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

    谣言之所以是谣言,往往是有因而无果。而若是有因而有果,便常常是泄露的秘密。对于如今的宋未来说,与辛国所定下的条约变成了举国所瞩目的大事,却是他不愿也是始料未及的。而这也正是这泄露的秘密所带给他的忧愁。

    “这件事情,如今是不得不给百姓一个交代。”宋未如今倒是不像一个帝王,而像是被逼入了困境的穷困之人。看着被他聚在一起的公孙南弦与卢文渊等人,更是有些急迫与无奈:“我也要给辛国一个交代才好。”

    “陛下或许先该查出是谁走漏了风声。”段北期先开口道:“明明这国中才安平,就忽然生事。只怕内有异心之人,宜早日除之为患。”

    公孙南弦站在一旁,不由得眯了眯眼,却正好看到段北期若有其意投过来的目光,看向宋未道:“我以为不妥,还是理当先将此事解决为好。毕竟如今因为这则流言,已经是四下不安了。何况这流言中是有真有假,未必就是一人所为。而追查多人将就更是麻烦了。”

    “我也觉得公孙先生所言甚对。”宋未虽然觉得泄露机密之人是个大患,可是也觉得公孙南弦分析得十分有道理,更是因为这辛国已经是多次派人催促他所许下的五座城池了,自然更想解决眼前之事。

    而段北期既然明白了宋未的心思,也就明白无法再将矛头指向公孙南弦了,便道:“既然当初国主与辛牧帝定下了契约,却是铁一般的事实,吾等恐怕是不可轻易反悔,否则就落下了言而无信之名了。”

    “可是如今签订契约一事走漏了消息,百姓对割除五座城池一事反应太过强烈,恐怕也不是能够履行承诺的好时候。”卢文渊站在段北期旁,说道:“皇后娘娘既然是辛牧帝的胞妹,可能出面请辛牧帝回缓一些日子,再做打算。”

    “这倒是不难。”宋未皱了皱眉头:“只是如何能够安抚百姓才是大事。”

    此话一出,便是让众人都有些沉默。百姓是因为城池割让一事而不平,而城池割让既然是已经定下了契约,又是不可更改。那么如此便是生出了矛盾,不割城池就可安抚民心,却是必定会得罪辛国。而割让城池,自然无法安抚民心,却是会让辛国满意。

    “百姓与辛国,皇上只能选择其一。”事情发展到这般地步,公孙南弦却也是毫不隐晦地就对宋未道。

    而宋未也早已经是心中明了,如今听了公孙南弦的话,又看了看卢文渊等人的沉默,倒是也只能皱起眉头。

    其实他心中未必是没有打算的,想着自己坐上这个皇位是怎样的不易,所以他是万万不能违背民心,否则割让城池就会成为一个他不配做一国之主的借口,而他显然是无力再来应付一次类似于宋觉这样的造反的。

    而对于辛国,在宋未看来至少还有联姻之亲,能够拖多久便是多久了,如今也只能步步为营。

    而就在此事算暂时的尘埃落定之后,卢文渊与段北期都退了下去,却是公孙南弦略停步了些许,而后对宋未道:“其实今日,南弦还有一事要告诉皇上。”

    宋未一挑眉,却只听到公孙南弦道:“之前南弦前来是因为苍亘王感念韩国百姓将受战乱之苦,遂让南弦前来辅助明君。如今韩国安平,皇上已经登上大位,南弦也就该回到盛朝了。”

    “你要走?”虽然对于公孙南弦的借口,宋未自然明白是客套的辞令。也并不是不想知道公孙南弦又或者是苏景行火选择他的理由,可是如今他最想的还是留下他。

    毕竟,经过这么多日子,他自然看得出公孙家的后人是怎样的善于揣摩与操纵了,也自然明白这样的人若是能够为自己所用便是怎样的助益,所以到底是放不下心就这样洒脱地让他离开。

    于是在公孙南弦肯定地回答之后,宋未便道:“你若是愿意留在我身边,我可以给你你想要的一切。”

    “南弦承蒙皇上厚爱,只是一日为主,便是不可弃之,乃是公孙家择主的第一规则。”公孙南弦对于宋未的挽留却是明白道。

    “那你为何会选择苏景行,而不是我。”宋未眯了眯眼,倒是有些不服气道。他自认为自己是比得过苏景行的,虽然他是熙朝的苍亘王,可是他也是韩国的国主。地位之上,却是半分不差。

