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避开三个女孩子,祁灵仙对祁玉仙说:

    “阿姊,女娃子的悄悄话咱不听也罢,阿妹带你到御花园散散心去。”

    祁玉仙不明就里,微笑着说:

    “也好,咱姊妹也一年没见了。”

    祁灵仙也不让侍女跟着,带着祁玉仙一路走到御花园观月亭去。

    “阿姊,阿妹去年托你回去提亲,你怎地迟迟没有回信,反倒要阿妹派人去打探消息,你不知这多急死人呢!”一到观月亭,还没等坐下,祁灵仙便埋怨说。

    “阿妹,你还怪我呐?我可是吓死了,再不敢过问了。”祁玉仙想到去年刘佐达的那个态度,仍心有余悸。

    “却是为何?”祁灵仙诧异地问。

    “唉,别提了。去年回去,我便将你所托之事跟皇上说了,皇上当即派人请来刘佐达问他的意思。谁知,”祁玉仙叹了一口气,“刘佐达一听,当场一通脏话将我骂个狗血淋头,因为,他喜欢的是……”

    祁玉仙话还没说完,祁灵仙便着急问:

    “他喜欢的是谁?”

    “他喜欢你家的二公主。”瞒是瞒不住了,祁玉仙索性说出来。

    “什么?石疏桐?”祁灵仙听了咬牙切齿,“那贱婢拥有万千宠爱,还跟阿瑾来抢男人?”

    “阿妹,不要说得如此难听,你可要就事论事。你家二公主可正经没跟阿瑾抢男人,她压根就不喜欢刘佐达。”祁玉仙截住祁灵仙的话说。

    “你怎知她不喜欢?那贱婢精着呢!准是她私底下跟阿达做过哪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了,阿达才会喜欢上她。”祁灵仙蛮横惯了,且刘佐达眼下是她的最爱,她才不愿就事论事呢!

    看阿妹如此不讲理,祁玉仙无奈地摇摇头,又说:

    “不过,皇上倒是蛮喜欢阿瑾的,他再三催促阿达迎娶阿瑾。”

    “阿达怎么说?”祁灵仙听了,惊喜万分。

    “阿达勉强答应了,但他要等明年再说。”祁玉仙没有隐瞒事实。

    祁灵仙一字一句的像对祁玉仙说,又像是自言自语:

    “都是那蹄子搅的,不行,我不能让她坏了我的计划,我一定要送走她,送得远远的。”

    祁玉仙又一次被祁灵仙弄得满头雾水,她看着祁灵仙的眼睛问:

    “送走谁?”

    祁灵仙若无其事地说:

    “走,我们回去吧,明日且得早起呢!”

    次日辰时开始,坤琼宫里便贵戚如云,高朋满座,来给姿容祝寿的命妇皆盛装陆续到来。申时一过,寿宴便开始了,中原的礼仪使也在应邀之列,八面玲珑的祁玉仙带领内务府总管,应对起来是得心应手。这次寿宴,比三年前为疏桐举办的寿宴毫不逊色,个个都夸二皇后能干,是皇上的贤内助。祁灵仙一半是心花怒放,一半是心怀鬼胎,她不时用阴狠的眼神寻觅疏桐的身影。疏桐因要跟长姊讲和亲之事,便拉着珮瑾和绣绮来到珮瑾的房间,她今晚要跟长姊一起睡,芳菲、奴芝跟嘉珠到隔间待去了。三人坐在床沿上,珮瑾拉着疏桐的手,问:

    “二妹,长姊该怎么办?你帮帮长姊。”

    “长姊,我想好了,带着你逃到阿公那里去,阿公定会收留你的。”

    珮瑾听了高兴万分地说:

    “对呀,我怎没想到呢?这可是个好主意呢!阿公那般疼你,且会看在你的面上帮我的。”

    绣绮沉默着,没有出声。

    这时祁灵仙突然进来了,她在外面已偷听了她们之话,兀自假装不知道。祁灵仙进来就说:

    “大公主跟中原皇子结婚盟是祖上定下的规矩,无人敢漠视祖宗规矩。再者说,这不是一般的结亲,是政治的需要,逃婚是没用的,即便逃至天涯海角也会被你们父皇抓回来的。反正这么跟你们说吧,你们姊妹四个,死一个顶一个上去,总之是定要有公主去往中原和亲的。”

    “既如此说,我便一辈子在阿公那里不回来,我也可以带长姊去投靠阿公,阿公会保护我们的。”疏桐毅然决然地说。

    “投靠阿公是吧?如果是你二公主去投靠阿公,自是没问题的,现如今是你长姊去投靠,这便晋升为政治问题了。你们父皇必定会去要人,中原皇帝也定会去讨伐,你阿公能背得动这摊子祸事吗?况你阿公年事已高,都准备禅位给儿子了,哪里还有精力、能力管这破事呢?”祁灵仙就连显陂国皇帝想禅位儿子的事都胡诌得出来,试问哪有她做不到之事呢?她一本正经地驳回了疏桐,然后又对珮瑾说,“认命吧!别怪母后平时骂你,但凡你学着二公主点,跟二公主一般机灵,母后用得着操这个心吗?认命吧!”

