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身仿佛被巨石碾压一般,沈颂转醒后浑身动弹不得,已经散架一样,睁眼后熟悉的布局,心里又开始打鼓,这是……又回去了?

    “这是?焦大夫的医馆吗?”沈颂看到熟悉的两个脑袋探出来,不由得发问。

    林寒川颔首,手上动作不停,依旧是端来一碗药,却没注意到沈颂的表情骤变,“今日是几何?哥哥救回来了吗?”

    虽然不知道她为何发问,林寒川有些疑惑,还未开口就被梁莫行插嘴,

    “你父兄都没事啊,你自己冲过去救的人你忘了吗,邓望轩还等在门外呢,你见见?”梁莫行摸摸自己的后脑勺,拍了拍自己的长袍,许久不曾穿这么不方便的常装,倒是给自己生疏起来。

    “邓望轩?”沈颂失笑,摇了摇自己的头,仿佛舒了一口气,“好啊…”

    梁莫行看她爽快答应了反倒开始支支吾吾步伐缓慢,

    “你确定没事昂?别说到时候我没问你意见?”

    林寒川一口一口地喂着汤药,沈颂虽然变扭但也没打断她,只是配合着,见她逐渐疑惑的表情,开了口,“令角,如今你可要带着帷帽见客?”

    沈颂看到梁莫行不知从何处掏出一个铜镜就伸手到她的面前,她定睛一看,虽然早已预料到上战场经此一役不可能毫发无损,但如今脸颊直到下颚遍布着无数划痕,还是被自己吓到,

    “没事儿,男子汉大丈夫,咱好着呢!”沈颂故作轻松。

    梁莫行拿回铜镜后,伸在半空的手不知道该停留在哪,“没事儿,本王可不会嫌弃我的王妃。”

    说罢便转身走了出去,立马高声叫起邓望轩的大名。

    下一刻风风火火闯入进来一个熟悉的壮汉,他已经剃去了胡子,仿若一下子年轻几岁,“林参军,哦不,此刻应该叫大夫人了哈哈哈哈!”

    “都督叫我沈颂就好,亲昵点可以叫我令角。”沈颂一愣,瞪了一眼跟在邓望轩身后的梁莫行后,冲着邓望轩微微一笑。

    “令角你无须担忧你的疤痕,梁莫行定给你寻来上好的祛疤药膏。”邓望轩看到俩人的互动,不由得笑了起来,“如今谒金门大捷,你父亲即将上京,我也是时候回肃州了!”

    沈颂点了点头,思索了片刻,“都督可否到时候与我们同行,我们借道肃州,送你回去!顺便梁莫行也应该许久未曾踏入过肃州了。”

    邓望轩听到这样的行动路线,瞬间开朗兴奋了起来,“好啊,到时候我好好招待你们!讨教一番沈家枪的威力!”

    “都督何必打趣我!”沈颂本来想开口说可以和沈牧比试,突然想起如今的兄长已经没办法自由打斗练枪,有些落寞。

    “令角是在想我吗?”门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紧接着沈平山推着坐在轮椅上的沈牧进了内室,小小的一个内室挤满了人,林寒川和梁莫行识趣地退了出去。

    “哥哥!”沈颂看到沈牧和父亲这般模样眼泪瞬间流了下来,她欲想向曾经一般扑过去,可被一把按住准备掀开被子的手。

    “数月不曾见面,令角何须如此狠心来了谒金门也避着父兄不见,可有想念父兄?”沈牧被推至沈颂的床前,用手擦拭了她眼眶边的泪水,“可不能哭!”

    沈牧眉骨高挺,眼眸漆黑看不出什么表情,鼻子和父亲的很像,有股不怒自威的沉寂感,经历这数月战争的洗礼,京城的公子哥少了几分不卑不亢,倒是多了几分脾气和捉摸不透的心计,此刻他眉眼带笑,少有的几分少年气。

    “是女儿不孝…”呜咽已经说不清楚话,沈颂只是伏进坐在床边的沈平山怀里抽泣着。

    “一家人平安,谒金门大捷。父亲出征前许的愿望统统都实现了,是上天保佑。”沈平山此刻也露出更加慈爱的神色,不再是那个坚毅果断的老将军形象。

    “是啊,父兄能平安康健已是莫大的幸运。”沈颂直起身来,抹着自己的眼泪,只是喃喃道,原本欣喜的眸色瞬间暗淡,此时她不由得开始思考,究竟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会突然消失,上辈子的悲惨下场还历历在目,这如今偷来的日子终究后怕。

    “父亲,你最近做过梦吗?”沈颂还是有点想问问,是不是只有她一个人还记得上一世。

    沈平山扶着沈颂躺下,他慢慢地掖紧被角,“数日为父我都没怎么休息,何来做梦。等回京了父亲多看几个话本再讲与你听!”

