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乐听到叫声走出去,院子里站着一个壮实、身着短褂,一脸红铜色的后生。模样比以乐稍为逊色少许,但却一点也不差。看到以乐,这后生笑了,以乐也笑了,来人是以乐的好友桓谅。两人互相看着乐,那是因为以乐确定桓谅是流响要找的第三个人选而乐;桓谅看到以乐,一直都是这般开心的,因他崇拜以乐。

    桓谅的父母以捕鱼为生,桓谅八九岁起就喜欢四处逛荡,他就是在逛荡中认识以乐的,两个娃子一见如故,便结成了好友。桓谅也是喜欢习武的,他自己偷偷学得了一些三脚猫功夫,但是认识了以乐之后,经过以乐的提点,再加上他的勤奋好学,武艺也是大有精进。

    长大后桓谅也会独自帮父亲出海,顺带自己偷偷走私点海货,赚得倒还不错。只不过桓谅为人低调,从不张扬,又乐于助人,因此他的父母及邻里乡亲都不知道桓谅在做什么,只道他也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渔民汉子,桓谅也乐得没人注意他。

    “燕大哥,我要出海一段时日,特来跟你告个别,”桓谅上来拉起以乐的手,“今晚我们到酒肆聚聚。”

    “不了,我有事要做,你也不要喝了,”以乐站着没动,“你出海注意安全,回来时有些事找你说。”

    “哦,何事?眼下说不行吗?”桓谅诧异地问。

    “是件大事,等你回来再说。”以乐郑重地说。

    看以乐那张一本正经的脸,桓谅也只得说道:

    “既如此,我便回去准备准备,说不定是今晚走还是明早走。”

    “好,一路顺风!我等着你!”以乐跟桓谅摆摆手,看桓谅走了,他又返身回去看流响。

    以乐刚才跟流响讲的那三个国家那些事,只是他知道的一部分,也有以乐不知道的,比如婚后的姿容一直没有生养,祁灵仙后来居上,先于姿容生下二儿子石中豹、大女儿石珮瑾和四儿子石中彪,甚得石济生的宠爱,气势一下子凌驾在姿容之上。到姿容生下了二女儿石疏桐、石济生夺得皇位,也没能改善姿容的现状,姿容早前过惯了逆来顺受的生活,对祁灵仙的嚣张气焰也便视若无睹了。石济生其他的妾侍也相继生下三儿子石中柱、五儿子石中栋、三公主石珮瑶、四公主石珮瑛,都相仿的年纪,儿女多了,也便那么回事了,不受重视自是自然的了。

    倒是石济生的一个没有家世背景的小妾审翠碧也就是如今的审贵妃,是最先生下大儿子石中虎的,可把石济生乐坏了,石中虎是石济生钟爱的长子,没有嫡长子,石中虎就是太子的不二人选,但碍于祁灵仙的淫威,石济生一直没有宣布,审翠碧因此就成了祁灵仙的眼中钉肉中刺了。而审翠碧也不甚去买祁灵仙的账,倒却颇为敬重低调隐忍的姿容,把个祁灵仙恨得牙痒痒的,但凡有机会便对审翠碧使坏,好在审翠碧得石济生庇护,毫发无损。

    而有关小师妹之事,以乐不想跟流响讲,这是他心底里最柔软的一处,他不允许任何人触碰。况陶太医也吩咐过,此后不得任何人再提起桐儿之事。

    以乐进屋重新在胡床上坐下,流响关切地问:

    “没甚事吧,大师兄?”

    “无事,我方才又帮师弟招到一个兵了,我们医馆现成的也有一个,”以乐调侃说,“如今师弟便可躺着安心养伤,坐等鱼儿上钩了。”

    流响乐了,他想开怀大笑,但这样会牵扯到伤口,他继而诚恳地说:

    “大师兄再造之恩,师弟这辈子是无论如何都报答不了的了,所以师弟更想早日击退匈奴,借此报答大师兄和师父。”

    以乐大咧咧地说:

    “师弟言重啦,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是江湖人之义气,你何必一直挂在嘴上,加重自己的心理负担?你只须听师父之话安心养伤别留下后遗症即可,招兵之事包在我身上。这两日我开始着手活动,先和靳吉到各国去做地下宣传,以免走漏风声传到匈奴那里去。”

    “大师兄方才说我们医馆有个现成的兵,可是大师兄口中所说的靳吉?”流响问道。

    “没错,”以乐说,“他叫麻靳吉,是二师兄。”

    以乐接下来跟流响讲述了他和麻靳吉、桓谅这三个总角之交儿时的一些事,流响听完对大师兄更是敬佩不已。

    至晚,厨娘来给流响擦洗身子,因头天晚上厨娘帮流响洗脸,他感受到母爱的温馨,所以流响也不觉难为情。以乐将自己的衣服拿来让厨娘给流响换上,大小刚好合身,所以流响也不用专门找人做衣服了,他就穿以乐的衣服。

    以乐此后除了上午上山采药,余下的时间就四处去活动,他将小师妹暂且藏于心底,因来日方长。师父看着徒儿这般状况,是彻底放心了,他每日悉心为流响把脉、查看伤口,流响的伤口愈合得极快。事情能如此顺利进行,全赖大师兄和师父,流响焉有不放心之理?他安心养伤就是了。

    陶太医由衷地跟姚医师说:

    “看来乌风草是真神药呀!它不但能解毒,还能生肌,桐儿发现它,不啻是医学上的一大贡献呀!”

