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时光是最快乐的,随着疏桐逐日地成长,舅舅们也开始真正教给她本领了,到九岁时,疏桐已经能独自一人骑马在大漠上飞奔骑射移动靶标了。

    年底巡边,乞伏洛根出宫巡视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临过年时方回来。一回到皇宫,乞伏洛根来不及休息便赶至牡丹苑来,疏桐看到阿公,极开心地扑过来,双手抱着阿公说:

    “阿公,桐儿想死你了,你为何去了如此之久?”

    “阿公也想桐儿呀,这不回来看桐儿了?”乞伏洛根抱起疏桐,变戏法似的拉过他身后跟着的一个小女娃,“看,阿公还给桐儿带回了礼物。”

    “咦,你是如何变出来的,刚才为何没看到你?”疏桐从阿公怀里滑下来,拉起小女娃的手,这个小女娃的手好冷,且瘦骨嶙峋,疏桐又抬头望阿公,不解地问:

    “阿公,为何你说她是礼物呢?”

    “这是阿公专门带回来服侍你的侍女,岂不就是礼物么?”乞伏洛根哈哈大笑。站在边上的庾贵妃也慈爱地看着疏桐,这个机灵的娃子,救了多少人,做了多少好事,这是上天的恩赐呀。不说别人,就说自己,自从这娃子来到这人世间,自己便是从地狱来到了天堂。

    庾嬢走过来俯身伸手拉起小女娃的另一只手,这小女娃看着比疏桐还小,且瘦弱、单薄。小女娃怯怯地微微抬头望庾贵妃,眼神里除了害怕还隐含着只有庾嬢才看得出来的渴望,庾嬢心想:这不就是当年的自己吗?

    “不,阿公,人就是人,如何能当礼物呢?阿公,她以后就能跟着桐儿玩了吗?”疏桐说着,还没等阿公说出答案,便拉着小女娃的手往外跑了。

    “当心点,别摔了,”乞伏洛根大声喊,然后摸摸下巴的络腮胡子笑着摇摇头,“这小精灵鬼。”

    “这娃子,都是托皇上的福呀!”小女娃的手从庾嬢手中滑出,庾嬢虚握着手,站在原地幽幽地回应乞伏洛根,她原是想说:我就是托这娃子的福呀!

    乞伏洛根不置可否地背手扭头走了,心想:你懂个屁呀?

    疏桐领着小女娃来到梅花阁,四个宫婢远远地跟着,因为自己去到哪里,总有这些人跟着,经过跟阿公多方交涉,最后双边达成共识:

    往后,不管孙公主去哪里,四个宫婢只能远远地跟着,不准打扰孙公主的雅兴。

    呵,好美呀!满树红梅傲雪怒放,灿烂无比,俩娃子浸润在清幽的花香里。

    疏桐从未有折花的习惯,也不许宫婢折回去。她背手仰头赏梅,俨然个小大人,她突然转头问小女娃:

    “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娃低下头,没吭声。

    疏桐见小女娃没回答,又问:

    “你没名字?那我给你起个好吗?”

    不等小女娃回答,疏桐又自言自语:

    “梅花此时开得满树芳菲,灿烂缤纷,你就叫‘芳菲’好吗?”

    小女娃望着疏桐微微点点头,眼里流露出一丝光亮的神采。

    “你不用怕桐儿的,哦,我叫疏桐,大家都叫我桐儿,你也叫我桐儿。”给人起名字,疏桐感觉自己完成了一项壮举,她拉起小女娃的手,要回去禀告阿公。

    这个年,疏桐过得甚是开心,她终于有一个可以跟她一起玩的朋友了,疏桐把芳菲当朋友。开春回去看望母后,坐在马车里就不会对着乳母和宫女无聊透顶了,有了芳菲,疏桐也不让原来的两个宫女跟着了。

    最让疏桐生奇的是,芳菲竟从她爷爷那里学得一手捏陶人的本领,再一上色,便是栩栩如生了,疏桐看得目瞪口呆。芳菲会的手艺可不少,除了捏陶人,她还会绣荷包,会易容术,每日都能给疏桐带来惊喜。

