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嘉凌的耳根一瞬间由红转白,一双清亮的眸子转瞬被水雾沁满。

    褚曜鲜少这么戳心窝子地训人,这可比简单地斥责可怕得多,明显怒火冲天,在场的工作人员都不敢出头。

    斛兰生就站在旁边,他刚刚才反应过来方嘉凌对宠物有抵触心,也听见了褚曜的低声警告。

    他鼓起勇气站到方嘉凌身前,把她挡在身后,踌躇着说,“呃,褚哥,她可能受伤了状态不好,肯定不是故意的。你再给她一次机会,再来一条吧。”

    褚曜的眼神落在斛兰生身上,凉飕飕的,看得他胆寒,腿都发软。

    但褚曜没说他什么,转身回到椅子上,冷冷道:“休息。”

    工作人员各自假装忙着什么,方嘉凌偷偷拭掉眼角丢人的泪水,声音微哑地跟斛兰生道谢。

    斛兰生说:“没事儿。”还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自己也知道刚刚的表现算不上英勇,是褚曜懒得理他罢了。

    “对了,你是不是害怕动物啊?”他问。

    方嘉凌道:“只是看着没什么,但我一碰它们就浑身难受。”

    “是过敏吗?”

    “不是。”方嘉凌摇摇头,“可能是心理作用吧。连带着身体上也有些反应。”

    “那怎么办啊?”斛兰生看了眼褚曜,直觉今天的褚曜很难应付。好像被点着的火柴,一个不慎就能把人烧了。

    方嘉凌叹了一口气,“硬着头皮上呗。这也是毛病,克服了正好。”

    斛兰生想了想,说:“你一边摸狗一边摸人是不是会好点?这样就分不清是哪个触感了。”

    “嗯……”听起来好像有点道理,但是,她动动胳膊,“我的右手被吊起来了,行不通的。”

    “对啊,”斛兰生一拍脑袋,“我一下子没想起来。”

    方嘉凌笑笑,压抑的情绪被他纾解了一些,“没事儿,我忍忍。”

    重新开始拍摄,方嘉凌咬牙忍着从手底传来的不适,却控制不住眼神的“狰狞”,只好背着镜头表演。心里七上八下的,害怕被骂。没想到,褚曜竟然没说什么,只让她补了几个怼脸镜头,这场就算过去了。

    给柴犬洗澡的时候,方嘉凌正好借着手伤逃过一劫,只在一边举着水龙头就好。让斛兰生一个人跟好动的柴犬做斗争,泡沫都甩了他一脸,让方嘉凌忍俊不禁。

    拍到晚上,终于结束了。

    方嘉凌心里毛了一天,走出宠物店后也缓不过来。像有一股静电蹿在她体内一般,酥酥麻麻,烦躁不安。她迫切地想抓住什么东西来抚平她内心的躁动,可目之所及,没有一个可以让她依赖的人。

    “哔哔”,晃眼的车灯照着人,方嘉凌眯眼看去,是厉茜。她赶忙快步走过去,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就要上去。

    “哎,我不是来接你的。”厉茜说。

    “那你来接谁?”

    厉茜扬起下巴让她往后看,方嘉凌一转头,斛兰生就站在她身后,笑得跟那只柴犬一样,憨憨的。

    她忘了,厉茜不止管着她。

    “那我呢?”方嘉凌问。

    “你以前怎么回的?”厉茜反问她。

    厉茜的车载着斛兰生扬长而去。尾气里,方嘉凌一个人站在路边。

    她的斜对面停着那辆熟悉的越野车,车灯照亮了前面的一段路,车主人隐在光后,一言不发地抽着烟。

    犹豫了许久,方嘉凌还是朝越野车走去。

    再不想看见他,回去还是要共处一室。技术这么好的免费司机,她凭什么不要。

    磨磨蹭蹭地来到车边,车窗是降下来的。褚曜目视前方,好像没有看见她的到来。方嘉凌看了他一眼,试探性地拉了下车门,开了。

    默默地爬上去坐好,系好安全带,攥在手里揉捏。头一扭,瘫在座位上装死。

    过了一会儿,车还没动。

    方嘉凌眼珠子转到一侧,却瞥见褚曜正看着她。

    “!”心里的酥麻感更甚。

    他什么时候把烟熄了?