    提到小桐,姚医师也满是欢喜地说道:

    “可不是嘛,小桐这孩子就是不简单,也不知她准备得怎样了。”

    姚医师如此问,其实他也不知道小桐要准备些什么,只不过是随口而问罢了。

    “桐儿哪用准备什么?和亲事宜自有朝臣和内务府去安排,唉,只是苦了这孩子了。”陶太医叹了一口气,郁郁寡欢地走回医室了。

    疏桐本来还可以在医馆帮忙些日子的,但阿公不给。乞伏洛根已经把朝政暂交乞伏南墩处理了,他每日里带着疏桐到处游山玩水,他要让外孙女把显陂国的山山水水牢记在心里。疏桐也知道阿公的良苦用心,过完年,她便要永远离开阿公了,虽则她已做好了逃跑计划,但能否成功,她心里却是一点底都没有的,唯有此时多陪陪阿公了。即便疏桐多么喜欢学医,喜欢上山采草药,但此刻都没有陪伴阿公重要了。不过,疏桐心里也牵挂着师父和大师兄,尤其是大师兄,不知他是否安好?

    以乐抑制住对小师妹的思念,全身心帮流响筹措招兵之事,几十人的队伍,没几天工夫便被他和麻靳吉不费吹灰之力鼓动起来了。此后闻讯者都陆续投奔流响来了,此时流响的伤还没好利索,师父对流响说:

    “公子,你既然已经拜老朽为师,就是为师的徒儿,为师也要为你的安危考虑。招兵是长久之计,急不在一时,倒是你身上的伤不是儿戏,须得好利索了方得无虞。因你不是在为自己做事,一旦队伍创建成型,徒儿便是要负责到底的,因此为师希望你将伤彻底养好,再图大计。”

    师父之话,流响听进去了,他告诉前来报到的人员:

    “我如今身上有伤,不能领着你等去闯,你等自行再去招集兄弟,只要是志同道合的,我们都应该召集在一起,去创造我们该有的生活。请你们等我大师兄的通知,我伤好后,第一时间召集大家共商大事。”

    大家都领命去秘密发展下线,正如以乐所说的,西域各国受匈奴欺凌太甚,所以一听到这般招兵,大多的年轻人纷纷响应,私底下做好准备工作,只等一声令下,就即刻前来报到。

    大氏国这边,姿容原以为女儿能够留下来陪伴自己一段时间,但女儿却到显陂国陪阿公去了,姿容的内心是五味杂陈的。说实在的,这么些年来,姿容的心里其实是极度怨恨父皇的,父皇有许多的子女,也有众多的孙子孙女,为何偏偏还要剥夺她做母亲的快乐?她可是只有疏桐这么一个女儿呀!但从小到大对父皇的畏惧,使姿容恨不起来,她也听乞伏隗说父皇把女儿宠得没边之事。这次乞伏隗从显陂国回来,专门避开妻子,偷偷告诉姿容疏桐去学医之事。姿容听了甚是震惊:

    “一个女娃子家学哪门子医呀?你为何此时才告知我呢?这要被她父皇知道,那还了得?”

    “因此,卑职这才偷偷告诉三公主呀!皇后,老皇上一开始也是不赞成二公主去学医的,卑职更不赞成。可你不知道二公主的那个倔脾气,就自己一个人待在医馆里,陶太医不点头,她就不回去……当了学徒,二公主比谁都学得好,陶太医说二公主将来必定会超过他的……如今二公主就要去和亲了,卑职觉得告诉皇后也无妨了。皇后,你此时也千万不能将这事告诉陛下呀,二公主眼下就要去和亲了,可别节外生枝了。”

    “父皇也是老糊涂了,怎能将孙女宠成这般呢?”姿容像是对乞伏隗说,又像是自言自语,“阿隗,本宫想极也想不明白,父皇还有好几个跟桐儿一般大的子女,也有孙子孙女,他为何就那么宠桐儿呢?”

    “宫中传闻老皇上梦到你生下二公主时,他的病就不药而愈了,老皇上是否因为这个原因而宠着二公主的?”乞伏隗大胆地说。其实在姿容面前根本不用“大胆”一词,姿容从出生到现在,从没有为难过任何人,而乞伏隗对主子的敬重,却是他忠心不二之表现。

    “这也有可能哦,阿隗,本宫是否永远不能跟桐儿相聚了?此前,对桐儿的婚事,我想父皇也是有打算的吧?”姿容微微点头,继而深深叹气,“谁知竟走到这一步,唉,本宫的命好苦呀!”

    对这一点,乞伏隗也无从安慰,他也认为老皇上做得是过分,可他也是一点法子也无。

    “桐儿回来过年吗?”姿容无可奈何地问乞伏隗。

    “呃……皇后,二公主就要到中原和亲了,老皇上会舍得二公主离开他?老皇上都把政事交由太子处理了,他整日里带着二公主去游山玩水,卑职差点也回不来。老皇上本想写封信告诉皇后,二公主在显陂国过年的,但可能是老皇上体恤皇后今后不能跟二公主团聚之苦,才特命卑职专程回来告诉皇后一声的。”

    “如此说来,桐儿不回来过年,本宫还得对父皇感恩戴德?本宫也不知道今生造了什么孽,会受到如此惩罚。”姿容说着掩面哭泣。

    这时宫外报传:

    “皇上驾到!”

    姿容赶忙揩拭眼泪,起身整理服饰,准备迎驾。乞伏隗更是慌了手脚,如若陛下进来,问皇后为何哭泣,他将如何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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