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等到顾泓刚要从拱门踏出的时候,却正好在抬眼的一刻撞上满带笑意的的一双眼,眉头不由得皱紧道:“你何时在此处的?”

    顾源一笑:“刚来不久,放心,你们的对话我并没有听到什么。”作为从小一起长大,更是血脉相连的兄长,顾源自然是猜到了顾泓的怀疑,解释道。

    而顾泓虽然未必全信,却也因为方才与锦苑的一番对话,倒是也没有多少心思去追究什么了,正想要抬脚离开的时候,顾源却忽然收敛起笑意,看着顾泓的背影道:“大哥,或许我们应该离锦家的人远一些。”

    顾泓闻言一顿,转过身来,看着变得认真的顾源,倒是有些皱了皱眉。虽然知道顾源在他面前是嘻嘻闹闹,可是对于正事,却也是从来不开玩笑,何况是这样认真的脸色。

    “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难道发生了什么?”顾泓想着若是锦家之事,却是不由得因为锦苑而想要多问两句:“难道和锦家有关?”

    顾源果然点了点头,看了看从另一边离开的锦苑与银心,然后才看向顾泓缓缓道:“虽然也说不上什么大事,可是锦家与太子既然结了亲,自然就是太子阵营了。而我总觉得皇上因病让太子执政一事有些蹊跷。所以在大局未定之前,我以为我们倒是最好不要锦家有太多瓜葛。”

    “太子是皇上独子,也是未来的皇位继承人。皇上病重,自然只能让太子执政。”顾泓却是不明白其中蹊跷在何处:“何来的蹊跷?”

    然而顾源却是皱了皱眉:“恐怕没有这么简单。可是我如今倒是也的确说不出哪里不对,只是今日见到了锦苑,便是想要提醒你一句。”的确,若是要让他细细说来,当真无法说服顾泓,便是又只能笑了笑:“或许只是我多虑了,可是依照锦姑娘对大哥方才的态度,倒是真不如避为上策。”

    “你不是没有什么都没有听到吗?”顾泓因为顾源的话,立马皱起眉头。

    “这哪需要听到什么,便是从你二人各奔“东西”的选择和神态就可以猜得出几分了。”顾源又是咧嘴一笑,倒是更加欠扁道:“要我说,既然吃了先开口的亏,那么大哥就应当先做出一番死心的表现。如此或许锦小姐更能意识到你的存在,一细想一着急,反而还会自己送上门来。”

    顾泓眉头更紧,却终究是看了看得意洋洋的顾源,忽然又报复地一挑眉道:“有谁能知道,顾家二公子嘴上功夫一套一套的,却是从来没有与女人独处过。”说完,倒是也不由得忍俊不禁地转过身。

    而顾源因为顾泓的这句话,自然是不依地哇哇大叫:“谁说的,我刚才还和两个女人独处过呢。”

    “一个是母亲,一个是舅母。”顾泓更加气定神闲地说道。

    而顾源在他身后,倒是更加觉得冤枉。其实也不是他不能与女子独处一室,只是从小到大身旁都是些男的,好不容易有女子吧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他的外表所骗,在他面前总是一副做作之态,如此对他,倒是让他真的生不出什么非分之想了。

    只不过顾泓倒是并不理会身后的顾源的抗议,只是因为他方才的话,想着锦苑,心中倒是有了更多的失意,敛了敛嘴角的笑意。

    而另一边,锦苑虽然拒绝了顾泓之意,可是心中却是如那被风吹动的林一般,晃荡着却是又觉得些许的冰凉。

    “小姐,都到了这个时辰了。”银心看着有些心不在焉的锦苑,问道:“太子殿下与太子妃可能也已经走了,我们要不然就从正门回去吧?”

    原来今日原本是太子易明濛携太子妃锦凰归宁之日,也正是如此她才会没有询问地应承了娘亲让她到金山寺去还愿的意思。她自然明白虽然她并没有觉得此事与自己有所相干,可是到底是要顾忌着别人的眼光,也是顾忌她娘亲的关心。

    “万一撞见了,却是不好。”锦苑轻轻地摇了摇头:“还是从后门回去吧。”

    银心点了点头,却又因为锦苑今日特别疲惫的神情而又有几分犹豫,只是心中更多的是觉得不值。明明太子退婚并非她家小姐的错,却偏偏要承受府中的人的闲言碎语,如今不过是个归宁,却还要避到府外,从这后门进出。

    “小姐,这府中的人便是时时嘲笑您被太子退婚,您当真不恼?”银心小心翼翼地看了看锦苑,问道。

    “恼怒又有什么用呢?”锦苑倒是笑了笑,看了看银心:“你想问什么?”

