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武馆里架起了柴堆,准备生起火支烧烤摊。

    师父说今晚休息,为战胜的三位学员开庆功宴,大家都高兴坏了,高呼“师父万岁!”

    蓉儿问苏杳:“师父,烧烤是什么,有烧还有烤,听起来好奇怪呀。”

    苏杳笑呵呵道:“等会你就知道了。”

    “今天常娟、林芝、秀娘给咱们女子武馆赢了一次大满贯,第一支烤串留给她们。”

    “师父 ,我也想上场,什么时候再来一场比赛?”二毛耷拉着脑袋,闷闷不乐道。

    “别灰心,以后多的是需要打架的地方,到时候师父也给你第一个吃烧烤。”

    “师父,门外好像有动静,我出去看一看。”常娟顺手将烤串给了二毛。

    苏杳看着她的背影有些欣慰,又觉得她太懂事了些,看着让人心疼。

    “抱歉,今日暂不对外展出,你们走吧。”

    “别进来,在往前一步我就动手了!”

    门外的动静传到里面,苏杳正准备起身去看看,却被二毛按住,“师父,你在这吃饭,我们去看看!”

    没等苏杳反应过来,一群人风风火火涌出了门。

    苏杳无奈的垂着头烧烤,嘴里念叨:“这些小屁孩……”

    “怎么样,看着你亲手教的孩子长得这么好,很有成就感吧。”沈文兰凑上来。

    “也是你亲手教出来的,官场那些弯弯道道我不清楚,有你才能安心些。”

    “哎呀,突然这么煽情……小鱼儿快回京了,打了胜仗,这孩子受苦了。”

    谈起沈郁,苏杳心情复杂起来。

    她自诩是个爱憎分明的人,但对沈郁这个差点害死她的人,却做不到彻头彻尾的恨,其中,又好像夹着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连她自己也说不准。

    小时候在孤儿院孤儿院交盆友的经历告诉她,一定要远离能轻易左右你情绪的人,这是危险的、失去自我的信号。

    可是……这次好像和以前不一样。

    春风拂面,长时间的安静让她觉出一点不对劲:“她们怎么还没有回来?!”

    苏杳顿觉不对,拉起喝得醉醺醺的沈文兰往门口冲,到了一看,竟然和国术馆的小孩在打架!

    苏杳不急了,就看她们怎么应付,还是齐叶发现了在看好戏的苏杳,喊了一声,大家都转过头。

    ……糟糕,被发现了。

    苏杳抬手,“晚上好,各位,有何贵干?”

    林生别别扭扭,还是齐叶推了他一把,“苏小姐,听说这里才开庆功宴,我们准备了一些好酒好菜……之前抱歉了!是我们太自大,说了女子武馆的坏话。”

    “来都来了,进来吧”

    几人欣喜过往,连连答应。这时,树后突然闪过一道人影,林芝离得最近,立马过去将人抓出来。

    “刘环!”林芝声音突然太高,“你怎么有脸来的!”

    “阿芝,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是表妹她逼我的,我也没办法。”

    “别解释了,既然已经订婚了,现在又来是干什么?”林芝嘲讽道:“你在我这已经是烂人一个,回去好好对许佳吧,别又多辜负一个女孩。”

    说罢,不听他解释,林芝提起衣领,把刘环扔了出去。

    “女侠好霸气!”林芝回来时,苏杳竖起大拇指。

    “师父,我应该早点看出来的,从他不让我学武那个时候,就该想到。”

    苏杳安慰她:“现在也不晚,来吃个烤串。”

    “是啊!”林生凑上来,“我们国术馆多的是好男儿,改天我亲自去给你挑了好的。”

    林芝翻白眼:“你能找到一个像师父一样的男子吗,我要这种。”

    “……这还真没,你要求太高了。”

    “你的意思是我只配不好的呗!看打!”

    林生忙跑开,对着身后追的林芝喊冤:“明鉴啊大小姐,小的绝对没有这个意思,要不……你看我怎么样?”

    林芝抓狂:“谁要看你啊傻瓜!”

    两人平时就是性格闹腾的主儿,在座的早就习惯了,该干嘛干嘛,压根没人管。

    早春的风里透着凌厉的寒,但这样一群火热的心聚在一起,便能感到温暖。

    酒足饭饱时,宫里突然派人召苏杳进宫,沈文兰小声道:“不对劲,宫里可能有大事发生,你确定要去?”

