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命抵命恩情难还
那人仓惶回头，保养得当但难掩容色渐衰的一张脸，眉眼与孔惜月相似，却并不是她。
左羽一愣，剑锋偏了偏，从那人肩头擦过去。那人吃痛，轻呼一声捂住右肩，抬眼时却万分殷切：“你是……小羽？”
他苟延残喘多日，早就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跟野人没什么两样。来人却一眼认出了他，教他更不能提剑——诚然他痛恨孔惜月，连带着也憎恨她的母亲，但平心而论，赵婕待徐清、待他们师门，都极好，好到能叫出他们大部分人名字的地步。
孔惜月的温柔，也遗传自她的母亲。
他立在原地，艰难张了张口，却没能唤出声来。
赵婕凑上前来，几乎想死死抓住他问个清楚，但修养极好的忍住了，只迫切看着他道：“你还活着，太好了！这里究竟发生什么了？阿月呢？”
“她……”左羽挤出一个字，一时不知怎么开口。
便在这时，诡秘剑意袭来！
他一惊，立刻便想撇下赵婕独自逃生，他是清风派的人，对清风剑阵了如指掌，想单独逃生并不算没有希望——先前想收敛这二十四副尸骨却触发清风剑阵时，他便逃过一次了。
赵婕是对他们很好，可那又怎么样呢？在出事之前，孔惜月对他们也很好。
他退了一步，任凭剑意擦身而过，冲着身边那个手无寸铁的女人而去。
她的女儿杀了清风派所有人，她只用一条命来偿，已经是便宜她了。
这想法在脑中一晃而过，就连林羡渔都以为他会袖手旁观时，他忽然又折回了身子，抓住赵婕的手腕。
冤有头债有主，孔惜月犯下的罪孽，不该由旁人来承担。
她娘也不行。
赵婕已是惊恐万分，又没习过武，行动僵硬又迟缓，几次危在旦夕，全靠左羽拼死相护，但受伤在所难免。等他终于带着她逃出剑阵范围，二人已身中数剑。
赵婕情况好些，不过是些皮外伤，毕竟左羽对她以命相护。但左羽就惨得多了，他左臂被削去一大块肉，血流不止，腹腔更是割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命若悬丝。
他倒在丹梯上，竭力忍着剧痛，盘腿打坐调息，余光瞥见赵婕的手几次探入袖囊，又神色犹豫地抽出来。
左羽只顾调息无暇多想，林羡渔却是微微一叹。
她知道赵婕在犹豫什么。
赵婕袖囊里，有那枚能起死回生的太微丹，只要赵婕将丹拿出来给左羽，他便能安然无恙。
赵婕不是不想，她是不敢。
太微丹只有一枚，若给了左羽，她拿什么救孔惜月？
哪怕是救命的恩人，也抵不过女儿在她心头的份量。
赵婕惴惴不安地在旁边站了一会儿，艰难道：“我、我去采点草药。”
她寻了些草药给左羽敷上，又待了半日，终于等到左羽醒来。
左羽睁开眼，第一件事便是看了看山脚下的剑阵，叹息一声：“夫人，你回不去了。”
方才他一心逃命，慌不择路下将赵婕拉上了丹梯。山门在另一头，要回去，势必要经过清风剑阵，可他已经没把握再闯一次剑阵了。
赵婕颤了颤：“无妨，我本就是想上山。孩子，你能不能告诉我，阿月在哪里？”
左羽悄然握紧了拳，还没有答话，便听到远处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阿娘。”
二人霍然抬头，便见六岁的孔繁星捂着肋下，灰头土脸，跌跌撞撞地朝他们跑来。
他被赵桓毒打一顿之后，竟带着伤撑着一口气追着他阿娘而来，寻到了这里。
“别过来！”
眼看他即将冲入剑阵范围，二人齐齐起身疾呼，可年幼的孔繁星哪里肯听，眼里只有他的娘亲，看也没看脚下的路一眼。
赵婕便也冲了过去。
破空声起，赵婕救子心切，一时间无头尸首的剑竟没跟上她的身影。她扑到孔繁星身前，将他一把抱起便竭力冲向山门。
哪里还来得及？
阵中短短几步路，母子二人接连负伤，饶是她咬紧牙根冲到阵法边缘，生的希望就在眼前，可身后无头尸首已齐齐朝她刺来。
