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徒一心誓死相随
林羡渔抬起头来，与萧情对视一眼，问：“你师叔祖？”
“对呀！”燕惊寒喜滋滋跟他们介绍：“我师叔祖很厉害的，你们大概听过他的名字，元安。”
林羡渔挑了挑眉，心道燕惊寒这话，说得太过谦虚了些。怪不得他自信他师叔祖都解不了的话，这世上就无人能解了，元安此名，岂止听过，简直如雷贯耳。
沧海派的元安，是个妙人，年轻时医术上的造诣直逼孔南，甚至得了个小药圣的称号，可正当他医术声望如日中天之时，他却转头研究起邪灵附体、阴鬼还魂之类的旁门左道来，且造诣不浅。
但很不幸，这老头也像孔南一样有点怪脾气，也不知道他年轻时跟逍遥峰结了什么怨，最见不得有人在他面前提起逍遥峰，连沧海掌门都拿他没办法。
相传曾经有个人不幸身染恶灵，他替人解到一半，那人不小心说漏了嘴，赞了句逍遥峰的林渊峰主是个君子，他心有崇拜，元安当即翻脸，一把扫帚将那人从居所打到沧海派大门。
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替她这个逍遥峰主解忧呢？
林羡渔相信元安的本事，对他的人品却全无把握，又不忍拂燕惊寒好意，只委婉道：“元前辈的扫帚……打人还是挺痛的。”
燕惊寒愣了一下，哈哈大笑，很显然他也记得这个典故。等笑够了，他才挥挥手道：“总得试试才知道吧？你放心，我和元师叔祖很是投缘，说不定到时可以帮你们求求情，说起来，他那把扫帚还是我帮他扎的呢！”
思忖再三，林羡渔还是决定跟随燕惊寒北上沧海，去见见元安。毕竟天下能者寥寥无几，她总得去试上一试，况且，她很好奇这老头到底跟逍遥峰有什么仇。
她身上有伤，三人路赶得不急，一路从尘世里游历过去，到了沧海派地界，已是半月之后。
三人落脚在一个不算繁华的小镇，距离沧海派已不过二三十里路程，找了间茶馆，刚落座，便听不远处几人交谈中，隐约提及萧烬的名字。
循声看去，那四人围在一张桌上唠得正欢，修道者装扮，看衣衫纹饰不是名家弟子，应是几名散修。
一名青衣少年，看样子不过弱冠年纪，眉飞色舞道：“你们听说了吗？逍遥峰主的徒弟，竟然就是当今的魔尊萧烬。”
三人交换了个眼色，默不作声继续听下去。
“也不看看如今的逍遥峰主是谁？林羡渔，她做出此事，有什么好稀奇的？”另一青衫道人年岁稍长，看来对这事早就耳闻，并不惊讶。
“说的也是。”青衣少年伸出四根手指，惊叹道：“不过，苍梧可说了，谁能生擒林羡渔师徒，赏金四千金呢！”
“得了吧，你当这四千金好挣？”少年对面坐着名略显富态的痦子脸，剔着牙道：“莫说你挣不了这个钱，你就是有命挣，也得有命花才行。林羡渔是什么修为？更别说她徒弟现在已经是魔尊了。你可知道那天在九嶷山，满场近四千修士，愣是没拦住他们。”
少年不服气道：“我可听说林羡渔虽然逃了，可她伤得不轻，兴许……兴许能捡个漏也说不定呢！”
痦子脸嗤笑出声，斜睨着他道：“林羡渔就算是只剩一条腿能动，也不是你这个三脚猫的功夫能对付的。更何况，她徒弟护她可护得紧呢！”
少年一个哆嗦，道：“他们俩可真是师徒情深，当年血海楼那事儿，林羡渔不也是为了护她这个徒弟吗？”
提及血海楼，四人俱是齐齐打了个寒颤，一时噤声，半晌，年纪最长的山羊胡男人才道：“林羡渔就是个疯子，从小行径就难以理喻，可别去招惹他们。”