    只不过他没有注意到,就在他这样想的时候,公孙南弦已然在嘴角挑起了一抹似有若无的嘲笑。

    “因缘二字,不可细述。”公孙南弦只是淡淡道,连宋未想要追问的最后一条路也淡然地堵死了。

    于是不管宋未是怎样的心不甘情不愿,却还是只能看了看公孙南弦,拿出最后的宽带与大度道:“既然公孙先生心意已决,宋未再多说倒是赘言了。就请先生一路顺风。”

    公孙南弦谢了恩,这才答道:“谢国主。”而就在公孙南弦抬头后,又想起一事般道:“之前与辛国联手一事,原是南弦提出,却是如今成为了国主的心头大患,倒是让南弦颇为过意不去。”

    “当初若是不与沈牧联手,恐怕也很难打败宋觉,何况五座城池乃是辛国所提的代价,那般境地,又无法否决,如何也是怪不了公孙先生。”宋未倒不算一个昏庸之人,何况对于公孙南弦的诸多计策,他也一向是默许与赞同的。

    “如今南弦虽然使命已完,却是念在国主如此的宽怀上,再为国主献上最后一计。”公孙南弦亦如之前一般,低下头微敛了自己思绪颇多的眼眸,低声道:“国主若是不甘一国之主,能够做一个继往开来之人,那么五座城池与民心之间,却是有一个冒险的解法。至于国主如何思量,却是南弦不去探寻的。”

    “公孙先生不妨直说。”

    “国主想必是不想失去民心的,那么便是要守住那五座城池,而若是要那五座城池,韩国与辛国就不可能再和平共处下去了。而辛国必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与其让辛国有所打算之前,国主不妨先棋快一着。”公孙南弦缓缓说道。

    “何为棋快一着?”宋未倒是有了几分欣喜之意。

    “三国之事,自然是三国决断。除了辛国,还有一个越国。”公孙南弦含了一抹极为深邃地笑意,看着宋未道:“越国的太子易明濛是个颇有心计之人,国主若是与他联手,既要小心却也可以利用他来除掉辛国。”

    宋未听完公孙南弦的话不由得眉头一跳,他自然是明白了公孙南弦的意思,却也知道若是真的按照这样去做,会有怎样的风险。

    而公孙南弦既然将该说的话都说了,也是心满意足地再次做了一个揖手,然后静静地退下。

    门外,冷云一见公孙南弦,就随在他身后,沉吟了一会儿才问道:“你我都走到了这样的地步,为何偏偏要在此时抽身呢?”说着,他又皱了皱眉头:“岂不是便宜了盛朝。”

    “一山不容二虎,同样一个主子面前,未必听得进去两种声音。”公孙南弦却是极为平静道:“何况既然匡天德盯上了我们,我们在此做事也就难免束手束脚,倒不如为你我抽身去做其他的事情。”

    “何况,我这临别赠言,也是比其他时候更为真挚,更为让宋未心动。”

    “你的意思是?”冷云皱了皱眉。

    “你我虽然走了,可是这韩国却是注定不会安宁的。”公孙南弦笑了笑,恐怕就算不是他的手,同样匡天德等人也不会是真心实意地要帮助宋未的。

    只要宋未想要坐稳皇位,便是要顾忌民心,而既然要顾忌民心,就自然会考虑他的意见。而只要他与越国联手了,辛国又能得到盛熙清明四国中任意一国的支持,三国大战必然打响,三国之盟也就这样极为容易地就灰飞烟灭了。

    而三国一动,天下必定大乱,真正属于英雄与喧嚣的时代也就最终来临·····

    越国

    正是四月好风光,处处柳动莺啼。而因为不久前的一场婚事而变得蒸蒸日上的锦家,自然也是处处繁华。然而这样的繁华之后,总是有着些许让人难以察觉的失落,毕竟这世间的事情一向是有喜有忧,有荣有衰。

    就好像人人都在艳羡那锦家大小姐锦凰嫁入皇家的恩宠,却是都忘了一个被太子退过婚的锦苑。而如今就算是偶尔提及她,也只是说起她如今正是病中,不知安危。

    “小姐?”银心正好打了一个盹,醒来就听到了低低的咳嗽声,不由得心中一紧。

    “银心?”锦苑皱了皱眉,一边觉得自己全身酸痛,一边又想挣扎着起来。

    “小姐,你总算醒了。”银心立刻走上前,将锦苑扶了扶,让她依到靠枕上:“你还好吗?可是还觉得哪里不舒服?我去叫大夫。”

    “没事。”锦苑抓住银心的手,虽然神思还是有些混沌,却是不希望银心比她更加混沌:“先给我倒杯水来吧。”锦苑只觉得喉咙像是被火烧过一般,缓缓道。

    而银心一见锦苑好歹清醒过来了,也就镇定下来,走到桌子旁,端来一杯水:“小姐。”

    锦苑接过水,立刻就一饮而尽,然后将杯子拿给银心。问道:“我这是怎么了?”