赵婕避无可避，只能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孔繁星推了出去。
身后人影一闪，竟是左羽掠到她身后，以血肉身躯为挡，企图为她博得一线生机。
但无济于事，长剑来势汹汹，顷刻穿透二人的身体，将他们钉在了地上。
一道雪亮的剑光逸过他们，直冲孔繁星幼小的身影而去。
“叮！”
一阵清脆地金属交击之声，孔繁星瞪大的瞳孔之中，剑光一闪而过，刺进他右胸的剑刃噌然而断，左羽后背上的数道长剑亦被齐齐削断。
一个人影飞驰而来，径直跃入阵中，吸引了所有攻击。
看着这个在阵中剑舞的身影，林羡渔禁不住心头一阵酸涩，若不是此刻附在左羽身上，她便要热泪盈眶了。
她日思夜想的哥哥，林渊。
林渊一手剑花舞得密不透风，也不知道怎地竟让这二十四具无头尸首无法逼近，端地是气宇轩昂。
林羡渔情不自禁怀疑，孔南说的“以林渊那时候的状态”，莫不是他的误解？
可他是医圣，也会误判么？
正想到此处，面前林渊的动作忽而一变。
林羡渔经历过，立刻判断是鬼阵出来了，双重阵法夹击之下，竟连他也招架不住，连中几剑的他连退几步，将剑一抛，剑锋抹过食中二指，以洒出的血迹飞快凌空画了一道符咒，猛地一拍。
一道结界赫然出现，将剑阵众人与外界隔绝开来，二十四具无头尸首在其中横冲直撞，寻不到出处。
林羡渔心中一凛。
她当然知道，这不该是林渊的实力。
即便单臂，他也不至于中剑。更何况结界术本是他的擅长，如今这结界却薄如蛋壳，困不了鬼阵多久。
而后剑阵外的林渊脸色白了一白，强忍片刻，终是没忍住，吐出一口血来！
孔南没说谎，林渊的身体果然有恙！
可，不应该啊。
这件事发生不久后，林羡渔便出关了。她出关后林渊的状况一直很好，一直到她十六岁那年，他意外身故。
但眼前这一幕，让林羡渔忽然觉得，也许林渊的死不是意外。
可他至死都瞒着她。
林渊的死一直都是林羡渔心头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疤，孔南那句“还不是为了他那个不争气的妹妹”在她耳边重响，和着眼前的景象，彻底将她这道伤疤撕裂开来，痛得她六神无主。
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心乱如麻，眼前的视线里，林渊单臂提剑，臂弯里抱着痛昏过去的孔繁星，在她面前蹲了下来。
他温和的视线落在她身下的女人脸上：“伯母。”
赵婕被钉在地上，吃力地仰着头，从袖囊里掏出碧玉盒，拿出那枚太微丹，颤抖着抬起手。
她已力竭，动作又牵动伤口，难以抬高手，林渊稍稍沉了下臂弯，让她能够到孔繁星的脸。
赵婕将那枚丹塞进孔繁星嘴里，有丹药和林渊在，儿子的命总算保住了。她长舒一口气，最后看了林渊一眼，没能说出一个字，便陡然趴了下去。
她断气了。
林羡渔第二次亲眼目睹了太微丹被旁人吃掉，却根本无暇多想，一双眼牢牢定在林渊脸上。
林渊的视线朝上，与林羡渔对视个正着，林羡渔几乎快要克制不住鼻尖的酸楚。
但他眼里倒映的不是她，而是左羽的脸。
林渊唇边还挂着殷红血迹，脸色苍白如纸，眼神却依旧温柔怜悯：“真抱歉，我救不了你了。”
这么多剑穿透他的身体，别说林渊，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他了。
左羽仰着头，一开口血就从嘴角往出涌，他吃力道：“没、没关系，前辈。我死了也好。”
死了的话，他就能和师父、师兄弟们团聚了。只是……
趁着鬼阵还被困在结界里，林渊道：“你还有什么心愿未了吗？”
左羽濒死的眼神猛然迸发出几丝希望：“我想……我想报仇。前辈，你能帮我吗？”
林渊抬头看了一眼鬼气森森的清风山：“灭门之仇吗？是谁做的？”
左羽咬着牙，吐字时眼中恨意凛然：“孔惜月。”
林渊一怔。
他自然不信，他这位曾经的未婚妻品行如何，他是了解过的。
但温煦如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在这人垂死之际说出不信之类的话。
