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倾刚回到殿中喝了杯茶压压惊,可没多久,茉栀就匆匆忙忙地跑上了霁雪阁:“娘娘,王上来了,听通传的内侍说,王上这回好似不太高兴,气冲冲地就过来了。”

    “是吗……”苏倾心道不好,夜忱阑这架势明显是来兴师问罪的,赶紧道:“茉栀,就说我不在。”

    当夜忱阑坐着王辇抵达霁雪殿的时候,殿中的宫人们纷纷出来行礼恭迎。

    茉栀提着胆子挡在殿门前,低着头,紧张而小心地回禀:“王上,娘娘她,不在……”

    夜忱阑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她不在为何你在这里?我不是让你贴身跟着她吗?”

    “奴婢,奴婢……”茉栀一下子给他问得说不出话来,结巴了。

    夜忱阑不再理会她,大步就走进了殿中,在上霁雪阁的楼梯时就大声喊:“夙倾,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做了坏事还不敢见人吗!”

    苏倾一惊,见他上楼来气势汹汹地就往自己这边走,赶忙拿起桌上的一份礼单装装样子:“我正忙着看大婚礼单,所以不想被人打扰。”

    夜忱阑睨着他连撒谎都不会撒的未婚妻,不由质疑:“是吗?你手里的礼单怎么拿倒了?”

    苏倾这才慌忙看清手中的礼单,发现竟然真的拿倒了,只觉得可以找个树洞钻进去了,立刻没了底气,承认道歉道:“夜忱阑,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要不我再去寻一盆雀梅来赔给你。”

    夜忱阑却是步步紧逼:“我问你,为何要拔光我的那盆雀梅。”

    苏倾不敢直视他,目光游移道:“我,我只是一时走神……”

    夜忱阑紧盯着她不放,继续质问:“哦?你因何走神?我在里面的君臣议事你都听见了?”

    苏倾这下心跳得更快,更加没有底气了:“我也不是有意要偷听的……”

    夜忱阑前来兴师问罪的君王架势摆得十足:“那正好,我也想问你,对东明国的明嘉郡主前来与我和亲之事,你怎么看?”

    都说后宫不得干预朝政,苏倾身为准夫人,虽然心里不舒服,嘴上也只得说得贤良淑德:“你是靖国的君王,一切不都是由你做主吗……”

    “既然是这样,为了靖北与东明两国交好,我可就答应了。”夜忱阑说罢像是已经做了决定,转身就要走。

    “不行!你不能答应!” 苏倾顿时急了,在后面叫住他。

    夜忱阑回身,君王的威仪彰显,质问她:“我是一国之君,为何不能答应?”

    苏倾这回是真的急了,憋了半天才道:“因为,因为,我喜欢你,你怎么能再娶别的女人……”

    “哈哈哈哈。”他终于听到想要的答案,夜忱阑脸上的怒色霎时间烟消云散,直接笑出了声。

    苏倾给他笑得有点蒙:“你笑什么?”

    夜忱阑整个人都像是云开月明,心情一下子就好了:“我当然高兴,这说明你还是很在乎我的。”

    两世了,他终于再次听到苏倾亲口说喜欢他。

    苏倾现在着急想要的可不是这句话,干脆与他说得再明确一点:“夜忱阑,你不能跟那个明嘉郡主和亲!”

    夜忱阑走到了她身边坐下道:“谁说我要和亲了,我已回绝了夏启言的好意,承诺他无需政治和亲两国也会世代交好。”

    苏倾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是上当了,原来他假装生气地跑来,就是想听自己的心里话,她有些生气道:“你方才,都是在试探我!”

    居然又被他套出了自己的心意。

    夜忱阑温柔地将她揽入怀中,跟前世一样亲了她的额心道:“你知道吗?我现在很高兴,因为以前我认识的那个敢爱敢恨的夙倾终于回来了。”

    苏倾的灵台很敏感,带着前世今生放不下也忘不掉的回忆,一颗冰封的心又再一次被融化成了潺潺溪流,涓涓流淌,汇入了一汪春水之中。

    还没待苏倾于春意中醒来,夜忱阑又吻上了她雪晶般晶莹的唇,吻得温柔而绵长,不像前世那般爱意汹涌,他要与她细水长流。

    与她过完这一世都是不够的。

    尝到了冰雪消融的清甜滋味后,夜忱阑心情很好地开口问:“你来北恒殿找我有何事?”

