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来此时百无聊赖,傻傻依靠在石壁上等人。原来在玄姬被石窟里那一道玄光带走的时候,凤来疾步上前也被带了进去,二人误打误撞,玄姬进了泪干肠断,凤来进了极乐桃花源。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天下间也没有什么阵法强的过朴实无华的绝对力量。初入桃花源,虽景色秀丽,却勾不起来人的丝毫驻足观赏,亦或探究之心。灼灼其华,都是虚无。

    直到凤来看见一个和他长得一般无二的男人,他拥着一个女子恩恩爱爱,奇特的是,那女子和玄姬有七分相似。凤来不禁诧异,这魔王想象力未免太过于匮乏,谁来就模仿谁不成?凤来无聊地目睹这中二青年白天出去打怪,晚上回来和爱人温存,乐此不疲,精力十足。他躺卧在桃花枝桠上,衣裳飘带散下来,红艳艳的飘带,随风荡漾,姿态风流。一时人和花,不是哪个才是真桃色了。那男子的话语,却一字不差地传到凤来耳里,他闭着眼,闲适地听。

    “等我打完这一场,我们就隐居山林,不问世事,你信我,好不?”中二青年说,信誓旦旦的。

    唉,这家伙谎话张口就来啊,还谈什么隐居,凤来猜他连“隐”字怎么写都不清楚。依照凤来短短时间的观察,他就是个好斗的危险分子,还专爱给自己女人画饼,又大又圆。狗改不了吃屎,如此简单的道理,恋爱中的女人却不懂。

    面前一片殷红色,是阳光照在眼睑上,是眼珠子看到的颜色,还不时会闪现七彩圆斑,在一片殷红上游离。凤来似乎神游天外,思绪飘飞间他想:“若是玄姬,此时会做何反应呢?”

    百转千回,找不出回答。脑子里绕的都是玄姬的发梢、回眸,以及不喜的模样。虽然是幻境,但鼻尖的桃花香不似作假,清新自然。凤来并未睁开眼,一只手顺着身下疙疙瘩瘩的树皮摸索,沿着一条细枝,摸到几朵,青涩湿润,捻了一花瓣在指尖。刚刚到手,即随风散了,假的就是假的,成不了真,凤来叹息。

    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凤来的心不在焉,剧情突然推向高潮,中二青年跌跟头啦,一句声嘶力竭的“波旬,你没有心!”惊醒凤来。

    “波旬?谁是波旬?”凤来睁开双眸,眼里尽是清明,那般凌厉。

    桃花林里,落英缤纷。先前你侬我侬的两人,在花雨里刀剑相向,再无第三个人。

    “他是波旬?”凤来眯眼仔细打量。

    “你一而再地骗我,什么隐世,我早已经不信。你就是一块发疯的石头,只会一路破坏,一路碰撞,你永远不会为谁停下来。”女子垂腕,长剑摔在地上,花瓣震起又落下,仿佛把剑埋葬。

    “与你好,我无悔。与你断,我亦无悔。”女子决绝地吐出一言,似字字珠玑,只见她双眼深深地看了眼对面人,转身背道而驰。

    “我没有骗你,我就打完这一场,你等我啊!”中二青年大喊。

    凤来都被他搞笑了,一时又觉得无趣至极。管他波旬还是狗旬,这样一副狗性子,与他何干呢?估摸时间玄姬也该出来了,凤来直接震碎了幻境。

    等到玄姬出来,凤来虽看她身体无恙,但其神情奄奄,不知她在幻境里遇到了什么事情。

    “都是假的,玄姬。”凤来想安慰玄姬,怀抱拢出去又放下,最后只是伸出手轻拍玄姬的肩膀。

    “我没事。”玄姬勉强一笑,心里却知道这都是真的。

    一切拨开云雾,原来这雪山窟并不是刚入时所见空空荡荡一条大道通罗马。雪山窟洞口两侧石壁覆盖了厚厚冰砖,块块晶莹如玉,上刻复道回廊,处处玲珑剔透。石壁上更多出现的是一个身穿铠甲威风凛凛的男子,头束凤冠跨在一匹玉似的马上,可谓是一步一重天,一夜一千年。行至尽头竟然有一个玉雕的白马,站立在绵马贯众之上,美奂的无以复加,犹如第一次看见凤来的时候一样让玄姬惊叹。

    “小心!”凤来大喊,他疾步上前数步抱起玄姬跃起一脚,蹬在山壁上避开了这白马一撞,这边还未结束,就眼看白马追击而来,速如疾风,竟是能和他一般快!情急之下,凤来竟然“嘘”一声口哨吹出,这场景似是万般熟悉,甚是诡异。更为诡异的事情还在后面,只闻凤来一声口哨声后,似闻哨令,这白马竟放慢了速度,踢踢跶跶小碎步跑到凤来跟前,蹭上头来,舔的狠。凤来躲开几步远,它竟契而不舍。

    “它难道就是飞影玉狮子?”打量跟前这匹骏马,玄姬疑惑。

    “应该就是它。”凤来语调温和,心下还是不免疑惑。

    “这可真是个漂亮的花瓶啊!”玄姬呢喃,手指蠢蠢欲动,想摸一摸飞影玉狮子光滑的鬃毛。

    “玄姬,快装好绵马贯众走!玉狮子移位雪山窟要崩塌了!”凤来急吼吼说,人已经贴至玄姬后背,准备随时带玄姬出去。

    真是一环接一环险象横生,乾坤袋一扫,玄姬目之所及片草没留,雁过拔毛。凤来把玄姬一把挟上马背,夹紧马腹纵起,一掌向前,轰隆隆间雪山窟洞口被打开一道大缝,飞影玉狮子疾风一样跃了出去,果然名不虚传,真是快!

