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恪带着樱宁,居然是从门口大摇大摆出去的,这跌在坑里之人,竟然是木瓜子。

    这木瓜子喝得两眼通红,一身酒味隔几丈远都闻得见。倒在泥坑里就睡了,有黑影从旁闪过,也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嘴里只是咒骂不停。

    “这样一个酒鬼的家,你以后再也不要来了。”

    樱宁看得出李恪是真的很厌恶这个满口秽语,酒气熏天的酒鬼。

    “好,”樱宁老实地点点头。

    ——

    “这可如何是好,这木姜子能识字能写文章,就是这陈钱当年的代笔,我和公子都知道了,可是有什么证据,证明这些秋霜就是木姜子所写?她当时也没有署名,即使写了名字,陈钱也一定可以诡辩,这不是木姜子写的,是其他人栽赃他,仿写的!哎呀,这可有点棘手啊......”

    樱宁怀里抱着一小罐烫伤药膏,站在未名书斋远处的廊桥外,望着公子的书斋自言自语。

    自那日在南院分别,樱宁又很久没有见到李恪了,他手上的烫伤只怕早就好了,可是樱宁也没法子,在这书斋远处等了他几日了,都看不到人影。

    “公子,您去哪儿了?”樱宁有些失落地抱着药罐,小声嘀咕:“木姜子的事可如何进展下去?”

    “狗剩!狗剩!”

    突然从身后远处传来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

    “少主?”樱宁狐疑地转过身去,只见当日那个白衣少主从廊桥的另一头正朝自己跑来。

    “狗剩!狗剩啊!”少主大声叫道。

    “别叫我狗剩!”樱宁环顾四周,急得直跺脚。

    “狗剩,不叫你狗剩,叫你什么?”今日的少主乃是一身淡紫色蜀锦的少年公子。

    “嘘,小点声,”樱宁有些尴尬地看看四周。

    “怎么,在书院叫你狗剩,你就不好意思了?那你怎么跟我说你叫狗剩?”少主笑着问道。

    “少主,你怎么来书院了?”樱宁有些惊讶,怎么在此处遇见他。

    “怎么,你来得,我就来不得?”少主摇摇手里的扇子,指着樱宁手里的罐子问道:“你在这未名书斋外发什么呆?手里拿的什么宝?”

    “你怎么知道这里是未名书斋?”樱宁惊得睁大了眼睛。

    “我也是书院弟子啊?你难道不知道?”少主惊讶得眼睛睁得比樱宁还大。

    “院试早就考过了,你现在才来,不怕被人说走后门吗?”樱宁低声问道。

    “笑话,要是我进书院,还要考院试,那才被人笑话!”少主有些狂傲地一把合拢扇子。

    樱宁点点头:“你这心态真是好!”

    “这么跟你说吧,这书院本少主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少主颇为神秘地对樱宁眨眨眼睛:“怎么样,以后跟着少主混,保准你在书院横着走!”

    “算了吧,我现在都自顾不暇,可没空随时救你,”樱宁有些嫌弃地摇摇头。

    “诶,别的地方不敢说,这书院可真是我的地盘,你别以为我是才来书院的吧?”少主一点都不气馁,笑着循循善诱:“这地方我去年就来了,玩了一圈,没意思,就抱病回家了!”

    “今年,我终于发现有意思的人了,就又回来了!”少主扬扬手,一副地头蛇的样子。

    “那你的病好了吗?”樱宁打趣道。

    “什么病?你看少主我像有病的样子吗?”少主慌忙屡起袖子,给樱宁亮了亮肌肉:“那是托词,你要不摸摸!”

    “快放下来!”樱宁连忙捂起眼睛跳脚道:“成何体统!”

    少主被逗笑了,放下袖子说道:“见你一身男装,误把你当兄弟了,你怎么还这么扭捏起来了?”

    “这可是在书院!”樱宁放下手,正色道。

    “哦,在城隍庙就可以共处一夜?”少主凑过来悄声问道。

    樱宁顿时就红了脸,抱着药罐就跑开了:“当初真不该救你!”

    “诶,你别跑啊!”少主在后面笑着喊道:“说了拿你当兄弟!”

    看来真的是太久没有来书院了,少主竟然让樱宁一溜烟就跑了。刚走没多远,就看见树林背后拐出两个人。

    二人一见少主,就跪地行礼:“殿下,您可算来书院了,您可要跟我们做主啊!”

    少主不耐烦地抬抬扇子:“在书院不能打听出身,规矩都忘了?”

    尹所权和陈钱闻言,连忙站起来:“少主......”

    “说吧,什么事?”少主问道。

    “最近,这李夫子罚我们罚得是太过了,我们两人的手都快提不起笔了,您不在,也没有能跟他说得上话的人,”尹所权委屈巴巴:“我们准备了一箱子金银,就想买个平安......”

    “李夫子?”少主笑了:“我六哥什么时候成夫子了?”

    “代夫子,代夫子,”陈钱忙道:“极是护短......”