    “我必须得去阿兰,只要女子武馆还在开办。”

    宫里就如同沈文兰说的那样,处处透着诡异,表面上却一如往常。

    悠悠冷风贯穿宫巷,走在前面的太监把头埋得很深,苏杳问他:“陛下深夜召见,公公能否透露有什么事?”

    “咱家也不清楚,娘娘去了就知道。”

    带到德文殿后,太监道:“还请太子妃娘娘,稍等片刻。”

    说罢退下,全程头埋的很深,苏杳甚至没有看清他的真实面目。

    “皇嫂,别来无恙。”

    “竟然是你。”苏杳转身,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沈从之从屏风后面出来,温和的开口道:“皇嫂这么聪明,想必早就知道宫中有问题,为何还是要来?”

    “不来怎么知道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要造反。”

    “皇嫂说笑了,这几日,皇嫂都会和弟弟呆在这,期待吗?”

    “你到底……”苏杳只觉得头晕目眩,眼前开始模糊起来,下一秒便失了力气,整个人扶着桌子就要倒下去,沈从之快步跑过来,轻轻揽过苏杳的腰。

    不行……不能倒下去……沈从之的手像点火一样苏杳的背上四处游走……

    这时苏杳的手臂上无意察觉的凸起一块,是那条蛊虫!它突然开始猛烈跳动,苏杳被这冲天的疼痛刺的瞬间清醒起来,这才看清沈从文的脸上还挂着平时一贯的虚假的笑意。

    她明白了,刚刚自己不小心中了沈从之的毒,奇怪的是,那条蛊虫突然暴动后自己突然清醒起来,全身的力气也回来了。

    沈从之还想更进一步,将苏杳翻过来面对着他,苏杳简直要气疯了,她怎么也没想到沈从之会这么不择手段,毫不留情的一拳砸在他脸上,这一拳用了十成力气,要不是沈从之躲得快,必然会毁容。

    即使在第一时间就躲了过去,沈从之的脸上还是留下一块的大大的红印,他像没感觉到疼似的,依旧温和的需要问道:“阿杳真厉害,这么猛烈的药都没有困住你,还有什么能困住你呢?沈郁吗?”

    沈从之明白,今晚和苏杳的好事是不可能了,眼下还有一件大事要去做,他像想起什么似的,眼角划过一丝不屑:“沈郁昨日已经到了京城门下,知道他为什么来不了,因为本王告诉他,只要过境一分一毫,太阳升起时他就只能看见你的尸体。”

    原来是因为自己……连累了沈郁么……苏杳的心沉入谷底。

    沈从之早已把这座皇宫围的水泄不通,临走前,他伸手触摸苏杳的脸,被苏杳一巴掌拍掉也不气恼,轻声道:“等天亮后,你将是母仪天下的国母,我的皇后。”

    “做梦!”

    沈从之轻笑:“你不会孤单的,这里有人陪你。”

    沈从之走后,德文殿只剩她一人,空空荡荡的宁静中,一身不合时宜的巨响从身后传来,苏杳转头一看,景崇帝正弯腰捡杯子,见苏杳发现了他,也不再蹑手蹑脚,尴尬的道:“你也到这来了啊。”

    “陛下,沈从之手里有多少兵马,竟然能悄无声息的造反。”

    沈江摇摇头:“朕不知。”

    “那你知不知道,他正用你我二人的性命去威胁城门外的沈郁。”

    沈江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三天前他收到了沈郁从边疆传来的大圣消息,只怕沈从之比他更早收到,这么严密的部署,绝不是短短三天就能完成的。

    到底是谁暗中帮助沈从之。

    沈江无奈叹了口气,对苏杳道:“你跟我来个地方。”

    苏杳跟着沈江的步伐,只见他来到一处角落轻轻叩响一块地板,那角落的墙壁已经打开了门。

    门里,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黑暗。

    难不成这就是逃出皇宫的暗道?他跟在沈江的后面,微弱的火光照亮石壁,苏杳这才看清,尽头是一间富丽堂皇的屋子。

    床上坐着一个女人,奄奄一息的趴在床栏杆上,大概是饿了很久,整个人的脸色苍白的可怕,沈江见状忙不迭地跑过去扶起女人:“素儿你怎么样你还好吗?”

    “她大概是饿晕过去了,”苏杳拿出来的时候常娟塞给她的糕点:“给她喂点儿。”

    “阿郁是阿郁来了吗?”女人突然拉住苏杳的手不停抚摸。

    沈江忙拉住她道:“阿郁早就死了,是你害死的你忘了吗?”

