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天高远,绿树成荫,满目维多利亚十九世纪时期旧式建筑。有轨电车、歌剧院、画廊、博物馆,悠扬的钟声回荡在空中,空气里弥漫着浓郁而优雅的浪漫气息。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个二十岁上下,穿白衬衫的男孩脚步匆匆。

    白衬衫本没有什么特别,穿在他身上却显得格外干净时尚。他有着一张东方面孔,骨架修长流畅,两条大长腿笔直匀称,身姿异常挺拔。

    更重要是他的眼睛,清澈如亚拉河的河水。此刻,他眼中正有淡淡的焦虑和忧郁,就像亚拉河面的金色涟漪般迷人。

    频频有人注意到这个东方男孩,人们都在疑惑,他在寻找什么?

    在他刚刚经过的街巷,另一张东方面孔也让人们纷纷侧目。

    那是个女孩,高挑却不算纤瘦,四肢有漂亮修长的肌肉轮廓,一头干脆利落的短发,浓眉大眼明艳照人,微微上扬的眼尾带了一丝淡淡的妩媚,一身剪裁得体的连体裤,脚蹬摇滚风铆钉凉皮靴,颇为帅气。

    她看上去心情不好,脸色冷得可怕。

    瓦南布尔Logan's Beach,这是白云归在墨尔本的最后一站。这段时间,他几乎把墨尔本所有景点都跑遍了,但祁彧始终没有出现。

    海天一色,阳光在海面铺上一层绚丽的金色碎光,随风摇曳。南露背鲸在远处嬉戏,偶尔露出漂亮的尾鳍。

    人们说,能看到南露背鲸是极其幸运的。那就让这份幸运来得更彻底一些吧!

    白云归仰头看着蔚蓝的天空,忽然有一抹红色从天空划过。原来是有人在玩滑翔伞。

    心中一动,他找到活动区碰运气。

    刚爬上去,他就看到那个魂萦梦牵的身影。

    祁彧正在做最后的安全检查,带她的教练不断和她说着什么。

    她剪了短发,比以往更多了几分英姿飒爽,看上去却并没有神采飞扬的感觉。她的眼睛和以前一样漂亮,眼底闪亮的骄傲却不见了。

    或许是太过惊喜,他一时间只顾着看她,竟说不出话来。

    “Take this up。”白云归的教练协助他做准备,见他呆若木鸡不配合,连声道,“Take it easy。That's OK!Relax,Relax!”

    祁彧终于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看到白云归,她愣了许久,回过神来却什么也没说,在教练的带领下准备滑翔。

    “我陪你。”白云归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

    放眼四周,他才知道自己简直是在说大话。

    他本就有些恐高,登高望远,海洋看起来更加无边无垠,没有止境的蓝色吞噬着他的勇气,双腿一阵阵发软。

    祁彧扫了他一眼,在搭档的指导下助跑。

    “Raday?Go!”不等白云归反应,他的教练在他背后推一把,陪着他一起助跑,一边大声喊,Remember what I told you!”

    随着祁彧一起滑翔至空中,白云归一下子慌乱起来,不敢动弹。

    祁彧却如同挣脱了束缚的飞鸟,展开四肢,放肆地大叫,仿佛要把什么从身体里彻底释放出去。

    被她感染,白云归渐渐放松,也大叫起来。

    他忽然顿一顿,叫道:“祁彧,我喜欢你!”

    速度加上呼啸而过的风,他的表白被远远甩到自己身后,还没传到祁彧耳边,就消失不见了。

    然而他永远会记得这个画面。天空和云彩在头顶翻涌,海洋和浪花在脚下绵延,天地间只有他和祁彧,与他而言,这就是一场最浪漫的约会。

    落地时,白云归忘了教练说的技巧,尽管有工作人员第一时间上前帮忙,他还是没停稳,抱着工作人员滚了好几圈,吃了一嘴的沙子。

    祁彧插腰看着,难得露出一丝笑意。

    “白云归,你为什么要陪我做这个?”

    白云归还没来得及回答,祁彧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喂,妈,嗯,好。”挂断后,她扭头问道,“喝啤酒吗?”

    颇具风情的小酒吧内,慵懒的音乐往人骨子里钻,不喝酒都能醉了似的。

    白云归坐下第一件事,就是和祁彧互留手机号码。

    “阿姨不陪着你吗?”

    祁彧右手食指在杯口来回画圈,“我妈知道你,跟你在一块,她很放心。”

    “你的心情还是没有好一些。”

    “呵……”祁彧咧咧嘴角,“不,我已经想通了。高考只是用来证明能力的一种途径。祁彧,这两个字不需要用高考来证明。”

    白云归松口气,为她开心,“说得好,为这一句干杯。”

    祁彧和他碰杯,问道:“你怎么会来墨尔本?”