    “小姐你不记得了吗?”银心再次走到端着水,走到锦苑身旁:“昨日你一回来就病倒了,发了一夜的高烧,府中的大夫来看了说你是思虑过多,又有些偶感风寒了。”银心一边看着锦苑喝水,一边又道:“必定是昨日去金山寺的时候,受了些风,所以才着了凉。”

    “着了凉。”锦苑再次放下水杯,脑子中似乎也慢慢回想起什么一般喃喃自语。

    “府中的人都说您是因为昨日太子携太子妃归宁一事,气急攻心才病倒的。“银心说道:“可是我知道您绝不是这样小气的人。”

    “归宁。”锦苑这才对昨日的事情越发的清晰,却是也慢慢地用手指抓紧了杯子,本来因病而苍白的脸色显得有些虚弱。

    “小姐,你怎么了?”银心看着锦苑有些吓人的神色,以为是病情未好道:“要不要让府中的大夫再来一趟。”

    “不····不用了。”锦苑抬了抬手,掩了掩眸子道。

    银心皱了皱眉,看着锦苑正想劝说她时,锦苑又看向她道:“现在是什么时刻了?”

    “午后了。”银心答道。

    “那我岂不是整整睡了一天。”锦苑又皱起眉头,心中更是不安,有些着急地看着银心道:“那今天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没有?”

    “什么事呀?”银心倒是有些奇怪锦苑的话了,说道:“府中没有发生什么,除了·····”

    “除了什么?”锦苑立马变得异常焦急,追问道。

    “除了昨晚厨房的刘大娘不小心跌到了。”银心皱着眉头说道,却又看着锦苑似乎松了一口气的神情道:“小姐,你到底怎么了?”

    锦苑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太过紧张了,好不容易扯出一抹硬笑道:“昨晚做了一个噩梦,所以今日便是不免有些敏感了。”

    然而,或许只有她自己明白,内里的那颗心岂止是敏感那么简单,恐怕这以后的日子都将会惴惴不安了。

    “哦。”而银心虽然仍旧皱着眉头,可是看到锦苑好不容易的笑意,还是放下心来:“那银心去为小姐准备些膳食来。”可是一句话却又是石沉大海,抬眼看向锦苑,却发现自家小姐又有些走神。

    锦苑轻轻地皱着眉,虽然她多么希望自己能够因为一场大病就忘记所有自己所知道的事情,然而却只是更加的胆怯与深刻罢了。她其实更加明白自己所听到的事情是绝非她一人可以做出什么更改的,或许她该选择沉默,可是想着自己的沉默又是怎样的一种助力,心中却是又变得不可自己。

    第一次,她那么希望有个人能够与她共同承担这一切。选择自己身边的任何一个亲人,似乎都不是良策,因为这件事情与锦家是紧密相连的,一旦告诉了这家里的任何一个人,很有可能就会给她自己带来不幸。而任意选择一个人,又更是不妥,思前想后,却是只有与晏家相连,又与易明濛有关系的他是最为合适的人选。

    只是,锦苑还是不得不犹豫,自己所做的选择,真的对吗?如果他是站在晏家一方,便是自然会阻拦易明濛,也就是与她锦家对立。而若他是决定站在易明濛一方,自然也就会将她知晓计划一事告知易明濛,只怕她也就会置于莫大的危险中了。

    可是,若不选择顾泓,她又更是无所退路。于是,锦苑好不容易回过神,看向银心道:“银心,你带个口信到顾府,给顾大人。”

    “顾泓,顾大人?”银心有些惊讶,可是看向自家小姐,却是觉得那双眼睛中有着她所从未见到的一种沉默。

    “是。”锦苑隐隐地咬了咬牙,随后低低地应道:“此事务必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银心一边因为锦苑的认真而有些讶异,一边又察觉得出锦苑要说之话必定也是十分重大的。于是走到锦苑身旁,附耳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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