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颂听到熟悉的声音,松了手,转身一看,身后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林寒川。

    许久不曾见面,林寒川一袭青衫厚袄,如初见一样,唯独眉眼间少多了几分担忧与惊吓。

    “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还好吗?”

    俩人的话语几乎同时间响起,一时被默契所讶异,沈颂收下匕首插回靴子里,掸了掸手臂裙摆,“秀梧,能在这里遇见,我可不信你说你是来见我的?”

    林寒川眼眸颤动,原本紧抿的双唇微动,好像的确就是来见你的,但是此刻我难道应该否认?他学着沈颂的样子,也拍了拍自己身上刚才摩擦间的灰,“好巧。今夜除夕,恭贺新禧。”

    沈颂挑了挑眉,正想接着说些什么时,听到粮仓外传来什么声响,她一把按过林寒川的肩膀,退到一个凹槽,利用视线的遮挡已至门外看进来看不见二人。林寒川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一个温软的怀抱一压,他本能地跟着。

    “我们...”林寒川没听到有什么动静,过了一会便想开口。

    还没说完,嘴上覆上了一只手在他的口鼻,一股皂角混合着松油的香味,“别说话。”

    屋外传来二人交谈的声响,沈颂压得林寒川更紧。

    外头的人也传来熟悉的嗓音,梁莫行笑呵呵地说道:“本王也是对齐佥事深表关心啊。”

    “哦?是吗?梁王殿下这般关爱军中将士,怎得不肯不多关爱关爱令角?”另一个嗓音阴阳怪气,毫无疑问是沈颂的父亲,沈平山。

    声音跟着脚步声一道走远后,沈颂刚松了口气,准备走出这个角落,又是吱嘎一声,粮仓的房门被打开了,沈颂吓得一机警,原本退后半步的身子立马往里,二人没配合好,沈颂脚底踩着林寒川的长袍一滑,差点出事,好在腰间一紧,一双大手紧紧搂住沈颂一贴。沈颂的身子暮然间紧绷一下,二人头颈交错,互相看不到对方神色,好在是看不到。

    门外传来了粮仓落钥的声音,糟了。

    不过一会,林寒川顺着沈颂背后一扶,稳妥地站好后,自己挣扎从凹槽中顺利起身,“看来我们被关在这了。”

    “你倒还说得出口?”沈颂怕尴尬,态度有些不冷不热,脸上的红晕还是出卖了一切。

    林寒川看着装扮乖巧的姑娘佯装不在意的样子,笑了笑,自顾自整理起了方才被沈颂踩乱的裤腿长衫,不过一会就感觉到一股热烈的目光盯着自己许久,他抬眸。

    “看什么?”

    沈颂思虑片刻后,伸手拿过了林寒川头上的扁钗,独自走向门边,用扁钗伸进门中的缝隙里,上下摸索着,不过一会,只听见清脆一声,外面有东西掉落的声响,门应声而开。

    “走吧,林公子。”沈颂回过头来得意的神色映在林寒川的脑海,只见她顺手将他的扁钗插进了自己的发髻里,冲着他招了招手。

    林寒川吓了一跳,“你真能打开?不知道的还以为沈家天天学什么不务正业的?”

    沈颂也懒得搭话,顺着刚才来的路线往回走去,率先一步想看看情况,留着林寒川一人善后。

    原路返回,发现梁莫行和沈平山在齐朔的屋内谈天,神色没什么异常,她就匆匆装作刚回来的样子,哪知一下子紧张忘了身后还有一个人。

    “父亲,梁王殿下,你二人?”沈颂乖巧地行礼,本想着开口询问,却听见身后也跟着她一道请安,她愕然回首,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

    林寒川没理会她的眼神,一心开始与沈平山攀谈,“沈将军,原是我与梁王殿下冒昧不请自来,请多见谅,不知将军可听梁王殿下讲了诚邀您与贵女来梁王府一同庆岁的事?”

    沈平山只是呵呵一笑,起身拉过林寒川的手至座椅旁,“这没外人,不需要一口一个将军。老夫府里也有家宴,除夕仍需守岁,二位若是不嫌弃,由我这个长辈做东,赏光来沈府做客如何?自令角出嫁起,老夫还未与梁王殿下好好聊过呢!”

    他另一只手抓过梁莫行的手,将二人的手交叠在一起,脸上虽是笑容,可话里话外,透露着一丝兴师问罪,颇有玩味。

    “好了,父亲。长安哥哥还看着呢!”沈颂见状打断了沈平山的做法,冲着齐朔笑笑,表示刚才没啥事儿发生,不必多此一举,齐朔也心领神会。

    沈平山看着女儿如此护犊子,倒是笑得更放肆了些,“依你,走吧回府。长安今夜于军中未归家的将士们一道过还是跟着我们回家?”