他问：“她还在这里吗？”
左羽吃力地摇了摇头。
林渊道：“我会给清风山一个交代的。”
眼前的青年明明不过弱冠年华，却莫名给人极大的沉稳感，仿佛只要有他在，便天下太平。
左羽便笑了，全天下都知道林峰主光明磊落，一言九鼎，林峰主说会帮他，就一定会。
他可以安心去死了。
他噙着那抹心满意足地笑意，断断续续道：“就拜托……前辈了。只可惜，我……无以为报。”
林渊温声道：“你愿意帮我一个忙吗？”
左羽意外地抬起眸，他当然愿意，能还上林渊的情他求之不得，只是他都这副样子了，又能如何帮他呢？
林渊从腰间解下一枚双叶红枫纹的玉佩，捏在手中施了个诀，一股灵力波动从玉佩中涌出扩散，迅速笼罩了整座清风山。
施完诀后，脸色更显苍白的林渊将玉佩塞进左羽手里，微笑着道：“这山上怨魂太多了，我眼下无力度化，只能暂时困住他们。这阵眼交到你手里，你可以帮我藏好它吗？”
左羽重重点头，将手缩进袖子里握紧：“我可以。”
哪怕死了，哪怕化成孤魂野鬼，他也一定会替林峰主守好这个阵眼！
怪不得左羽这么紧张封山大阵，原来是因为他答应了林渊，君子一诺，虽死必践。
意识的最后，是剑阵的无头尸首冲破结界倾涌而出，林渊抱着孔繁星疾退之前，轻声对他留下一句：“所以，你已经报答我了。”
左羽欣然阖上了眼，回忆戛然而止。
林羡渔猛然睁开眼。
入眼仍是萧条破败的清风山顶，荒草丛生的院落里，只站着她和萧烬二人。
她还沉浸在见到林渊的震荡中没回过神来，听到左羽的魂魄凄惨问道：“事情便是这样，若由我口说，你们不会相信的吧？”
她心绪凌乱，又不想被旁人发现端倪，闻言点了点头，下意识道：“孔惜月素有温婉之名，任谁都想不到她竟会如此杀人不眨眼。”
话音刚落，一道苍老声音响起：“杀人不眨眼？嘿嘿。”
那声音阴恻恻：“你以为你自己是什么好人不成？你屠人满门的时候，又何曾手软过？”
左羽一愣，剑锋偏了偏，从那人肩头擦过去。那人吃痛，轻呼一声捂住右肩，抬眼时却万分殷切：“你是……小羽？”
他苟延残喘多日，早就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跟野人没什么两样。来人却一眼认出了他，教他更不能提剑——诚然他痛恨孔惜月，连带着也憎恨她的母亲，但平心而论，赵婕待徐清、待他们师门，都极好，好到能叫出他们大部分人名字的地步。
孔惜月的温柔，也遗传自她的母亲。
他立在原地，艰难张了张口，却没能唤出声来。
赵婕凑上前来，几乎想死死抓住他问个清楚，但修养极好的忍住了，只迫切看着他道：“你还活着，太好了！这里究竟发生什么了？阿月呢？”
“她……”左羽挤出一个字，一时不知怎么开口。
便在这时，诡秘剑意袭来！
他一惊，立刻便想撇下赵婕独自逃生，他是清风派的人，对清风剑阵了如指掌，想单独逃生并不算没有希望——先前想收敛这二十四副尸骨却触发清风剑阵时，他便逃过一次了。
赵婕是对他们很好，可那又怎么样呢？在出事之前，孔惜月对他们也很好。
他退了一步，任凭剑意擦身而过，冲着身边那个手无寸铁的女人而去。
她的女儿杀了清风派所有人，她只用一条命来偿，已经是便宜她了。
这想法在脑中一晃而过，就连林羡渔都以为他会袖手旁观时，他忽然又折回了身子，抓住赵婕的手腕。
冤有头债有主，孔惜月犯下的罪孽，不该由旁人来承担。
她娘也不行。
赵婕已是惊恐万分，又没习过武，行动僵硬又迟缓，几次危在旦夕，全靠左羽拼死相护，但受伤在所难免。等他终于带着她逃出剑阵范围，二人已身中数剑。
赵婕情况好些，不过是些皮外伤，毕竟左羽对她以命相护。但左羽就惨得多了，他左臂被削去一大块肉，血流不止，腹腔更是割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命若悬丝。
他倒在丹梯上，竭力忍着剧痛，盘腿打坐调息，余光瞥见赵婕的手几次探入袖囊，又神色犹豫地抽出来。
左羽只顾调息无暇多想，林羡渔却是微微一叹。
