指，送给了孟小萍。
孟小萍显然没想到居然还能得到这些，又惊又喜地摆着手推拒。
裴奶奶咳了两声，孟小萍不敢躲了，只得捧着双手慎之又慎地接下了，“无论什么原因，既然已经成了裴家的儿媳，该有的，我不会短了你。你若觉得不够，也可以再问阿武要。”
“不过因为我的病，你们的酒席恐怕是摆不了了。”
听出裴奶奶的言下之意，孟小萍含着泪摇头，“妈，我会照顾您的。”
“不用，你只要记得答应我的事就好。”裴奶奶摆了摆手，一脸疲乏地让人出去了。
---
裴延返回病房的时候，里头一片安静，只有仪器设备发出的声响。
他一进门，视线先是扫过躺在病床上安睡的奶奶，然后才看向了坐在椅子上就睡着的顾谙。
裴延慢慢靠近，先是找了条毛毯，轻轻地盖在顾谙的身上。然后又搬了另一把椅子，坐在了顾谙的身边，让她的脑袋安然地靠在他肩上。
他能得到她眼底的青黑。
这个时间其实还没有到她平时睡觉的时候，可是这些天，没日没夜地陪他在医院里，吃没吃好，睡又没睡好的。
几天下来，整个人都清瘦了一圈。
“回去睡吧。”
一道沙哑沧桑的嗓音突然响起，裴延立刻回头去看。
就奶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正含着笑看着他们。
“安安倔得很，不论奶奶怎么说，她就非要在这陪着我。正好，你趁她睡着，将她带回去。”
裴延又垂首看了顾谙一眼，然后摇了摇头，轻声问起了裴奶奶的身体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