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氏国这边,女儿方满月,石济生就夺得了皇位,他欣喜若狂,派乞伏隗给丈人送去亲自给女儿取的名字:石珮钰,封平阳公主。并让乞伏隗多带些护卫护送皇后和公主回国。

    乞伏洛根这里可无半点要女儿回去的意思,这一晃工夫半年便过去了。这六个月来,是姿容此生最快乐的时光,每日陪着母亲和孩子,姿容感到无比的满足、快慰。更甚者,父皇每天早朝之后,都要来看看外孙女,自小到大姿容可从未见过父皇有和颜悦色之时,她如今每天都看到了,姿容感觉是小小的女儿给她和母亲带来了好运。到了年底,石济生也派人来催过几回了,姿容不得不回去了。姿容着手收拾东西,包括自己婴幼儿时穿过的衣服,母女俩的东西可真多。这时,祈福来传旨:

    “皇上有旨,恐三公主带不好孙公主,三公主且自行回国,至于孙公主,皇上自会和庾贵妃好好抚养。”

    这道圣旨于姿容来说不啻晴天霹雳,姿容听了跌坐地上,失声痛哭,早知如此,打死都不回来这一遭了。庾嬢扶起女儿,她们知道,但凡皇上做出的决定是无人能改的,可女儿是石济生的,石济生即年轻时的乞伏洛根呀!

    石济生不待见姿容,这是在乞伏洛根的意料之中的,只是因为女儿还是石济生真正意义上的大老婆,乞伏洛根因此也没过多干涉女儿的事情。但这次乞伏洛根将外孙女留在身边抚养,事情的确做得不近人情,他也不管女儿回去了要如何交代,就这么强横地留下了外孙女。

    姿容回去了,坐在马车上,她止不住一路的哭泣,任槐安怎么劝慰也无济于事。三公主的心情,槐安也能理解:自己的孩子,虽说带的人是自己的父母,但再怎么说,路远迢迢的,不是走出府门就能见着的,也是骨肉分离呀。槐安也有多半年没见自己的俩孩子了,抱着孙公主时,她总有一种抱着自己女儿的错觉,如今就要回去见着儿女了,她的心早已先飞回家了。

    姿容回国,先行皇后册封之礼,授受后印。回坤琼宫后受各宫嫔妃、王子皇孙叩拜,石济生当晚在坤琼宫用膳,他指着姿容的肚子问:

    “肚……孩子呢?”

    “臣妾的肚子在呀!”姿容答非所问。

    “呸,朕是问朕的公主呢?”石济生流氓本色出演。

    姿容委屈地说:

    “臣妾诞下皇儿,身体虚弱恢复不好,父皇恐臣妾无法带好孩儿,就让臣妾的母亲辛苦抚养些时日,等孩儿长大些再回来。”

    石济生听了没吭声,他对于姿容生儿生女皆无所谓,并非是他疼爱子女,而是在他心里自有一本帐。上阵父子兵,皇位继承人已有他钟爱的长子石中虎,女儿嘛,那也是一笔赌资,收买人心,犒劳下属国和亲,都需要有女儿。但这个女儿不一般,她给石济生带来好运,是该自己好好养着的。可眼下既然老丈人愿意抚养,那就随他,等大些了便要回来自己养。看皇上没出声,姿容暂时松了一口气,但内心的苦楚是无以言表的,唯有吞进肚子里了。

    显陂国那里,姿容走后,牡丹苑也已修葺一新,乞伏洛根吩咐祈福:

    “着内务府选个吉日,让庾贵妃带着孙公主搬过去,这样方便朕每日早朝后看望外孙女。”

    这无疑是一枚重量级的炸弹在宫里的女人中炸开了,她们个个俱不服气,卑微的庾嬢竟凭一个外姓的外孙女得宠?就是不服。不过,庾贵妃的日子也不好过,皇帝虽然六十多了,但也宝刀未老呀,所以庾贵妃只得暗地里隔三差五地请御医帮她开来坠胎药。庾嬢现在的身份地位是今非昔比了,太医院的人也乐得效劳,只不过他们私底下也要议论:

    庾贵妃三十多的年纪,徐娘未老的,再多生几个皇子公主都不为过,为何不生呢?