    疏桐弄不清同样是手,且年龄相仿,为何芳菲的手竟灵巧至此。她好奇地抓过芳菲的手和自己的一比,竟发现芳菲的手比自己的小许多,因此疏桐对人体的骨骼构造产生了兴趣,要阿公给她买有关人体骨骼的书籍。像这般的知识,只能来自医书,乞伏洛根便派人四处去购来,疏桐每日里看得废寝忘食,她还让芳菲跟她一起读书。

    开春时乞伏洛根对疏桐说:

    “桐儿,你十岁的生日,阿公决定由你父皇母后给你过,顺便也陪你母后过个生日。”

    说到底疏桐跟母后的生日相差不足一月,只是由于乞伏洛根从来都不管他的那些个女儿,所以没跟疏桐提起,他没提,庾嬢更不敢提。在这之前,疏桐从没想到过母后的生日及自己的,于她看来能够回去跟长姊一起玩便是过生日,自是欢喜。

    石济生早就想着给女儿过个生日了,那些皇亲国戚大多都没见过这个为他带来好运的女儿,老丈人有这一说,正符石济生之意。姿容的生辰一过,石济生便下旨命内务府协同二皇后大力操办平阳公主的生日宴。

    平日里,祁灵仙再如何地上蹿下跳,但对石济生,她是打从心底里惧怕的。原以为疏桐的生日再隆重,也就宫里众后妃参加,谁料想石济生竟下旨所有皇亲贵戚的内眷均来参加,且美其名曰:别开生面。

    祖松一大早就来宣读这晦气的圣旨,祁灵仙接旨后简直要昏过去了,她当即就四肢无力手脚抽筋,便赶紧躺下休息。祖松明白二皇后这是被活活气出来的,便赶紧回复皇上去了,接下来祁灵仙便体验到何为祸不单行了。

    石济生下完旨之后,心里有些得意,他突然想找个人来分享一下。宫里众多女人,惟小祁子是最能解意的,自从有了小楠丹之后,就冷落了小祁子了。早间祖松回禀小祁子不舒服,还是去陪陪小祁子吧,石济生打定主意,当晚到仙华宫去用晚膳。

    酉时过后,石济生乘辇来到仙华宫,宫门口怎的那般安静?宫女看到皇上,急忙跪迎,有的要进殿向二皇后通禀。石济生摆摆手,示意别声张,他今天心情极好,要好好跟小祁子乐上一乐。殿里面更安静,莫非小祁子当真病倒了?石济生脚步轻轻往里走,祁灵仙就面朝里躺在榻上,石济生脚步轻轻走到榻前,拿食指轻捅祁灵仙的后背。

    “你死哪里去了,明知老娘心情不好,还丢下老娘,你个没心肝的。”祁灵仙头也不回,没好气地骂,中气颇足,半点看不出有何不适之感,倒是在赌气。

    “谁惹老娘生气了,让老娘心情不好?”一股不爽涌上石济生的心头,他盯着祁灵仙的后背,冷冷地问。

    祁灵仙本能地全身一抖,整个人如同掉进了冰窖里,她强忍着没转身,不能转了,此刻转身就是不打自招了。祁灵仙抑制住心底里直往上冒的冷气,强撑底气、换上有气无力的语调:

    “还有谁敢惹老娘,还不是皇上,许久都不搭理人了,此时还来做甚?”

    刚才祁灵仙那本能的一抖,石济生可全看在眼里了;现在祁灵仙言语间的颤音,石济生也听出来了。他“哼”了一声,转身就气冲冲地走了,守在外头的内侍和宫女知道即刻便要大祸临头了。

    皇上走了,祁灵仙噌地挺起身来,“病”一下子就好了,这是“药”到病除了。她蓬乱着头发,双眼发红,声嘶力竭地吼出一句:

    “你们这些个狗奴才,到哪挺尸去了?这是串通好了,要卖了你们的主子吗?”