她知道赵婕在犹豫什么。
赵婕袖囊里，有那枚能起死回生的太微丹，只要赵婕将丹拿出来给左羽，他便能安然无恙。
赵婕不是不想，她是不敢。
太微丹只有一枚，若给了左羽，她拿什么救孔惜月？
哪怕是救命的恩人，也抵不过女儿在她心头的份量。
赵婕惴惴不安地在旁边站了一会儿，艰难道：“我、我去采点草药。”
她寻了些草药给左羽敷上，又待了半日，终于等到左羽醒来。
左羽睁开眼，第一件事便是看了看山脚下的剑阵，叹息一声：“夫人，你回不去了。”
方才他一心逃命，慌不择路下将赵婕拉上了丹梯。山门在另一头，要回去，势必要经过清风剑阵，可他已经没把握再闯一次剑阵了。
赵婕颤了颤：“无妨，我本就是想上山。孩子，你能不能告诉我，阿月在哪里？”
左羽悄然握紧了拳，还没有答话，便听到远处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阿娘。”
二人霍然抬头，便见六岁的孔繁星捂着肋下，灰头土脸，跌跌撞撞地朝他们跑来。
他被赵桓毒打一顿之后，竟带着伤撑着一口气追着他阿娘而来，寻到了这里。
“别过来！”
眼看他即将冲入剑阵范围，二人齐齐起身疾呼，可年幼的孔繁星哪里肯听，眼里只有他的娘亲，看也没看脚下的路一眼。
赵婕便也冲了过去。
破空声起，赵婕救子心切，一时间无头尸首的剑竟没跟上她的身影。她扑到孔繁星身前，将他一把抱起便竭力冲向山门。
哪里还来得及？
阵中短短几步路，母子二人接连负伤，饶是她咬紧牙根冲到阵法边缘，生的希望就在眼前，可身后无头尸首已齐齐朝她刺来。
赵婕避无可避，只能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孔繁星推了出去。
身后人影一闪，竟是左羽掠到她身后，以血肉身躯为挡，企图为她博得一线生机。
但无济于事，长剑来势汹汹，顷刻穿透二人的身体，将他们钉在了地上。
一道雪亮的剑光逸过他们，直冲孔繁星幼小的身影而去。
“叮！”
一阵清脆地金属交击之声，孔繁星瞪大的瞳孔之中，剑光一闪而过，刺进他右胸的剑刃噌然而断，左羽后背上的数道长剑亦被齐齐削断。
一个人影飞驰而来，径直跃入阵中，吸引了所有攻击。
看着这个在阵中剑舞的身影，林羡渔禁不住心头一阵酸涩，若不是此刻附在左羽身上，她便要热泪盈眶了。
她日思夜想的哥哥，林渊。
林渊一手剑花舞得密不透风，也不知道怎地竟让这二十四具无头尸首无法逼近，端地是气宇轩昂。
林羡渔情不自禁怀疑，孔南说的“以林渊那时候的状态”，莫不是他的误解？
可他是医圣，也会误判么？
正想到此处，面前林渊的动作忽而一变。
林羡渔经历过，立刻判断是鬼阵出来了，双重阵法夹击之下，竟连他也招架不住，连中几剑的他连退几步，将剑一抛，剑锋抹过食中二指，以洒出的血迹飞快凌空画了一道符咒，猛地一拍。
一道结界赫然出现，将剑阵众人与外界隔绝开来，二十四具无头尸首在其中横冲直撞，寻不到出处。
林羡渔心中一凛。
她当然知道，这不该是林渊的实力。
即便单臂，他也不至于中剑。更何况结界术本是他的擅长，如今这结界却薄如蛋壳，困不了鬼阵多久。
而后剑阵外的林渊脸色白了一白，强忍片刻，终是没忍住，吐出一口血来！
孔南没说谎，林渊的身体果然有恙！
可，不应该啊。
这件事发生不久后，林羡渔便出关了。她出关后林渊的状况一直很好，一直到她十六岁那年，他意外身故。
但眼前这一幕，让林羡渔忽然觉得，也许林渊的死不是意外。
可他至死都瞒着她。
林渊的死一直都是林羡渔心头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疤，孔南那句“还不是为了他那个不争气的妹妹”在她耳边重响，和着眼前的景象，彻底将她这道伤疤撕裂开来，痛得她六神无主。
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心乱如麻，眼前的视线里，林渊单臂提剑，臂弯里抱着痛昏过去的孔繁星，在她面前蹲了下来。