顿了顿，他身子往前倾了倾，示意几人把耳朵凑过来，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道：“九嶷山那日，我有个兄弟就在现场，听说有人要拦他们，林羡渔当场就一扇子削飞了那人的人头，血喷了三尺多高，溅了众人一脸。那林羡渔顶着一脸鲜血面不改色，将嘴边的人血都舔舐了，活生生就是个修罗刹！”
几人大吓，目瞪口呆，少年哆哆嗦嗦道：“舔舔舔血？人血？”
“那可不！”山羊胡满意地看着众人的表情，继续神秘兮兮：“林羡渔放话说，谁敢拦她的路，她就屠谁满门，上穷碧落下黄泉，祖宗八代都不放过！”
那几人声音虽压低了下去，却依旧被一旁修为深厚的三人听了个明明白白。
林羡渔本人听得一愣一愣的，筷子握在手里有些浮，半晌，哭笑不得地咂了咂嘴。
啧，她怎么就修罗刹了？
她是曾有一瞬间起了杀心不假，可以她当时的状态，提扇都难。
舔血什么的，更是听来就让人反胃。她要想恐吓谁，最多也是逼别人舔血，何必让自己恶心？
也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消息，简直胡说八道，毁她声誉。
罢了，她在这江湖上，本来也就没什么好声誉。
那边正聊得投入的几人丝毫没注意到角落里的他们，那痦子脸最先回过神来，强作镇定道：“关、关我什么事，我左右也没想挣这赏金，我跟他们无冤无仇，屠也屠不到我头上。”
山羊胡老成地笑了笑，直起身来靠在椅背上，意味深长地盯着青衣少年道：“年轻人啊，有些钱不是你想赚就能赚的，听大哥一句劝，趁早打消了这个念头。”
青衣少年显然被吓得不轻，搓了搓脸上倒竖的汗毛，才道：“我、我也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你们倒当真了。”
几人笑笑，各自理了理衣衫，看样子吃得差不多了打算离开。半晌，那闷头收拾东西的少年忽然又冒出一句：“不过，我倒也很羡慕。”
那三人已经站起身，闻言又回头看向他，少年一边起身挽着行囊，一边道：“管他是正是邪是妖是魔，走哪条道都有人奉陪到底的感觉，也挺好的。”
出乎意料的，那三人竟没嘲笑他，闻言都有些怔忪。
青衫道人道：“谁说不是呢？历年历代师徒离心的那么多，他们俩倒好，一正一魔，倒是铁了心的誓死相随。”
他感慨完这一句，又换了副调侃神色，道：“可这样的情分又能有几个呢？咱们这辈子，是没那个好命咯。”
几人低声嬉笑着走了出去，痦子脸背对着少年摇了摇手，语气怅然：“没那个好命咯！”
少年呆呆站了半晌，回过神来一路小跑追逐着同伴的背影而去。
几人走远，燕惊寒收回视线，看向对面那张人畜无害的脸。
“我说，血海楼满门六十八人，当真是你一人所屠？”
“当真。”
林羡渔抿了口茶，回答得漫不经心。
燕惊寒虽心中早有预料，却仍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不可思议地看了萧情一眼，又问：“我记得这事已有六七年了吧，当时你多大？十七？”
“刚满十六。”
燕惊寒看看林羡渔，又看看萧烬，抬头猛灌了一口茶。
十六岁，六十八人。
他十六岁的时候在做什么？他掏了元安院子里的一个鸟窝，被罚跪了一天一夜。
林羡渔见他震惊神色，轻声笑了笑，道：“你也不必如此吃惊，血海楼那帮废物你应该知道的，全都是靠吸人血提升修为，个个体内燥热又虚浮，除了楼主薛银，大都是花架子。我有八荒流霜扇在手，能杀了他们，不奇怪。”
燕惊寒沉默着，他当然知道。血海楼那群人，虽然确实如她所说，靠歪门邪道提升修为，以致内里虚浮，但也正因如此，他们的修为提升飞快，实战起来狠辣又刁钻，是很让人头疼的对手。