    “我····”银心倒是忽然有几分犹豫,咬了咬唇,然后才道:“顾大人若是对您有意,却是一个良人。至少这顾家的门风一向不错,您若是嫁入了顾家,想必绝不会受到亏待,也可以离开这冷言冷语的锦家了呀。”

    锦苑闻言,轻轻地皱起眉头,倒是忽然因为银心的话心中一动。她怎么会不恼怒,只是她不能大喊大叫,也不能大吵大闹,可是心中又怎会真的可耳边的话相隔绝呢?她又怎么会不因为那些闲言碎语而恼怒呢?

    可是若是将将他的心意当做离开锦家的一条路,却是会让她更加不耻于自己。

    “银心,此事以后不要再提了,若是让他人听了去,便是后患无穷。”锦苑却是难得变得有几分严肃,停下脚步看着银心:“何况顾大人与我之间,并无其他。”

    “是··是···小姐。”银心因为锦苑的话倒是有几分慌张,低了低头应道。

    而锦苑因为明白她到底是关心她,也就没有再说些什么,只是抬脚继续往前走,不一会儿就走到了锦府的后门。

    “你先回去向我娘说声我回来了。”锦苑看了看银心道:“我也去大伯那请个罪。”

    “是。”银心点了点头,心中又为锦苑觉得无奈,这锦凰小姐归宁,却是未必希望看到她家小姐。可是既然是她做了太子妃,归宁之日也本该是姐姐妹妹都在一起。她家小姐顺遂了夫人的意思去了金山寺,却势必还要给大房一个交代了,省得倒是让她们又拿了借口来挑事。

    可是想着自己方才关于顾泓的一番话已经让锦苑不悦了,再多的话也是只能吞到心中。

    而锦苑看着银心离开,也只能叹了口气地一个人慢慢朝锦海的院子走去。其实她也感怀银心对她的忠心与关心,可是有的话说多了,反而是多了一个人来烦恼,如此,倒不如少一个人烦恼为好。

    一个人走到锦海的院子外,锦苑却是慢慢觉得有几分奇怪。按理说今日既然是太子携太子妃归宁的日子,却是应该格外热闹才对,却不知道为何锦海的院子倒是显得有几分莫名的安静。于是她原本想着至少应该派人去通报一声,可是一路走来却是未见到一个侍女或是下人。

    “或许正因为是归宁之日,大家都集中到了太子与太子妃的身边,所以这院子中才并无张罗之人,既是如此,那大伯也是不在书房中了。”锦苑驻足在院子中想着。

    只不过就在锦苑想着要换个时间过来的时候,却是听到几点细碎的脚步声,微一愣,又因为一句“殿下”而心中大惊,立马就猜到了所来之人是谁。正犹豫着是否要跪下接驾之时,却又想起之前恒廷一行,心中忽然涌上一种不如避开的念头。

    他虽然与她如今是半分关系也没有了,可是想着恒廷之会的那一夜,他打她一耳光的狠戾和之后细想起来那场七国面前仿佛故意的闹剧,却是让她对易明濛是更多了几分防备与退却。

    于是,随着越来越逼近的说话声,锦苑皱了皱眉头,立刻隐匿到假山之后,紧贴着山体,不由得把心绷得紧紧的。

    而伴随着越来越重的脚步声,传来的说话声却是越来越清晰。走来的正是锦海与易明濛,两人倒是并未察觉有人所在,所以话语中倒是毫无防备。

    “如今大婚已过,下一步殿下是如何计划的?”锦海问道。

    “以晏不寐之力让我父皇彻底退位,而后除掉晏不寐。”易明濛淡淡地说出带着浓重血腥之气的话。

    “彻底退位?”锦海却是因为易明濛的话心中一惊,这可是“弑君”之意:“太子的意思是?”