    珮瑾绝望地痛哭起来,祁灵仙此刻当真心乱如麻,一面是被珮瑾哭得心烦,一面是怕精明的疏桐不上当。不行,自己此时还得加把火,方能让宇宙燃烧起来。

    “哭,遇到事你就会哭,我的命怎这么苦呐!我看我倒不如先死了算了,免得将来还要为你操心受累。”祁灵仙说着一头向柱子撞去。

    唬得三个女娃子急忙上前拉住祁灵仙,芳菲她们听到动静也慌忙跑将过来。

    “我替长姊和亲,我嫁到中原去!”疏桐一跺脚,喊了出来。

    绣绮呆呆地看着疏桐,她的喉头似被钢针插住,说不出话来。

    鱼儿终于上钩了,祁灵仙心中一阵狂喜,腿一软,一把抱住疏桐,眼泪鼻涕俱来帮忙,她情真意切地说:

    “不,和亲的人是大公主,大公主该承受的罪,怎能让二公主来承担呢?你虽不是二母后所生,但二母后一直视你当心肝宝贝,比对你长姊还还亲还疼呢!二母后绝不会让你替长姊去和亲的。”

    绣绮冷眼看着姨母,她没想到姨母戏演得这般出彩。

    疏桐语气坚决地说:

    “二母后您别说了,做出这个决定非是女儿一时头脑发热,我自有我的办法,你们不用为我担心。”

    “不,我决不让二妹代我和亲,我绝不让最亲的二妹替我去受罪,绝不。”珮瑾斩钉截铁地说着又低头咬了一下嘴唇好似是经过了思索,“……我想到一个法子了。”

    疏桐和祁灵仙同声地忙问:

    “什么好法子?”

    珮瑾犹豫了下说:

    “母后,二妹,你们先回去,我明日再告诉你们。”

    疏桐和祁灵仙狐疑地看看珮瑾,珮瑾握着疏桐的手,眼睛望着绣绮,眼里燃着希望之光,疏桐只好带着芳菲无奈地走了。祁灵仙问不出所以然来,也连气带怒走了。

    绣绮心中纳闷珮瑾为何让姨母和二表妹先走,她也带着嘉珠走到珮瑾跟前,勉强地笑着说:

    “表姐,我……”

    “阿妹,我……我有话对你说,”珮瑾没等绣绮说完,一把抓住绣绮的手,又转头对嘉珠说,“你先过去陪姨母。”

    绣绮不露痕迹地将手抽回去,珮瑾看着自己握空的手,艰难地对绣绮说:

    “阿妹,我已经跟你的哥哥定亲了,可中原那边此时却又提起和亲之事,我怎能跟你哥哥悔婚呢?我想……我想问问你愿不愿意嫁到中原去……去当太子妃?”

    原来,珮瑾绞尽脑汁想到的法子是叫绣绮代替和亲,这真真印证了她母亲说她脑子不好使的说法。珮瑾原以为绣绮跟刘佐达是相处融洽的一对兄妹,要用自己嫂嫂的身份来感化绣绮。先别说绣绮自己,刘克聪能同意吗?绣绮是祁玉仙带过去的女儿,刘克聪看绣绮是个可造之材,专门派人教绣绮骑射。日子一天天过去,绣绮出落得标致可人,称得上是吐谷国里的一只金凤凰,刘克聪渐渐地竟打起了绣绮的主意,无奈祁玉仙看得紧,他才无从下手。刘克聪转而打起自己的小算盘,要将绣绮嫁给刘氏家族的男子,以笼络人心。心高气傲的绣绮,小时要母亲和姑妈庇护,如今她已然成长,不独要自保,也要护母亲、姑母周全。

    绣绮的种种遭遇,珮瑾浑然不知,对自己眼下的自讨苦吃,也毫无预见。果不其然,珮瑾一开口,绣绮几句话便让珮瑾羞得无地自容。

    “是,我父死亲得早,我是个孤儿,孤儿在你们眼里自是贱命一条。但你可知,命贱之人,不见得心也是贱的?”

