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出发的车队再次启程谒金门,如今车马人少,辗转路途,快马加鞭,少说也就大半个月。年关将近,皇帝也没催促着立马动身,但紧着年后,胡昭一行人还是立马启程,一点儿都耽误不了时间,还想着回来能赶上选秀。

    一路往北走,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沿途热闹不再,迎接他们的只有风沙雨雪。

    马车里坐着一对父女,此刻低迷的氛围让正在赶着马车的罗阳有点不知所措,他哆嗦着带上自己的棉麻耳罩和毛帽试图遮挡点风雨,“老爷,今日我们还是只能宿于车内将就下了,这等恶劣天气根本没法加快赶路啊!”

    马车里传来应声后,罗阳也没敢再说话。京中礼部使者出使难免一个仪仗队,虽说此次皇帝下旨颇有打压的意思,但表面功夫做足了,仪仗与护卫一行车马一同出京,实则也没打算给胡昭面子,屡次三番推脱脚程,应该也是一个考验。

    胡昭这等子精明人怎么能看不明白?想叫我吃点苦头,我接下便是。

    “麦青啊,何苦呢?”胡昭此时还不知道自己这个表面乖巧的女儿早就不是那个任人摆布的布偶,他还一如往常,摆出一副慈父的架子,像是在埋怨为何要跟着父亲来吃苦。

    胡岁摇摇头:“父亲,女儿不苦。能为父亲分忧是女儿之幸。父亲为麦青做的已经足够多了!”

    话是这么说的漂亮,胡昭早就明里暗里暗示,此次前往谒金门,皇帝是铁了心不让胡岁赶上选秀大典,但如果此次前去立功,那就又是另当别论了。如今朝堂里太后和小皇帝闹得厉害,父亲也是头疼站队啊,胡岁每每装出一副听懂了的样子,若是不配合父亲,看看他到底带上自己是想做什么,岂不是白白苦了自己?

    所以每次嘴上都是心疼父亲,父亲希望女儿如何做之类的话语,胡昭还以为自己早就尽在掌握。

    这才套出一言半语,原来这症结所在还是这沈家。

    胡岁从袖口将汤婆子拿了出来,塞进了胡昭的手里:“父亲用吧,麦青如今不冷。快到谒金门了,这条件也是一日不如一日。”

    胡昭也没有推辞,只是点头:“是啊,鞑靼这草原莽子之地,早日办完差早日回京!麦青可还记得沈家嫡子沈牧,这次可得抓紧机会看看这打出名头的沈少帅在这等地方是否还能是白嫩少年模样啊哈哈哈哈!”

    胡岁:“......”原来是这样,她面上娇羞,“父亲就知道打趣麦青!”

    与谒金门有所不同的是,京中淅淅沥沥的雨倒是缠绵不断,今年倒像是个暖冬,不曾下了厚积雪。

    今夜便是除夕,街上也已经从热闹转为一片宁静,少有的几支巡逻队在主街上晃荡,值好今夜的最后一班岗。大宅子附近都是些烟花炮竹炸过的痕迹,临近城门的百姓屋子里倒是还有些人气。

    沈颂坐着马车与大家背道相驰,她去京北校场接沈平山回家。

    今日的沈颂依旧穿了一声素裙,外头罩了一件嫩色花秀的披风,倒是与她喜欢的颜色大相径庭。脸上的疤痕还未好全,所以依旧带着面纱,在谒金门被自己剪短的长发也被砚琴梳顺,看上去乖顺许多,就是比旁人的倾瀑长发少上一截,更像个娃娃。

    砚琴坐在沈颂的对面,眼里满是欢喜,“我家小姐自是美的!”

    沈颂轻笑着,她的印象里自己不善多言,怕出错,都是砚琴口无遮拦,还总是被自己阻拦,如今砚琴的性子倒是收着许多,只是拣点好听话来夸自己,生怕她仍旧不想做女儿身,再一气之下做出剪了自己的头发这等傻事。

    “好砚琴,如今你是欢喜了,我却被缩在马车里心生怨怼。”沈颂逗她。

    “什么呀姑娘,今日除夕夜,你这般不吉利的话叫老爷听见了,定罚你!”砚琴经不起挑逗,五官已经皱在一起,嘴里嘟囔着。

    “不就是没如你愿,穿骑装嘛!这谒金门数月你还没受够啊!”

    沈颂笑盈盈的拉着砚琴的胳膊,这才是她熟悉的炮仗侍女,“好了,今日再踏入京北校场,说不定能再见见齐朔齐仁他们呢!”