这样一群难缠的对手，竟被一个十六岁的少女只身血洗，教他如何不吃惊？
“更何况，我赢得也并不轻松。”
林羡渔摇晃着手里的茶杯，略略回想了一下当时的场景，轻描淡写道：“薛银的双刀的确难缠，我被他刺了三十多刀，差点交代在他手里。”
萧烬的手几不可察地抖了抖，茶水险些洒落出来，林羡渔沉浸在回忆里，燕惊寒凝神在听她讲，没人注意到他的异样。
三十多刀……
这些事情，萧烬记忆并不清晰。
他只知道自己被薛银抓回去，关起来，因为薛瑶的求情幸免一死，在血牢里日日期盼，等着师父来救他。
血牢里不见天日，他连过了多少个日夜都不知道，只知道每天都沉浸在浓厚的血腥味里，沉浸在不知道何时会被吸干血的恐惧里，他等啊等，等到心肝脾肺脏都恐惧地缩成一团，等到心里的希冀渐渐消弭，最后一丝希望如同冬夜里零星的炭火，在凛冬大雪里被渐渐浇熄。
所幸在熄灭之前听到了师父的轻唤，他睁开眼，师父手握八荒流霜扇，一身白衣上绽放着朵朵红梅，坐在他身边眉眼带笑。
十六岁的师父身量纤细，长发飘扬，脸颊溅着一缕未干的血迹，看起来却如同九天玄女下凡，温柔灵动，不可方物。
她浑身是血，却骗他说都是别人的，十三岁的少年如此好骗，他以为凭师父的本领是真的可以毫发无伤地将他救出来。他后来才觉不对，可问她两回，她都淡淡糊弄过去，直至此刻，闲聊中林羡渔无心一句，才教他得知实情。
难怪他死死抱住她时她颤抖不已，原来不是重逢之喜，而是他那种抱法，早将她浑身的伤口挤压裂开，她疼痛难耐。
但她竭力忍着，没有叫痛，也没有推开他半分。
他不敢想象她恶战一场，生死一线，筋疲力竭，又是怎样忍着满身伤口将他带回逍遥峰。这段疼痛血腥的往事，在她的嘴里，就只是这样轻描淡写的一句“差点交代在他手里”。
差点是多少？一刀？一抹血？还是刀口再深进半寸许？
“对呀！”燕惊寒喜滋滋跟他们介绍：“我师叔祖很厉害的，你们大概听过他的名字，元安。”
林羡渔挑了挑眉，心道燕惊寒这话，说得太过谦虚了些。怪不得他自信他师叔祖都解不了的话，这世上就无人能解了，元安此名，岂止听过，简直如雷贯耳。
沧海派的元安，是个妙人，年轻时医术上的造诣直逼孔南，甚至得了个小药圣的称号，可正当他医术声望如日中天之时，他却转头研究起邪灵附体、阴鬼还魂之类的旁门左道来，且造诣不浅。
但很不幸，这老头也像孔南一样有点怪脾气，也不知道他年轻时跟逍遥峰结了什么怨，最见不得有人在他面前提起逍遥峰，连沧海掌门都拿他没办法。
相传曾经有个人不幸身染恶灵，他替人解到一半，那人不小心说漏了嘴，赞了句逍遥峰的林渊峰主是个君子，他心有崇拜，元安当即翻脸，一把扫帚将那人从居所打到沧海派大门。
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替她这个逍遥峰主解忧呢？
林羡渔相信元安的本事，对他的人品却全无把握，又不忍拂燕惊寒好意，只委婉道：“元前辈的扫帚……打人还是挺痛的。”
燕惊寒愣了一下，哈哈大笑，很显然他也记得这个典故。等笑够了，他才挥挥手道：“总得试试才知道吧？你放心，我和元师叔祖很是投缘，说不定到时可以帮你们求求情，说起来，他那把扫帚还是我帮他扎的呢！”
思忖再三，林羡渔还是决定跟随燕惊寒北上沧海，去见见元安。毕竟天下能者寥寥无几，她总得去试上一试，况且，她很好奇这老头到底跟逍遥峰有什么仇。
她身上有伤，三人路赶得不急，一路从尘世里游历过去，到了沧海派地界，已是半月之后。
三人落脚在一个不算繁华的小镇，距离沧海派已不过二三十里路程，找了间茶馆，刚落座，便听不远处几人交谈中，隐约提及萧烬的名字。