    白云归看着她的眼睛,声音因为太温柔而格外有磁性,“我担心你,专门来找你。”

    祁彧一怔,下意识坐直身体,往后靠到椅背上,一直试图继续往后仰。然而无论她离多远,白云归眼中的柔情还是扑面而来。

    他从来都是个温吞优雅的人,此刻却是双目灼灼,眼中的炽热让她有些手足无措。

    “祁彧,我……”白云归郑重开口。

    “别说。”祁彧抬起手掌阻止他,“白云归,我一直当你是最尊重的对手。对手,有时候反而是最契合的朋友。我想你懂这种感觉。我不想改变这种感觉。真朋友难得,好对手更是奢求。我,不能失去你这样的对手。”

    表白的话被堵得死死的,白云归眸子里火热的光亮慢慢熄灭。听她这样说,他既开心又难受。开心的是,在她心中他比他想象得重要;难受的是,这样的拒绝没有丝毫反转的余地。

    祁彧仔细观察他的反应。她真的害怕他坚持,到时候场面就难看了。

    沉默片刻,白云归从容地端起杯子,“为对手,为朋友,再干一杯。”

    从头至尾,他始终面带微笑,即便是被她一口拒绝时,也微扬嘴角。

    他向来是不愿意让别人为难的。

    祁彧面露感激,也举起杯子,“我可以跟你干杯,但是我实在不能继续假装我喝的是酒。我能来一杯啤酒吗?”

    白云归按下她试图叫服务生的手,“你的身体状况,玩极限运动已经很冒险。橙汁不错啊,补充维生素。”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国?易知华很担心你。”

    “明天上午去圣保罗大教堂逛一圈,下午的飞机。”

    “这么巧。不介意一起吧?”

    “九点,I'll meet you uhe clocks。我跟我妈约的时间到了,先走了,bye。”

    等她完全走出酒吧后,白云归才拿出手机,改签机票。

    和妈妈会合的途中,祁彧给易知华家里打电话,没人接。晚上七点,她再次拨打电话。时差三小时,国内时间晚上十点,易知华

    应该还没睡吧。

    电话那头嘟了很久,才有人接。

    “喂……”易知华的声音带了明显的困倦,嘴里嘟囔,“哪里来的电话,杂音这么大。”

    “一枝花,这么早就睡,怪不得减不下来。”

    祁彧说完,电话那头沉默片刻,蓦地,易知华兴奋的大叫声从听筒里冲出来,“祁彧,你个杀千刀的!你准备在墨尔本待一辈子啊!多长时间了,你才给我打电话,你是不是钓上欧洲帅哥乐不思蜀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

    把听筒拿离耳边,等她消停了,祁彧才接着说:“怎样,造反是不是?越洋电话有多贵要不要上网查一下?”

    “有多贵?你是没钱吗?没钱你去墨尔本?你个千金大小姐,从来都只顾自己随心所欲,我再也不理你了。”易知华声音越说越低,末了来一句,“你还好吗?”

    听她带了浅浅的哭腔,一副受气包的口吻,最后又忍不住关心自己,祁彧心里暖洋洋的,柔声道:“我很好。对了,白云归也在墨尔本。”

    易知华心一沉,下意识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哦……”

    “一枝花,”祁彧有些兴奋,“我可以了!我现在自己可以了!”

    “可以什么?”

    “可以面对和处理别人对我的追求,不会再像以前一样,都要你来帮忙。”

    心沉得更厉害,易知华握着电话的手出了些虚汗。这么说,白云归向她表白了,而她处理的结果……应该是接受吧?白云归那么完美,她根本没有理由拒绝啊。

    果然,祁彧接着说:“白云归向我表白了。”

    易知华没有说话。

    “简直无厘头,我跟他?怎么可能!”祁彧接下来的话让易知华如秋天寒风中萎缩的枯叶般的心脏,又如同春风下柔软的花朵般绽放开来。

    “所以……你,你拒绝了?”她小心翼翼地试探。

    “对。我明天就回国了,给你带礼物。我妈叫我,挂了。”

    握着听筒呆站了半晌,易知华才回过神来,躺回床上,忍不住翻了几个滚,拽过毯子盖住脸,低低地笑出声来。

    后半夜起床上厕所,对着镜子里那个看上去憨憨傻傻的胖妞,易知华无比坚定:减肥!一定要减下来!

    尽管对圣保罗大教堂的特色和各类典故都很熟悉,白云归还是花了几个小时补充巩固,第二天,他提早一个小时,赶在教堂开放时间第一个进去,里里外外走一圈,规划好最省时最有趣的游览路线。

    从教堂出来,准备好水和简单的食物,再三确认相机没有问题,这才来到弗林德斯街火车站的大钟下,等待祁彧的到来。

    阳光打在腕表的玻璃平面,折射出金色的轮廓,表面倒映着蓝天白云,时不时有鸽子飞过。指针在这样的画面中不断移动,时间离九点越来越近了。

    白云归看着手表,暗自雀跃的心一点点冷却。

    最后五秒,九点到了,祁彧没有来。

    或许是有事耽搁了?他拿出手机,想给她打电话确认一下。

    屏幕提示他有一条短信,半小时前发过来的。那时他还在教堂里,没有注意。

    “临时有变化,先回国了。抱歉。”

    放下手机,白云归环视这座美丽的城市。澄蓝通透的天空,花木繁盛的街巷,各色风格迥异的建筑或时尚优雅,或庄严圣洁,当地人悠然自得地享受着惬意舒适的生活,一切都那么美好。

    可惜风景再好,不过都是她的陪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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