    “你这话我就不爱听,我六哥可是个极为公正之人,你哪来的胆子妄议?”少主沉了脸,转身就走了。

    “怎么今日有空来我这里?你的病好了?”李恪一边整理着自己的书籍,一边打趣道。

    “六哥,我的病早就好了!你怎么也不信我?”少主一拍胸脯,对李恪展示道。

    李恪笑了笑,随意把手边的茶杯扔了出去。少主连忙隔空接过,滴水未洒。

    “不错,有长进,”李恪满意的点点头。

    “六哥,我以后就来跟着你读书了,听说你当夫子了?”少主放下茶杯,走到窗前向外张望:“这窗外的枇杷树哪去了?换成樱桃树了?”

    “六哥,你是要出远门吗?”少主转过身来,看着李恪房里收拾好的几箱书籍杂物。

    “我是要出去办案一段时间,可能两三个月亦或半年一年不回来了,”李恪走了过来,看着窗外的樱桃树有些落寞地说道。

    “啧啧啧,什么案子要走那么久?”李怿走过去翻翻书案上的书。

    窗外刚好有一人,有些失落地抱着一个白色的药罐,耷拉着脑袋往兰芷楼走去。

    “再不走,我怕伤到你......”李恪望着那个背影有些落寞地默默答道。

    “你这一走,我可白得一箱子金银,”少主坐在了李恪的座位上,扬着眉说道。

    “怎么,谁出手这么大方?”李恪转过身来,靠着窗沿,挡住了窗外的景色。

    “尹所权和陈钱,这两小子呗,”少主笑着问道:“他们怎么得罪你了?”

    “做夫子的教他们做人,可是屡教不改,”李恪冷冷地说道。

    “六哥,给我个面子,让他们少做点人,”少主劝慰道。

    “那就看看这次夏考的成绩吧,”李夫子转过身去,看着窗外的樱桃树说道。

    樱宁没有想到,到了夏考之日,都还是没有见到公子。公子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在考试院看到今日的夏考题目,樱宁怔了怔,发了一小会儿呆才开始提笔作答。

    今日夏考之题,竟然是木姜子代笔的院试之题。

    原来公子在这里帮了自己,樱宁想着想着突然掉下一滴眼泪。

    证明木姜子就是陈钱代笔这条路,本来就十分困难,陈钱有一万种理由辩解,樱宁也没法证明木姜子确实会识字会写文章,一切都可以说是猜测或者证据不足。就算证明成功,木姜子也犯了流放之罪。

    可是让陈钱这位院试“探花”再写当日试题呢?只要一对比,螃蟹体那不得立刻胜出,代笔是谁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陈钱找人代笔,要被书院除名,即使躲过流放之罪,也一辈子不得参加科考了。

    夏试出榜的那日,陈钱居然得了个倒数第一。这位昔日探花郎如何堕落如此,引得书院众人热议不已。后面竟引得诸位当年盛赞院试探花的夫子们的注意,去调阅了当年试题,两相比较,真相大白!

    不待黄昏日落,陈钱就被书院除名,限令三日内离开书院。

    没有任何人知道,樱宁曾背后调查过陈钱,曾想把陈钱从书院除去。这比樱宁试想过的任何方法,都要干净利落,也让自己免受牵连。

    以至于樱宁抱着自己甲等的夏试成绩单,坐在未名书斋远处的廊桥上发呆,都没有注意到早已日落西山,月上高楼。

    这还是自己第一次得甲等的成绩,樱宁极受鼓舞,想把好消息告诉冰块脸夫子。可是守到圆月高悬,未名书斋却依然漆黑一片。

    忽然,身后传来脚步声,樱宁连忙回头:“公......”

    “狗剩,你怎么老喜欢在这廊桥上发呆?”少主今日依旧一袭白衣,恰若月下公子,风度翩翩。

    “少主,”樱宁有些失落。

    “这溪里有什么吗?”少主扶着栏杆望望溪水,里面只有皎皎圆月而已。

    “今日夏考出榜,你考得如何?”少主一下子坐了下来,整理整理衣袍,假装不经意地问道。

    “甲等,”樱宁有些没精神地答道。

    “这么厉害?”少主一把扯过樱宁手里的成绩单子,举到面前,煞有介事地看起来:“不错不错,排名居然在我之后!”

    “什么?”樱宁抬起头睁大眼睛有些惊讶地问道:“你才来书院,就考了甲等?”

    “怎么,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了吧?”少主颇为得意的甩开扇子,扇起来:“少主也是学富五车,才高八斗!没想到吧?”

    “委实没想到......”樱宁摇摇头。

    “诶,你也别气馁,我和你不一样,我娘对我要求极高,我是被逼的,”少主叹口气:“你娘对你要求高不高?”

    “我没有娘,”樱宁摇摇头。

    “啊,这......”少主有些歉意,收了几分猖狂:“让我看看,嗯......”

    少主煞有介事的举起成绩单,一字一字地念到:“许......樱......宁......”

    “原来你叫樱宁,”少主扬起嘴角,侧头看着樱宁。

    “还给我,”樱宁一把抓过成绩单。

    “这么着,你以后叫我李怿,我叫你樱宁,”少主笑着看着樱宁:“你以后就跟我混,怎么样?”

    “李怿?”樱宁心中思虑:“怎么又姓李?”

    樱宁站起来,看着李怿,试着像要行大礼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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