循声看去，那四人围在一张桌上唠得正欢，修道者装扮，看衣衫纹饰不是名家弟子，应是几名散修。
一名青衣少年，看样子不过弱冠年纪，眉飞色舞道：“你们听说了吗？逍遥峰主的徒弟，竟然就是当今的魔尊萧烬。”
三人交换了个眼色，默不作声继续听下去。
“也不看看如今的逍遥峰主是谁？林羡渔，她做出此事，有什么好稀奇的？”另一青衫道人年岁稍长，看来对这事早就耳闻，并不惊讶。
“说的也是。”青衣少年伸出四根手指，惊叹道：“不过，苍梧可说了，谁能生擒林羡渔师徒，赏金四千金呢！”
“得了吧，你当这四千金好挣？”少年对面坐着名略显富态的痦子脸，剔着牙道：“莫说你挣不了这个钱，你就是有命挣，也得有命花才行。林羡渔是什么修为？更别说她徒弟现在已经是魔尊了。你可知道那天在九嶷山，满场近四千修士，愣是没拦住他们。”
少年不服气道：“我可听说林羡渔虽然逃了，可她伤得不轻，兴许……兴许能捡个漏也说不定呢！”
痦子脸嗤笑出声，斜睨着他道：“林羡渔就算是只剩一条腿能动，也不是你这个三脚猫的功夫能对付的。更何况，她徒弟护她可护得紧呢！”
少年一个哆嗦，道：“他们俩可真是师徒情深，当年血海楼那事儿，林羡渔不也是为了护她这个徒弟吗？”
提及血海楼，四人俱是齐齐打了个寒颤，一时噤声，半晌，年纪最长的山羊胡男人才道：“林羡渔就是个疯子，从小行径就难以理喻，可别去招惹他们。”
顿了顿，他身子往前倾了倾，示意几人把耳朵凑过来，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道：“九嶷山那日，我有个兄弟就在现场，听说有人要拦他们，林羡渔当场就一扇子削飞了那人的人头，血喷了三尺多高，溅了众人一脸。那林羡渔顶着一脸鲜血面不改色，将嘴边的人血都舔舐了，活生生就是个修罗刹！”
几人大吓，目瞪口呆，少年哆哆嗦嗦道：“舔舔舔血？人血？”
“那可不！”山羊胡满意地看着众人的表情，继续神秘兮兮：“林羡渔放话说，谁敢拦她的路，她就屠谁满门，上穷碧落下黄泉，祖宗八代都不放过！”
那几人声音虽压低了下去，却依旧被一旁修为深厚的三人听了个明明白白。
林羡渔本人听得一愣一愣的，筷子握在手里有些浮，半晌，哭笑不得地咂了咂嘴。
啧，她怎么就修罗刹了？
她是曾有一瞬间起了杀心不假，可以她当时的状态，提扇都难。
舔血什么的，更是听来就让人反胃。她要想恐吓谁，最多也是逼别人舔血，何必让自己恶心？
也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消息，简直胡说八道，毁她声誉。
罢了，她在这江湖上，本来也就没什么好声誉。
那边正聊得投入的几人丝毫没注意到角落里的他们，那痦子脸最先回过神来，强作镇定道：“关、关我什么事，我左右也没想挣这赏金，我跟他们无冤无仇，屠也屠不到我头上。”
山羊胡老成地笑了笑，直起身来靠在椅背上，意味深长地盯着青衣少年道：“年轻人啊，有些钱不是你想赚就能赚的，听大哥一句劝，趁早打消了这个念头。”
青衣少年显然被吓得不轻，搓了搓脸上倒竖的汗毛，才道：“我、我也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你们倒当真了。”
几人笑笑，各自理了理衣衫，看样子吃得差不多了打算离开。半晌，那闷头收拾东西的少年忽然又冒出一句：“不过，我倒也很羡慕。”
那三人已经站起身，闻言又回头看向他，少年一边起身挽着行囊，一边道：“管他是正是邪是妖是魔，走哪条道都有人奉陪到底的感觉，也挺好的。”