    一路上颠簸出城,沈颂没来由的自然很快便进入了小憩梦乡。此时另一辆马车也在顺着一道出城。

    如果有心观察,前一辆马车坐着两个女娃,后一辆做了两个男娃,再不怀好心点自然发现,一路上都是跟着前车行进,甚至连距离都不曾把握。马车里坐着一个玄色大氅王爷和一个天青色长衫厚袄的书生,讲话没个来回。

    “秀梧,你说我们这样算不算跟踪啊?”那个看起来嬉皮笑脸一点的发问。

    “不是你说,今日令角会出城?”林寒川愣了片刻。

    “这不是我差人打探的消息嘛,也没个把握。你看,这沈颂是不是出城了?”梁莫行尴尬的笑笑。

    “今日除夕,如若好心相邀,沈府也定会卖你个面子。”林寒川等了良久,认真的回话。

    “你不早说!”梁莫行没好气的叹了口气,“只怕是,今日人面也没见到,最差的情况被沈家军发现了可就糟了!”

    林寒川摇了摇头,“我何苦陪你闹。”

    “你就说你不想见到令角?”梁莫行撇了撇嘴,打了个哈欠,“回去正巧吃个年夜饭,赶趟儿!”

    林寒川没有回答,因为他不知道他想不想见到沈颂,可能是想的。

    片刻后,砚琴跟着沈颂下了车,沈颂轻快的步伐冲进主营,这感觉十分熟悉,似乎当时去救父兄她也是这般着急地冲进主营,“爹!”

    “你怎么过来了?”沈平山在营中批阅着什么,看到沈颂进帐的时候难免感到吃惊,“这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我来都来了!我都上场杀过敌,这校场我少时还在这习武呢!”沈颂娇嗔,似乎想糊弄过去。

    沈平山本来想出言呵止她不要多言,言多必失,可奈何女儿乖巧的样子又是除夕,不好再多说,只是摸了摸她的脑袋,“这狗毛终于舍得梳顺了啊。”

    “父亲今日何时放衙?”沈颂咧嘴一笑,似乎还有言外之意。

    沈平山知道沈颂特地来接他回家,准没安好心,“好了,再过一个时辰咱就回家过年,你去看看齐朔吧,好不容易再见见。”

    “多谢父亲!我就知道父亲晓得!”沈颂和兄弟似的拍了拍沈平山的肩膀,撒欢儿似的跑出了营房,就剩沈平山一人愣在原地,没大没小。

    顺着校场士兵的指路,沈颂很快就找到了齐朔的房间,他一贯喜欢住在粮草辎重附近,觉得踏实,在京北校场也不例外。

    “长安哥哥,你如今伤势可好得差不多了?”沈颂直接就闯进了房内,没有一点女儿家的变扭犹豫,只见齐朔只穿着寝衣倚靠在床沿躺着,四目相对之时有些没来由的尴尬。

    齐朔挣扎着准备起身,还没掀开被子,沈颂就已经一把按住了他,“好了,见我又不必多礼。我可没我父亲这么多讲究!”

    “令角如今要注意这点,为兄我毕竟是外男,如今我身着寝衣,你如何好这般没所谓?”齐朔皱着眉还是有点不解沈颂的这般洒脱。

    “好好好,令角知道了!你再啰嗦,我可就走了?”沈颂笑笑,试图威胁一本正经的齐朔。

    齐朔这才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沉默良久,才发现俩人无话,他试探的开了口:“令角,你近几年过的如何?”

    沈颂一愣,虽说她上辈子是将不近人情的齐朔当作过自己心中的悸动郎君,可毕竟她上辈子实打实的嫁过人甚至还经历过死亡,现如今看来虽说实际没多少时间但还是潜移默化的改变了很多,齐朔这个少女时期的向往,放到现在一点儿都回想不起来当初。

    “京中那些大家闺秀咋过我就咋过,只不过后来你也知道,这里关不住我...”

    齐朔颔首,他自然是知道沈颂变了很多。

    “好了,不多想了,如今父兄康健,已是幸事。”齐朔察觉到沈颂的神色变化,他温温地回应,安慰沈颂。

    “是啊,长安哥哥快些好起来吧!如今的佥事可还离你当初许下的愿望差一截呢!”沈颂抬眸对上齐朔的视线,扬起了嘴角。

    “嗯。”齐朔点了点头,回应沈颂明媚的笑颜。

    沈颂正笑着,突然神色一变,转头看去,呵斥一声:“谁?”

    这一下,倒是叫齐朔紧张起来,这是京北校场,按理说根本不可能混入闲杂人等,如果有,那一定是有问题。

    “这是?”齐朔冷静下来,拉住沈颂的手,示意不要慌乱。如果真的是最差的情况,也一定是冲着自己来的。

    “长安哥哥放心,我出去看看!”沈颂递来坚毅的目光,倒是叫齐朔刮目相看,他还没适应,沈颂已经是那个跟着上过战场杀过敌的不一般人。

    她从靴子里抽出一个短刃,警惕地摸出营房,靠着边朝另一个方向转了过去,“是谁?”说这,短刃脱鞘而出,直指阴暗面。

    只见那人看似不会躲避,硬是拉过沈颂的手臂拽进怀里,侧身躲进后面的粮仓,就在沈颂试图摆脱控制,再行一刀的时候,那人沉声发言:“是我,秀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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