    齐朔摇了摇头,“伯伯安心回府吧!长安在这守岁亦好。”

    沈平山也不多劝,强扭的瓜不甜。几人上了马车匆匆离开,只有沈颂还时不时探出脑袋看着一片灰黄的沙地,可惜没纵马狂奔放肆片刻。

    “怎么,令角,还想着呢?”沈平山看沈颂兴致不高,侃侃开了口。

    “父亲又如何知我在想什么?”沈颂回过神来,看着沈平山带着笑意的脸,实话是已经好多天没有看见这么高兴的父亲了,“今日可有什么喜事发生?我瞧着父亲很是高兴。”

    “高兴我那女婿来找你!”沈平山笑笑,看到沈颂惊讶的神色,便不再油嘴滑舌,“是皇帝派了礼部胡昭前往谒金门,应是要商量谈和等一切事宜,不过多久,思谦就能平安回来了。”

    “胡昭?”沈颂像是应激了什么关键词,反问道。

    “就是那个鸿胪寺卿提任礼部尚书的胡昭。”沈平山以为沈颂是疑惑这是谁,便给了一番解释,后来又一想,这人名好生熟悉。

    只见沈颂眉头紧皱,“父亲,可否传话给哥哥,让他一切小心。胡昭这人,可不能小觑。”

    沈平山见沈颂思考的认真,应声答应下来,他这个女儿做事一定有她自己的考量,她聪慧熟读兵书,小时候练武也不耽搁,只是万事都太过鲁莽,难免以后可能为此丢了性命。

    不过一会,马车停下,已经到了沈府,身后那辆马车也直接毫不客气地下了人。

    一阵欢声笑语间,沈叔提着长鞭炮出了府门,见一行人进了门就点了火,噼里啪啦好不热闹。

    饭菜早就已经备下,天逐渐黑去,府里烛火通明,府里下人虽少,但还是喜气洋洋的,没觉得冷清。

    四人围坐在沈家过除夕,暖黄色的烛光映照着宽敞的厅堂,红纸窗花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散发着年味。桌上摆满了丰盛的饭菜,香气扑鼻。鱼生、糖醋排骨、红烧肉,各式菜肴摆满了桌面,沈叔端上来一盘饺子,几坛酒,被沈平山招呼着坐下一起吃。

    茗烟和砚琴也被叫着一道坐下,这才使一张圆桌有了点吃席的氛围。

    “林公子,此番来京科考,不曾与家人一起过年,想必是有些遗憾吧。”沈平山提起酒杯与林寒川相敬,他怕小辈们拘束,自觉提出话题。

    林寒川一口饮下满杯,扬了扬嘴角,“无妨,家中已无至亲在世,如今还有人作陪过年已是幸事。”

    此话一出,热起来的氛围凝重起来,沈平山和梁莫行也是一愣,沈颂立马出来打圆场:“此后,我们就是你的亲人!我爹就是你爹!你喊我一声妹,我就喊你一声哥!”

    仿佛喝高了的一番言论,倒是令在场的人哄笑。

    “说得好!哥!”梁莫行倒是伸手赞同,笑着对他喊。

    沈颂不知为何应了一声,“哎!”

    沈颂眼眸星星闪烁,认真得盯着林寒川,短暂地四目相对,林寒川移开视线笑笑,“家人闲坐,灯火可亲。新年伊始,喜乐安宁。”

    梁莫行的眼神深邃,他轻轻拍了拍林寒川的肩膀,拍手叫好,如同往昔几次,都给他叫好捧场。

    而林寒川,他的眼中藏着波澜起伏的情绪,一时间无言以对,唯有抬头望着门外,试图掩饰自己跳动的心悸。他颤抖着抿紧了嘴唇,与梁莫行喝下一杯接着一杯。

    厅堂里,除夕的热闹和欢声笑语似乎都被这股无形的悲伤所冲淡,毕竟席面吃完后,只剩下四人默默地陷入各自的沉思之中。在这个除夕夜,他们彼此相顾,共同祈愿着来年的平安和幸福。

    “只愿来年胜今朝!”沈颂突然喊出声,她拿着酒杯站起身来冲向院子里。

    一饮而尽后,拿起旁边枪架上的银花枪,开始耍起了最基础的一招一式,长枪舞动间,沈颂的身体跟着迅速转动着,长枪的身影前后闪现,犹如一道疾风划过。

    手中的长枪灵动地舞动,时而刺向前方,时而挥向身后,犹如一条银色的蛟龙在空中翻腾,令人目不暇接。沈颂动作矫健,每一次挥枪都充满力量,丝毫不惧,长□□破空气发出低沉的呼啸声,就像沈颂作为女子为自己发出的怒吼。

    “一杆银花,立于黄沙之外,纵马飞奔,杀敌千里。”

    沈颂一顿一句地跟着招式念出,剩下三个男人的目光炙热,话落枪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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