    他们说的阿郁难不成是沈郁?

    如果是的话,沈江为什么要说他已经死了?

    女人目不转睛地盯着苏雅的手背,应该是发现了这里面的蛊虫,女人抬起头和她对视,只这一眼,苏杳便确认这沈郁的母亲。

    太像了……那双百转千回的眼眸,放在沈煜脸上风情,放在他母亲的脸上,却显得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你是沈郁的母亲,这蛊毒可有解毒的办法?”

    “他对你说这是蛊毒吗?孩子,你被他骗了,这是我们若羌的圣物,情蛊。子蛊与母蛊同生死,感受彼此的疼痛,分享彼此的七情六欲,共享无边寿命。”

    ……沈煜明明对他说……这是蛊毒,他催动蛊毒时的钻心疼痛明明历历在目……

    下一刻,苏杳突然想到了什么,瞪大眼睛。

    一旁的沈江听到情蛊比苏杳的反应还大,他激动的擒住白素双肩:“这就是我苦苦寻找多年的情蛊吗,原来……原来在郁儿哪里,太好了阿素,我们终于能共享寿命了。”

    他说着就抽出身后的刀,要将苏杳体内的蛊虫剜出来,苏杳急忙退闪,躲避不及,还是被他划了一道血刃。

    “束手就擒吧,你打不过我的。”

    “那要试试才知道。”

    还未看清眼前的人,一道黑影闪过,刀刃已经直冲到她的眼前。

    根本来不及躲闪!

    电光火石间,一个模糊的身影冲到她的眼前,替她挡住了这一剑。

    !!!在回过神,白素已经倒在地上。

    咣当——沈江难以置信的松开手中的剑。

    顾不上他,苏杳抱起白素,一把揽在怀里:“您还好吗,再撑一会,他们快来了,求求你在撑一会。”

    沈郁那么想念他的母亲,如果回来能看到,他该有多欢喜,苏杳颤抖着手给她擦拭嘴角的血,却被她一手紧紧握住。

    只见白素虚弱的摇摇头,慢慢张口:“若羌族的圣兽一脉,有千年寿命,郁儿甘愿同你共享,此生便……再也不会寂寞了,替我……照顾好……他。”

    说完便没了气息,好像上天安排她们的见面就是为了这句话,让她看见,自己的儿子尚在人世,有喜欢的姑娘,不会像她一样郁郁终生。

    白素的手还温热,苏杳轻轻拉过来蹭蹭,就像母亲抚慰孩子脸庞那般。

    “啊——!朕要杀了你,去地下给阿素陪葬吧。”

    “你不是想要蛊虫吗?”听见苏杳的这句话,沈江突然安静,“两年前沈郁离京时,又给了我一只,应该也是和他体内那条有感应的。”

    她把装着蛊虫的盒子扔给沈江,抱着白素麻木的往外走。

    方才还守卫重重的德文殿,此时竟没有一人把手,黑暗中窜出两道黑影。

    “师父,太子殿下准备攻城,全部兵力都调去了前线,我们快走吧。”

    殿内传来一声绝望的嘶吼,然后是茶杯翻到在地的声音,最后陷入死一般的沉寂,苏杳低头看着怀里的白素,温声道:“母亲,我帮你报仇了,来生,要做世间最自由的人。”

    她把白素的尸体放在浮木拼凑的小船上,船只晃晃悠悠顺着河流,一点点消失。

    “蓉儿,大毛,宫外都照之前说的安排好了吗?”

    大毛:“国术馆和女子武馆的人都集合在城墙脚下那片最隐蔽的树林里,火药毒箭都已经备好,二毛在树上埋伏,您一个点头,毒箭直接就能射穿那人的心脏。”

    “你们做的很好,继续吧,剩下的,已经不需要我了。”

    宫变是意料之中的,沈郁也一定早有预料。大家都没想到的是,沈从之现在才沉不住气。

    进宫前苏杳反倒松了口气,终于要开始了,真是……等得太久了。

    真要结束的这一刻,苏杳却没了面对沈郁的勇气。

    她是杀害他母亲的间接凶手,沈郁的父亲更是死于她手。

    苏杳不希望今后沈郁一看到她,就要说服自己一次:这不怪她,不是她的错。

    这一战后,沈郁会是这个时代新的九五之尊,而她能做的,只是多去几个地方,多教几个女孩,好好看看这大荣朝的山河美景。

    她朝着宫门口深深望了一眼,毫不犹豫地转身,就像那个逃离太子府的深夜,决绝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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