出乎意料的，那三人竟没嘲笑他，闻言都有些怔忪。
青衫道人道：“谁说不是呢？历年历代师徒离心的那么多，他们俩倒好，一正一魔，倒是铁了心的誓死相随。”
他感慨完这一句，又换了副调侃神色，道：“可这样的情分又能有几个呢？咱们这辈子，是没那个好命咯。”
几人低声嬉笑着走了出去，痦子脸背对着少年摇了摇手，语气怅然：“没那个好命咯！”
少年呆呆站了半晌，回过神来一路小跑追逐着同伴的背影而去。
几人走远，燕惊寒收回视线，看向对面那张人畜无害的脸。
“我说，血海楼满门六十八人，当真是你一人所屠？”
“当真。”
林羡渔抿了口茶，回答得漫不经心。
燕惊寒虽心中早有预料，却仍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不可思议地看了萧情一眼，又问：“我记得这事已有六七年了吧，当时你多大？十七？”
“刚满十六。”
燕惊寒看看林羡渔，又看看萧烬，抬头猛灌了一口茶。
十六岁，六十八人。
他十六岁的时候在做什么？他掏了元安院子里的一个鸟窝，被罚跪了一天一夜。
林羡渔见他震惊神色，轻声笑了笑，道：“你也不必如此吃惊，血海楼那帮废物你应该知道的，全都是靠吸人血提升修为，个个体内燥热又虚浮，除了楼主薛银，大都是花架子。我有八荒流霜扇在手，能杀了他们，不奇怪。”
燕惊寒沉默着，他当然知道。血海楼那群人，虽然确实如她所说，靠歪门邪道提升修为，以致内里虚浮，但也正因如此，他们的修为提升飞快，实战起来狠辣又刁钻，是很让人头疼的对手。
这样一群难缠的对手，竟被一个十六岁的少女只身血洗，教他如何不吃惊？
“更何况，我赢得也并不轻松。”
林羡渔摇晃着手里的茶杯，略略回想了一下当时的场景，轻描淡写道：“薛银的双刀的确难缠，我被他刺了三十多刀，差点交代在他手里。”
萧烬的手几不可察地抖了抖，茶水险些洒落出来，林羡渔沉浸在回忆里，燕惊寒凝神在听她讲，没人注意到他的异样。
三十多刀……
这些事情，萧烬记忆并不清晰。
他只知道自己被薛银抓回去，关起来，因为薛瑶的求情幸免一死，在血牢里日日期盼，等着师父来救他。
血牢里不见天日，他连过了多少个日夜都不知道，只知道每天都沉浸在浓厚的血腥味里，沉浸在不知道何时会被吸干血的恐惧里，他等啊等，等到心肝脾肺脏都恐惧地缩成一团，等到心里的希冀渐渐消弭，最后一丝希望如同冬夜里零星的炭火，在凛冬大雪里被渐渐浇熄。
所幸在熄灭之前听到了师父的轻唤，他睁开眼，师父手握八荒流霜扇，一身白衣上绽放着朵朵红梅，坐在他身边眉眼带笑。
十六岁的师父身量纤细，长发飘扬，脸颊溅着一缕未干的血迹，看起来却如同九天玄女下凡，温柔灵动，不可方物。
她浑身是血，却骗他说都是别人的，十三岁的少年如此好骗，他以为凭师父的本领是真的可以毫发无伤地将他救出来。他后来才觉不对，可问她两回，她都淡淡糊弄过去，直至此刻，闲聊中林羡渔无心一句，才教他得知实情。
难怪他死死抱住她时她颤抖不已，原来不是重逢之喜，而是他那种抱法，早将她浑身的伤口挤压裂开，她疼痛难耐。
但她竭力忍着，没有叫痛，也没有推开他半分。
他不敢想象她恶战一场，生死一线，筋疲力竭，又是怎样忍着满身伤口将他带回逍遥峰。这段疼痛血腥的往事，在她的嘴里，就只是这样轻描淡写的一句“差点交代在他手里”。
差点是多少？一刀？一抹血？还是刀口再深进半寸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