    易明濛知道他或许是明知故问,更是看得出他的犹豫,说道:“只要我父皇活着,这越国就永远轮不到我做主。”说完,看着锦海眯了眯眼:“而岳父便是只能选择跟在我身后,还是我父皇身后。”

    锦海闻言大骇,立刻跪下道:“微臣不敢,微臣誓死追随太子殿下。”他与他早就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了,若是让他对他生出了不信任,最后有危险的恐怕不仅是他更是整个锦家。

    “岳父大人请起。”易明濛淡淡地看了一眼缓缓站起的锦海,然后道:“你我既然是翁婿关系,便是早该有这样的心意互通了。”

    “是···是。”锦海一听,忙不迭回答:“只是,这顾家与晏家乃是姻亲,晏家若是蒙难,这顾家未必会袖手旁观。而太子殿下又为何在此时晏家长子晏旸回来呢?”

    ’“晏不寐知道我们的计划,便是不得不死。若他不死,所有的一切便是少了一个替罪羊。可是我并不想动晏旸,因为他颇受婺州州牧欧阳修赏识,而这欧阳修在朝中颇多桃李。”易明濛颇有思量地说道。

    而锦海也自然知道晏家独子晏旸,极为年少便抛却锦衣玉食前去从军,不过二十五六的年纪,却是在军中颇有声明,虽是司参将一职,却是一直受到婺州州牧的信任,甚至是深得宠幸。想着晏家最难对付的恐怕就是他,而易明濛的心思,恐怕就是想用晏家与顾家之间的关系,利用顾泓来稳住晏旸,又或者最好能够拉拢晏旸为他所用。

    想通透了此处,锦海倒是更不由得觉得易明濛是最适合成为帝王的人。想着晏旸似乎曾是他的侍读,却是能够在走到如今地步的时候,丝毫不顾及当初的情谊,便是足够绝情与狠心。

    可是这样的绝情与狠心也不由得让他的心中有些发憷,虽然他是因为看到易明濛乃是国主独子,便是未来的国主,才会与他攀这门亲,甚至于肯参与他的计划。可实现想想被他涵盖到这个计划中的人,不管是晏旸还是顾泓,以前与现在都颇受其宠幸的样子,却是落到如此下场,难不准,下一个会是他,会是锦家。

    想到这,如何让他不有些心寒,可是他也足够明白,这些话和意图万万不可在此时表露出来,只能道:“不管太子殿下又怎样的计划,不仅是我乃至整个锦家也自然会成为太子最有力的支柱。”

    易明濛虽然未必读透了锦海心中的恐慌,却是喜欢锦海的话给他的一种尽在掌握之中的快感,不由得笑了笑,然后才与锦海一起走到锦海的书房之中。而隐在假山后的锦苑,却是早已经因为无意听到的话给惊出了一身的冷汗,手也不知何时攥成了拳头,忽然张开倒是有些无力地颤抖。

    好不容易缓过神来,锦苑看了看变得空荡的院子,而又因为不远处的一声低低的关门声而有些惊促,咬了咬唇,意识到易明濛与锦海是进了书房。

    而锦苑这才从假山后走出来,看了看仍旧寂静的院子,赶紧往外走。

    到底是因为心中有事,一路上锦苑的步履变得颇为急促,更多几分心神不宁,以至于撞到了好几位路过的下人。好不容易是跌跌撞撞地回了自己的院,锦苑立刻躲回屋子,坐在床上,将上好的软被拥到怀中。

    这才有了足够的安全感来细思及自己方才所听之话。弑君乃是抄家灭族的大罪,锦海牵扯其中,便是她锦家牵扯其中。若是此事一旦败落,她锦家便会被打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何况就算是不被人发现,这以下犯上之事,到底是不忠不孝。

    她到底是锦家的子孙,不管是哪种情况都是她不愿见到的。何况按照易明濛对他锦家的态度,或许联姻也不过只是他想要拉拢锦家的手段,而锦海对易明濛的态度,又是那样卑躬屈膝。这样的对比也让锦苑有几分心寒,更是让她害怕有朝一日她锦家也会被易明濛当做不用的棋子给除掉。

    而一想到锦海与易明濛所提及的顾家与晏家,锦苑便觉得无比的混乱,而偏偏在这混乱中,“顾泓”二字却是让她难得的有几分清明。

    有的事情便是这样,你若是不将它刨根问底或许会让自己过得更加安逸。而你若是一旦惊恐了,且先不说那颗心在这样的探究中会受到怎样的惊吓,便是□□也难免会受到冲击。而锦苑便是如此,当夜就因为风寒而生出了一场重病。

    外人只道是因为太子携太子妃归宁之日,其恩爱程度令本有希望成为太子妃的锦苑嫉妒不已。所谓的风寒不过是幌子,忧思过度才是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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