    内侍和宫女们听到里面传出的这一声炸雷,随即瘫在地上了,反正今晚只领一顿打是不可能的,外搭上晚饭没了,也还是一回事,要命的是要在这院里一跪到天明了。

    乔通刚去作了一通威福回来,看到殿门口瘫痪的内侍和宫女,就知道自己今晚又会累极了。

    乔通,仙华宫的领事内侍兼祁灵仙的心肝尖,祁灵仙下来就是他了,他整日里忙得很,要代祁灵仙到各宫发一些有的没的指令。因为祁灵协理后宫诸事,说是协理,说到底后宫便是她在垄断,若祁灵仙突然间心血来潮,想搞点什么新花样整整那些不太听话的贱人,比如审翠碧一路的,这都是乔通在暗箱操作。因此见了乔通,连内务府的人都要让他三分,更别说其他各宫不受皇帝待见的嫔妃了。

    这还不止,石济生宠祁灵仙,那是祁灵仙能揣摩他的心思,搔捧得法。即便如此,奈何石济生后宫姬妾众多,比祁灵仙年轻貌美的多的是,他不可能整天泡在祁灵仙这里。而祁灵仙十七岁生石中豹,十九岁生珮瑾,二十二岁生石中彪,此时方三十刚出头,哪受得了这漫漫长夜的寂寞。所以乔通填补了祁灵仙这黑夜的虚空,让祁灵仙由内到外,得到了□□上和精神上的滋养。因此上祁灵仙每日里都是容光焕发,精神抖擞的,这也是石济生宠祁灵仙的表象原因,不像姿容那个黄脸婆,整天没点生气,做事皆是是一板一眼的。若石济生知道祁灵仙容光焕发是因那乔通帮忙的缘故,石济生不剥了乔通的皮才怪。

    乔通进入寝室,在榻旁看到了一头眼睛发红的母狮,他的眼前一下子浮现起鲁美人玲珑娇小、凹凸有致的身姿和娇俏的脸蛋,更有那温婉酥麻的声音:

    “乔总管如此体恤,楠丹没齿难忘,无以为报,请收下这枚簪子。”

    “哎呀,鲁美人好说,好说,”乔通接过簪子,顺便摸了一下那双如凝脂般的黄酥手,柔嫩细腻,温润无比。

    “一进门便发呆?莫非你也撞鬼了?”

    祁灵仙一声怒喝惊醒了梦中人,乔通急忙挂上笑脸,过去小心翼翼地扶着祁灵仙坐在榻上,轻轻地揉着祁灵仙的双肩。祁灵仙闭上眼,像叹气,又像□□:

    “我们都要完蛋了。”

    乔通的心猛一沉,手停了下来。

    “继续!还没死呢,便怕成这样,多早晚也没见你怕过。”祁灵仙心知乔通心里害怕,便有鄙视之意,因此加重了语气。

    “你不心疼人家胆小,还成心吓唬人,”乔通假装生气,在祁灵仙的身边坐下来,“不带这样的。”

    “不是吓唬你的,方才皇上来了,我以为是你……”祁灵仙见他说得可怜,便幽幽地说。

    “这下完了,完了……后来呢?”祁灵仙没说完,乔通早吓了一身冷汗,扑通跪下,那双勾魂眼直盯着祁灵仙,“娘娘救我。”

    “瞧你这熊样,”祁灵仙忘了刚才自己所受的惊吓,瞧着乔通这张受惊可人的脸,心里极是受用,乔通可是她费了老大的心机才留下来的人,“后来?我们不都还好好的吗?”

    “那你又说我们都要完蛋了?”乔通现在的小命就在祁灵仙手上,小楠丹早成了过眼云烟了,小仙仙才是最最可爱之人,他起身坐在祁灵仙身边,嗲着晚上才用的勾魂调,“小仙仙!”

    祁灵仙闭上眼,靠在乔通的怀里,告诉了他石济生来时的经过,等乔通消化完了,才问他:

    “你说皇上会不会起疑?”

    “我今晚要不要到别处避一避?”乔通答非所问,他已是六神无主了,石济生的毒辣,他是清楚的。

    “别处?你还有别处?”祁灵仙淡淡地问。

    “人家这颗心已是属于娘娘的了……你还非要人剖开来看,若果皇上今晚来了,人家便死无葬身之地了。”当真是越描越黑,乔通心知祁灵仙误会了,他慌乱万分,全身燥热难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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