他温和的视线落在她身下的女人脸上：“伯母。”
赵婕被钉在地上，吃力地仰着头，从袖囊里掏出碧玉盒，拿出那枚太微丹，颤抖着抬起手。
她已力竭，动作又牵动伤口，难以抬高手，林渊稍稍沉了下臂弯，让她能够到孔繁星的脸。
赵婕将那枚丹塞进孔繁星嘴里，有丹药和林渊在，儿子的命总算保住了。她长舒一口气，最后看了林渊一眼，没能说出一个字，便陡然趴了下去。
她断气了。
林羡渔第二次亲眼目睹了太微丹被旁人吃掉，却根本无暇多想，一双眼牢牢定在林渊脸上。
林渊的视线朝上，与林羡渔对视个正着，林羡渔几乎快要克制不住鼻尖的酸楚。
但他眼里倒映的不是她，而是左羽的脸。
林渊唇边还挂着殷红血迹，脸色苍白如纸，眼神却依旧温柔怜悯：“真抱歉，我救不了你了。”
这么多剑穿透他的身体，别说林渊，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他了。
左羽仰着头，一开口血就从嘴角往出涌，他吃力道：“没、没关系，前辈。我死了也好。”
死了的话，他就能和师父、师兄弟们团聚了。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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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羽濒死的眼神猛然迸发出几丝希望：“我想……我想报仇。前辈，你能帮我吗？”
林渊抬头看了一眼鬼气森森的清风山：“灭门之仇吗？是谁做的？”
左羽咬着牙，吐字时眼中恨意凛然：“孔惜月。”
林渊一怔。
他自然不信，他这位曾经的未婚妻品行如何，他是了解过的。
但温煦如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在这人垂死之际说出不信之类的话。
他问：“她还在这里吗？”
左羽吃力地摇了摇头。
林渊道：“我会给清风山一个交代的。”
眼前的青年明明不过弱冠年华，却莫名给人极大的沉稳感，仿佛只要有他在，便天下太平。
左羽便笑了，全天下都知道林峰主光明磊落，一言九鼎，林峰主说会帮他，就一定会。
他可以安心去死了。
他噙着那抹心满意足地笑意，断断续续道：“就拜托……前辈了。只可惜，我……无以为报。”
林渊温声道：“你愿意帮我一个忙吗？”
左羽意外地抬起眸，他当然愿意，能还上林渊的情他求之不得，只是他都这副样子了，又能如何帮他呢？
林渊从腰间解下一枚双叶红枫纹的玉佩，捏在手中施了个诀，一股灵力波动从玉佩中涌出扩散，迅速笼罩了整座清风山。
施完诀后，脸色更显苍白的林渊将玉佩塞进左羽手里，微笑着道：“这山上怨魂太多了，我眼下无力度化，只能暂时困住他们。这阵眼交到你手里，你可以帮我藏好它吗？”
左羽重重点头，将手缩进袖子里握紧：“我可以。”
哪怕死了，哪怕化成孤魂野鬼，他也一定会替林峰主守好这个阵眼！
怪不得左羽这么紧张封山大阵，原来是因为他答应了林渊，君子一诺，虽死必践。
意识的最后，是剑阵的无头尸首冲破结界倾涌而出，林渊抱着孔繁星疾退之前，轻声对他留下一句：“所以，你已经报答我了。”
左羽欣然阖上了眼，回忆戛然而止。
林羡渔猛然睁开眼。
入眼仍是萧条破败的清风山顶，荒草丛生的院落里，只站着她和萧烬二人。
她还沉浸在见到林渊的震荡中没回过神来，听到左羽的魂魄凄惨问道：“事情便是这样，若由我口说，你们不会相信的吧？”
她心绪凌乱，又不想被旁人发现端倪，闻言点了点头，下意识道：“孔惜月素有温婉之名，任谁都想不到她竟会如此杀人不眨眼。”
话音刚落，一道苍老声音响起：“杀人不眨眼？嘿嘿。”
那声音阴恻恻：“你以为你自己是什么好人不成？你屠人满门的时候，又何曾手软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