    这个问题庾嬢也想过,但权衡利弊,她认为眼下好好带大外孙女,才是她该做的事情。陛下子女众多,也没见他偏爱哪个,虽说皇世子乞伏殷实受宠些,也不外乎如此。且庾嬢清楚,陛下重新宠幸自己着实是因为这个小外孙女的缘故,至于什么缘故她不知道,也不用知道。她知道的是,万一自己再生的又是一个女儿,且又带不了外孙女,这万般的宠幸便不再有的了,这样一来岂不是得不偿失?而且女儿也说过了,万一哪天老头子驾崩了,女儿就来带她去大氏国,哪怕住在宫外,女儿也能时常派人去照看。凡此种种,庾嬢可还有再生养之理?

    乞伏洛根自从病好之后,国势日盛,国库更加充盈,他自己的身体也日益硬朗。乞伏洛根自是更加宠溺外孙女,当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碎了。

    乞伏洛根有三子,老大乞伏北固和老二乞伏南墩为了皇位勾心斗角,可不知为何,他们对疏桐却是一致出奇疼爱,常带些疏桐爱吃的吃食进宫去看望。但乞伏洛根的那些后宫嫔妃及儿媳就不干了,她们极不痛快,每每私底下嚼舌:

    凭什么放着嫡亲的子女、孙子孙女不爱,偏偏去疼一个外姓人?

    都说这世上没有永久的朋友和永远的敌人,皇后和王贵妃权衡利弊,放下成见,彻底携手共创未来。眼下正好就有一个现成的机会被皇后和王贵妃利用上了,她们经过一番合计之后,王贵妃自告奋勇到妒芳园看望刚生完孩子的辛贵人。

    辛贵人是西域一个部落进献给乞伏洛根的,比姿容还小几岁,生得是千娇百媚,且能歌善舞。乞伏洛根得病之前,将辛贵人宠得都找不着北了,她连看到皇后和王贵妃也是爱搭不理的,皇后和王贵妃那时只能是打断牙齿往肚子里吞,眼睁睁由着她蹦跶。

    此时辛贵人生的女儿都五个月了,比疏桐小两个月,出生到现在乞伏洛根都没来看望过女儿一次,当中只有内务府送来女儿的名字:乞伏姿玥。

    “你有空看别人的女儿,却没眼瞧我的女儿,这分明是想恶心我。”当王贵妃进去时,辛贵人正坐着忿忿不平地嘀咕着生气呢!一边的乳母抱着啼哭的小公主在哄着。王贵妃轻轻上前抱过乳母手中的小公主,辛贵人看了王贵妃这货都懒得起身,只是坐着欠欠身当行礼了。当姐姐的大人大量,王贵妃自己靠着辛贵人坐下来,她腾出一只手拉起辛贵人的手,辛贵人不习惯地抽回手去。王贵妃讪讪地笑笑道:

    “妹妹整日懒得出去也是不行的,牡丹苑旁的梅花阁,梅花开得可好了,姊妹们皆去赏梅。妹妹……也应该带着公主出去走走,赏赏梅。”

    辛贵人撇撇嘴道:

    “我才懒待去呢,看见不喜欢之人,心更堵得慌。”

    “知道的体谅你心情不好,不知道的以还为你怕了谁,同是姊妹,皇后更希望姊妹们能多走动走动。”王贵妃抬出皇后,一副以大局为重的态势。

    “我怕谁?我用得着怕谁?弄得我见不得人了似的,”辛贵人噌地站起来,朝乳母挥下手:“走,抱小公主出去玩玩。”