    事情告吹,珮瑾和绣绮也因此结了怨,珮瑾恨透了绣绮。可珮瑾并不想一想,同是思春的女儿家,绣绮也有自己喜欢之人,那便是石中虎。况且,不管绣绮愿不愿意,她都不可能代珮瑾去和亲,她名义上也是吐谷国公主。

    次日,疏桐一早便来问珮瑾结果如何,祁灵仙也在,她是想赶在疏桐之前来说教珮瑾的,谁料疏桐竟随后进来了。珮瑾难堪地摇头,疏桐拉起珮瑾的手,轻轻地拍了拍:

    “不用想了,事情便这般定了,我替长姊和亲。”

    珮瑾默不出声,自己没有勇气嫁到中原去,只好无可奈何地默认二妹之决定了。祁灵仙舒了口气,挤出几滴眼泪,拉起疏桐的手说道:

    “二公主,我的宝贝,二母后当真没有白疼你,要没有你,二母后恐怕也要跟着你长姊一同上吊了。”

    珮瑾听了泣不成声,疏桐急着劝慰长姊,哪辨得了祁灵仙的真与假?祁灵仙得手了,她趁热打铁,去做石济生的工作:

    “陛下,臣妾当初为何建议要将阿瑾嫁去吐谷国,图的便是强强联手。陛下整日里要去平叛,若周边总有这么个人虎视眈眈的,也是极令人担忧之事。我们若将女儿嫁过去,一来可以有个保障,二来万一有个风吹草动的,我们也能第一时间得知,这不是一举几得之好事吗?如今桐儿还没有指婚,加之她自己想嫁到中原去,陛下应有成全之美才是。”

    “可桐儿一直是在她阿公那里长大的,她的婚事阿公说不定已有主意。”石济生虽是个流氓,但同在一条道上混,做人的起码底线他且是有的,他听了祁灵仙的话,虽然动心了,但不无担忧地说。

    “陛下如何连这点底气都没了,阿公再怎么养大,二公主也是陛下的女儿,是大氏国的公主。更何况,二公主留在显陂国,又不是因为陛下养不起女儿。”若要讲做人之底线和道义,祁灵仙当初便嫁不了石济生,更当不上二皇后。

    东风吹不过枕边风,晓以利弊,权衡得失之后,周边的国家更要笼络,去中原和亲,二公主才是最好之人选。

    石济生派人去驿馆请来礼仪使,乐呵呵地对礼仪使说:

    “明年春后,大氏国公主将往中原和亲,与中原结成秦晋之好。”

    礼仪使提出要看过公主之后,方能回去复命,石济生派内侍去请疏桐。礼仪使看到公主,非常满意,对石济生行礼说:

    “陛下,公主冰清玉洁,蕙质兰心,我主陛下和太后娘娘必定欢喜,臣等这便回去复命。”

    礼仪使高高兴兴回去复命了。

    疏桐替姐和亲,就没有想到远离母后,远离阿公和师父的现实问题吗?有,其实疏桐压根不想嫁到中原去,但她不忍看着长姊忧郁致死。她看到父皇娶了那么多的妻妾,母后整天独守空房、受尽欺负,她为母后甚是感到委屈。但母后总是安慰疏桐:

    “生活原是如此,烦恼不断,麻烦不断,但忍过了,便没事了。”

    疏桐之所以会选择拜师学医,便是看到了后宫女人的悲惨,她不愿过母后这般的生活,母后虽则贵为皇后,却过得跟阿嬷之前的日子无二。因此疏桐这辈子立志行医,做个悬壶济世的医者。

    疏桐也断不想跟一个白痴过一辈子,她已打定主意,即便嫁到中原,她也不会坐以待毙的,拜堂之后她会设法逃走,回到师父身边继续行医,也将母后接到身边。疏桐想着她的愿望定能实现的,师父起初不也是不肯收自己为徒,后来不也被她的执着打动,破例收下她了吗?

    替嫁之事疏桐暂且不敢告知母后,等内侍来坤琼宫传旨二公主的婚事时,姿容顿感晴天霹雳,昏死过去。陈槐安急命人禀告陛下、请太医,好不容易醒过来了,姿容是茶不思饭不想,她哀哀戚戚地想:女儿一出生便被父亲留下,她是日日盼女,夜夜想女;如今女儿长大了,非但不能如愿回到自己身边,还要到更远的中原去和亲,更甚者是嫁给一个白痴,姿容没办法眼睁睁看着女儿去遭罪,她此刻真想一死了之。

    疏桐跟珮瑾忐忑不安地回到坤琼宫,姿容抱着女儿只是一味地哭。看着大母后哭成这般,珮瑾落荒而逃,她觉得自己便是罪魁祸首。

    疏桐这边极力劝慰母后,她定会平平安安的,可那边又记挂着阿公,她已回来将近一个月了,再不回去,阿公会急死的!

    疏桐安顿好母后,这才返回显陂国,且先来见师父,才有上山采草药,救司马流响一事。

    轰隆一声,一个闷雷在疏桐的头顶炸响了,将疏桐唬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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