    苏倾这才拿起桌上的那份礼单摆开给他看道:“我想着大婚礼单上那么多贺礼其实都用不上,我们也都不是在乎凡尘俗物的人,不如把这些贵重物件都变卖换成钱粮,给北溟三郡兴修水利,赈济灾民,也好让那里的人们早些摆脱水患不断,颠沛流离的苦难。”

    夜忱阑一听,赞许地又亲点了一下她的唇道:“做得好,我的夙倾越来越有长进了。”

    从前世到今生,苏倾还真是鲜少得他这般夸赞,不由看着他道:“夜忱阑,我不懂得那些人情世故,也不会与人打交道,给你惹了不少麻烦,如今你让我成为君夫人去母仪万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夜忱阑对她十分鼓励道:“学这些其实也不难,不如我挑些凡人写的话本子给你,你看了就知道什么是世间的悲欢离合,人情百态。”

    *

    于是夜忱阑此言一出,不消几日,昆京城各大书局以及坊间私售的话本子就都被搜罗来送到了苏倾殿中。

    反正宫中日子无聊,坐在阁中喝茶,赏花,吃点心,看话本子,倒也别有一番趣味。

    这段时日,夜忱阑于每夜忙完国事都来霁雪殿,坐在床头给苏倾念话本子中的故事,直到苏倾迷迷糊糊睡着了才拿走她手中的话本子,为她掖好被角,静悄悄返回北恒殿。

    就这样一来二去的,苏倾每日听他枕前念故事都听成习惯了。

    谁知这一日苏倾等了许久,夜忱阑都没有来,她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翻着话本子,却是怎么也看不进去,不由掀开帷幔问道:“茉栀,什么时辰了?”

    留在殿内守夜侍奉的茉栀望了眼滴水的更漏回道:“娘娘,应是快要亥时了。”

    苏倾听后又加紧问了一句道:“王上,他,还没有处理完国事吗?”

    茉栀用烛花儿将寝殿内的一盏盏灯烛熄灭,与她回话道:“娘娘,王上先前已让人来传话,说不必等他了,让您先休息。”

    苏倾默然,只好继续躺下,心里却没来由地有些失落:“是吗。”

    可是茉栀都还没将殿内的蜡烛熄完,只见苏倾一把又掀开了帘帐,从床榻上坐起身。

    茉栀觉得不对劲,诧异的手执着烛花儿走过来问道:“娘娘,您怎么还不睡啊?”

    苏倾揉了揉很是清醒的头道:“睡不着了!”说罢她几步走到了窗棂,任由着夜间的凉风吹在自己的脸颊上:“茉栀,明日我得找太医过来瞧瞧。”

    茉栀立刻紧张了,关心地来到窗棂前询问:“娘娘,您是哪不舒服吗?”

    苏倾站在那吹着风,透着气,将自己现在的状况想了想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我现在一见不到他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难受得很。”

    茉栀一听,“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有些羞涩地道:“娘娘,你这病啊,太医可治不了,您这是相思病。”

    “这就是相思吗?”苏倾一怔,素手抚上心口,月下蔷蘼空一缕余香在此,她这才想到话本子里写的一段话: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

    凉风吹了许久,苏倾仍是全无睡意,只好随手拿了几本话本子上了霁雪阁倚着阑干,尽量看着,打发时间。

    茉栀为她重新点上了灯烛,还为她披了件斗篷,一时间寂静的夜里,霁雪阁中依旧灯火通明,遥遥可见。

    这一等就等至深夜,不过夜忱阑还是来了。

    夜忱阑的王辇老远就见霁雪阁内的灯还亮着,命人加快脚步。

    到了殿内后急步上了霁雪阁,看见了还倚着阑干苏倾,轻声问:“怎么还没睡?”

    苏倾抬头看向他,欣喜道:“夜忱阑,你来了,我在等你。”

    夜忱阑走上前,将她手中的话本子拿走,拉着她回了寝殿,让她上床好好睡觉,谁知他刚为她细致地掖好被角正欲起身,就被身下之人双手搂住了脖子。

    苏倾躺在床榻上,正用冰雪般莹亮的眼睛看着他道:“夜忱阑,我想你了,睡不着了。”

    夜忱阑好看的薄唇此刻扬起难掩的笑容,对着她的朱唇轻轻点了一下,而后又忍不住一吻而深。

    又安抚了她一会后,夜忱阑让她在床上安安静静地躺好后,自己坐在床头,翻了翻床头摆放的厚厚一堆话本子,柔声道:“这么晚了,就不念本子了,陪你说会话吧,都给你念了这么多,你也看了这么多话本子,可有心得感悟?”

    苏倾躺在床上想了想,侧过身取出床头一本自己喜爱的本子随手翻了几页,拿给夜忱阑看道:“我还是喜欢看他的话本子,写的是生离死别,悲欣交集,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夜忱阑看着那本上的笔者落款,喃喃念道:“陵零先生?”

    苏倾对他点点头道:“对,就是他,字字句句写得就像是亲身经历,过了几生几世似的,真不知是个怎么样的人。”

    夜忱阑顿时乐不可支,将她手中的话本子拿过,在她眼前晃了晃,就像是在说个老熟人一般道:“这人你认识,还见过好几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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