    王贵妃笑了,笑得甚是惬意,几步跟上辛贵人和乳母来到梅花阁。此时刚好庾贵妃也带着疏桐来看梅花,辛贵人连王贵妃都不放在眼里,又怎会正眼瞧庾嬢呢?疏桐看到姿玥,就从乳母怀里伸过小手去要跟姿玥玩。辛贵人理也不理就走进月亮门了,可姿玥也想挣脱乳母的手下来。

    两个乳母将两个小人儿放在地上,在乳母的搀扶下两个小人儿一颠一颠地走到了一起,疏桐突然停下了,姿玥挣脱乳母的手要去抓疏桐的手却抓空了,一个站不稳就扑倒在地,哇哇哭了,乳母吓得赶紧抱起姿玥,庾贵妃弯腰想抱起姿玥看看有没有摔疼。辛贵人闻得女儿啼哭,回转身来几步过来推开一旁搀着疏桐的乳母去抱自己的女儿,乳母猝不及防跌倒在地,疏桐也一起跌倒,小手摔疼了,可她坐在地上只是拍拍小手,却没哭。

    也活该辛贵人倒霉,这一幕被下朝过来看疏桐的乞伏洛根看个一清二楚,辛贵人的宫婢眼睁睁地看着皇上走来,来不及提醒辛贵人。乞伏洛根的脸色难看极了,几步过来,给了辛贵人重重的一巴掌,把伸手要去抱疏桐的庾贵妃也给吓到了。乞伏洛根接着怒喝道:

    “我的命脉只有一个,你算什么东西,朕要多少,有多少。你不用再回妒芳园了,直接带你的女儿滚进寂寥斋禁足。”

    乞伏洛根说完又狠狠瞪了一眼王贵妃,抱起小疏桐走了,王贵妃吓了一哆嗦,随即低头敛声,庾嬢忙跟上皇上。

    辛贵人吓得呆若木鸡,她不明白前不久还给自己万千宠爱的皇上到底是怎么了,说翻脸就翻脸。辛贵人跪地哭喊:

    “皇上,臣妾做错什么事了,皇上?你不能只爱别人的孩子而不管自己的孩子呀,皇上!玥儿还小,她需要父皇。”

    按照乞伏洛根以往的性格,后宫嫔妃犯错,他是杖责无误的。但现在菩萨赐给他一个桐儿,他要为桐儿积德,因此他没有理辛贵人的哭喊,也没再责罚她。内侍来带着辛贵人去到寂寥斋,辛贵人绝望地哭喊:

    “这么冷寂的地方,是人能待的吗?皇上,我要见皇上。”

    这是背黑锅史上最黑的一口锅,辛贵人在皇后和王贵妃的帮助下成功夺锅,皇后和王贵妃也彻底输掉了赌资。

    小疏桐就这样在阿公的万般宠爱和呵护下健康成长,而疏桐也实在是太聪明了,小小年纪就有“耳闻则育,过目不忘”的能耐。乞伏洛根专门花重金派人去中原延请师傅教疏桐读书,并购来各类经史子集让疏桐阅读。疏桐朗朗而诵,跟疏桐一般大小的小皇子、小公主只有听的份。

    不独阿公宠她,几个舅舅也是如此,疏桐小小的,他们就争着教她骑射、练剑,大舅还专门给疏桐打造了一把小剑,疏桐能将舅舅们教的招式舞得像模像样。抱她坐在几个月大的小马驹背上,疏桐乐得咧嘴笑,不像其他的小公主吓得哇哇大哭。

    这样的教育原本该是锻炼出一个泼辣、豪放的疏桐的,但并非如此。疏桐得天独厚,她与生俱来沉稳文静,成就了她的优雅高贵,大家都说她是石济生和姿容的合体。

    疏桐第一次回国看望父母是过完五岁的生日,还是在石济生百般交涉之下才成行的,此行由乳母和两个宫女陪同,乞伏隗和十个大内侍卫护送。此后,乞伏隗就成了疏桐往返大氏国和显陂国的私人保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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