    沈牧接过沈平山手上擦泪的面巾,脸上多了一丝笑意。

    “父亲,我都多大人了,早不听话本了!”沈颂没好气地娇嗔,此刻阖家团圆笑声不断的聊天谈地反倒有了简单的家的实感。

    沈平山爽朗地大笑后,神情严肃起来,“令角,和父亲说实话,你究竟是怎么说服梁王殿下答应你一路来谒金门的?如今你的容颜有损,梁王殿下可会?”

    沈颂见状,该来的还是来了,她瞬间觉得应该一头钻进被窝里,逃避,“父亲,梁王殿下与我起先是交易,为了躲避刺杀,我也尽可能地保护了他,后来一路相伴,我们应该是朋友了。”

    “朋友?”沈牧听到沈颂的话,感到疑惑。

    “父亲不求你大富大贵,只求你与梁王殿下相敬如宾。若有什么委屈,尽管来家里报,父亲替你教训。”沈平山摇了摇头,沈颂听到有片刻震惊,上辈子的父亲绝对不会是说出来家里诉状,甚至还敢教训梁王的人,难道这一世的这一切都在改变?

    “父亲与兄长何日返京?我方才与邓望轩都督相约,欲借道肃州调查梁王刺杀一事。”沈颂借机转移了话题。

    沈平山点了点头,“思谦他留守谒金门等京中派人来和谈相关事项,我立马起身,与齐朔那小子一起押运吕明上京。就不与你们一道了。”

    沈牧也应声:“方怀弈会与我一道镇守谒金门,京中再会。好了,不要担心,邓都督也会保护你们的,你先多多休息吧。”

    沈颂应声闭眼。

    沈平山推着沈牧缓步走出内室,门外好几个人姿态各异地围着焦大夫相谈甚欢。

    “梁王殿下,小女已经睡下,还麻烦你多多照顾。”沈平山向着梁莫行行礼鞠躬。

    梁莫行颔首,“沈老将军不要担忧,小生省的。”

    “还望梁王殿下多多规劝和包容小女,如今征战已止,梁王妃也应摆正自己的位子,不再以这副男子装扮示人,至于借用的林参军的身份,还望林小生勿怪。”沈平山与林寒川对着互相点头示意。

    梁莫行看着沈平山推着沈牧走出医馆的门,这才用肩膀撞击林寒川的身子,“你说,这可如何?”

    “只能等你这个女婿回京后亲自上门解释吧。”林寒川拍了拍自己的肩膀,面无表情的脸上噙上一丝笑意。

    “咦——”梁莫行想着就起了鸡皮疙瘩,“看着沈老将军的体格,不得给我生吞活剥了呀!”

    林寒川拍了拍梁莫行的肩膀,还未开口,就听到梁莫行说:“我已经许久未见过沈颂女装了,还真是期待啊。”

    看到林寒川愣住的表情,梁莫行恢复了正行,“你说,你说…”

    “如今已经进入冬季,我们借道肃州再回京城,脚程是否会延后?”

    “定能让你赶上春闱,至于能不能有时间再拜访下京中大儒,本王就不敢保证了…但本王能给你开个后门,把京中大儒都请来梁王府,专门来等着你,给你考前开个小灶!”梁莫行说着就再次胡言乱语,林寒川摇头。

    “沈老将军应于明日启程上京,按方怀弈所言,本次上京押运吕明恐会生变,所以齐朔跟随上京。此外,你遇刺的事情还没着落,回京之路迢迢啊…”林寒川喃喃开口。

    柳叶眉下是一双温润如泉的双眸,身着一袭白衣蹲坐在小马扎上,拿着蒲扇对着煎药罐子扇着风,他的语调徐徐,同样的装扮也与刚遇到时不再相同。

    “不知道梁子郁知不知道我进入肃州的事情?”梁莫行看着林寒川的言行出了神。

    “景初帝如若要防你,肃州定然早早就被盯上了。”林寒川眯了眯眼,不知道是不是被烟气熏的。

    林寒川貌似一点都不惊讶我直呼皇帝大名,梁莫行有些留心但却不多,“你说的有理,我得找邓望轩商量对策去。”

    “你和邓望轩很熟?”林寒川没等梁莫行转身,就冷不丁的发问。

    “那…倒是也不是很熟,只有小时候的情谊,如今也就并肩作战罢。”梁莫行听到林寒川的回应,停下了脚步。

    林寒川叹了口气:“他是肃州边防营都督,好得是个正经地方武将。你说他是对梁王更忠诚还是皇帝更忠诚?”

    梁莫行此刻攥紧了自己的宽大衣袖,不知作何回应。

    “好了,还是等令角醒了后再做打算吧。”林寒川不再与梁莫行多说,只是自顾自对着药罐再度看起火候来。

    要起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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