    果真有福之人!

    雪山窟洞口在“轰隆轰隆”的雪崩下被掩埋,这下真的是了无踪迹了,恐怕日后只有江恩平这个和东北荒融为一体的大黄狗才知道雪山窟究竟被埋在哪里。

    拿到了绵马贯众,又喜得一匹甚得她心的白马,玄姬自衬此行不亏。只是飞影玉狮子虽然是只花瓶,但身为神骑未免过于不聪明。

    出了雪山窟,二人下马。飞影玉狮子脖子上顺滑雪亮的鬃毛飘逸极了,皑皑雪山之中,唯有这通身雪白矫健,似良玉雕琢。玄姬欲伸手摸一摸它垂在脖子边的鬃毛,被它“嘶嘶嘶”不停。这个玉狮子耳朵往后一背,前蹄就要踢玄姬,似是不耐烦至极。

    凤来伸手制住飞影玉狮子,呵斥一声,这家伙才欺软怕硬乖乖顺从地愿意被玄姬撸毛了。

    “你这玉雕一样的马,如此强壮,以后你就叫荔枝吧!”天魔波旬早已经陨落,这飞影玉狮子就是没有主人的。虽有“路道见遗财务,大家有分”之说,可凤来是只凤凰,必然是不需要一匹马的,玄姬心忖,即如此决定了飞影玉狮子的归属问题。

    “荔枝。”凤来赞道,”好名字。”他声音真挚,倒像“飞影玉狮子”真的不如“荔枝”好一般。

    两人一马行至黄狗洞前就听到里面传来一声气急败坏的“你这呆子”。紧接着,一个鹅黄袍衫气冲冲疾步冲了出来,此人走到洞口,看到凤来和玄姬二人突然顿住了脚步。三人面色相觑,就见江恩平忽的转身,对着黄狗洞“呸”了一口,又风雨骤停颜色和缓,慢悠悠地绕过二人,潇洒离去。

    凤来和玄姬都不明所以。玄姬猜,多半是自家二哥说了什么难听话惹着了江山主。虽传言东北荒江恩平龇牙必报,但依照玄姬观察,江山主虽然恶趣味有之,但不是喜怒无常的人。

    “我先去看看我二哥。”玄姬对凤来说。

    “好。”凤来言简意赅,目送玄姬入了洞后也转身走了,竟然是江恩平离去的方向。

    入了洞后,玄姬走进左手边第二个洞穴,此处引穹顶日光倾泻而下,温暖明亮极了。玄铮半躺在石床上,地上碎着一只四分五裂的碗,一地汤水,空气里还有挥散不去的药味。

    经历过雪山窟的那一场泪干肠断,玄姬再有血缘滤镜此时看玄铮脑子里冒出的竟也是一句“呆子”。

    “二哥,鸳鸯镜真的什么都看不到吗?”玄姬幽幽地问。

    玄铮愣住,他以为前尘往事都已烬去,没想到今天会有人问他这个问题。

    “看得到。”半晌,玄铮愣愣地说。他双目空洞,再提起往事已经没有了当初的撕心裂肺,只余无尽的空旷和麻木。她看到了,他没看到。

    “看的到?”玄姬心忖,传言果真不可信呐,传言可是说,鸳鸯镜直至今时也没照出来过什么的呀。

    绵马贯众已经找到,玄姬和凤来也打算即刻返回永安城。玄铮还未痊愈,江恩平自那天洞口气急败坏的见过一面到第二天也未出现。

    临别时,玄姬看着二哥,思绪千回百转,最后只有一句:“二哥,保重。”

    玄铮还沉浸在对小妹的担心里,担心小妹小白兔,担心凤来大灰狼,他语重心长:“你处理完事情快快回家,知道吗?小妹。”

    兄妹二人皆不知对方想法,亦不知对方的担心。

    这荔枝果真飞影,一路回到永安城如腾云驾雾,一路行来它对玄姬倒没当初那么戒备了。绵马贯众匍一入水,须臾散做点点绿星子,覆盖河面,点点星光向河底沉去。仿若一场天雨,洗涤汝水河,雨后河面清澈,生机四起。这中原国永安城的瘟疫算是可以慢慢平息了。

    “凤来,中原国瘟疫解除,我要返回天宫复命。不知你接下来打算去哪里?”玄姬问。

    “我本逍遥客,竟不知去哪里,你还会回来吗?”这个好青年说。

    “我定是会回来的,我的荔枝还养在你这里呢。”说罢,玄姬思及此,掏出一柄抱月梳,两轮半月,青白细致的润玉。一半上雕百花蝶双戏,一半凤凰为梳篦,尾羽展梳背。

    她把雕刻凤凰的那一半赠给凤来,道:“你原为凤凰,我想到此物与你甚是相配,它虽只是传音玉符但雕刻精美绝伦,若是旁人我也是不会赠予他的。”我虽然宠物养在你这里,你可不要亏待了它去,更不能把它据为己有,我送你一宝贝,拳报做你寄养之情,你可要珍惜才是啊。

    凤来眸光盛满笑意,接过玉梳子,诚恳地说:“我没有什么好东西相赠,这可如何是好啊?”

    玄姬摆摆手,不甚在意。汝水河畔风光不与四时同,树荫满地,流莺时鸣,层层叠叠的绿,甚是好看。玄姬喜这绿意,看凤来越发顺眼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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