    “今天,是我误会你了。”褚曜突然说。

    声音一贯的沉稳,没有起伏。只听语气,根本听不出道歉的意思。

    方嘉凌转头,疑惑地看着他,“什么?”

    “如果你害怕接触宠物,可以提前跟我说,我也能提前准备好应对策略。”

    方嘉凌的眼睛一下子放大,惊疑地问道:“你怎么知道?”

    褚曜瞥她一眼,“监听耳机。”

    “……哦。”方嘉凌暗恼,又丢人了。“对不起,我是想好好表现的。”

    这个毛病说出去,别人只会嫌她矫情。长过几次教训后,她就不再主动提了。而且一般情况下,她也不需要去碰触小动物,久而久之,她就习惯性地隐在心里。

    “嗯。”褚曜淡淡地应了一声。

    方嘉凌低着头,突然抬起来,不是他在道歉吗?怎么反过来了?

    愠怒地看着褚曜,投以质问的眼神。

    褚曜看着她,“怎么?”

    方嘉凌垂头,喃喃道:“没什么。”

    恼怒驱赶走了低落,罩了一下午的阴霾,好像一下子就散开了。方嘉凌扯扯嘴角,心里终于松快了。

    突然,一只手伸到方嘉凌眼前。掌心朝上,看起来纹路清晰,宽大有力。

    不待方嘉凌发出疑问,褚曜先说了,“不是说拉着人会好一点吗?”

    方嘉凌愣怔地看着他,所以,他要让她拉吗?

    那只手和它的主人一样,稳稳地悬在那里,像一座坚固的山。

    褚曜见方嘉凌没动作,正准备收手,方嘉凌一把盖上去,覆在他手上。

    掌心相贴,与动物毛皮下蠕动的软骨完全不同,温暖的触感传来,一瞬间掠过她的天灵盖,钻入心脏抚平她内心的毛躁不安。

    偷偷看向褚曜,他没有露出反感的表情,于是更放心大胆地挤进他的指缝之中,五指交扣,严丝合缝地贴着他的手。

    据知情人士目击,当晚那辆车在路边停了很久……

    *

    方嘉凌洗完澡出来,草草地头发把裹起,就走了出来。

    客厅里没人,应该是回房间了。

    方嘉凌“噔噔噔”跑上楼,缓了口气抬手敲响了褚曜的房门。

    过了一会儿,门开了。

    “有事?”

    方嘉凌露出讨好的微笑,问道:“你可以帮我吹头发吗?”

    褚曜看了眼她的胳膊,“走吧。”

    同样的浴室,同样晕黄的灯光下,同样的位置。

    吹风机的声音“哄哄”地吵在耳边,把洗发水的香味卷到鼻尖。方嘉凌心猿意马地想着什么,突然嗅到风里携来了一股青木香。淡淡的,很好闻。

    褚曜在镜子里看起来更高了些,头顶的照明灯打下来,显得他的轮廓更加清晰。胡茬还没刮,但在一身舒适的家居服的衬托下,没有白天那种讨人厌的“褚导”的感觉,像一个触手可及的身边人。

    明知不可为,但方嘉凌总忍不住想往后靠。就像站在天台俯视地面,明知危险,却仍被纵长的深渊吸引。

    “好了。”

    吹风机的声音一关,洗手间顿时清净下来,把方嘉凌行旖旎的神外拉回来。

    “哦,好。谢谢。”

    方嘉凌也不敢看褚曜,手忙脚乱地收拾掉下来的头发。

    等褚曜出去后,抬手用手背贴着脸颊,想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

    关掉客厅的灯上了楼,经过褚曜房间时不自觉地往里边张望。

    门开着,屋里却没开灯,月色从外边透进来,清晰着照着空无一人的床榻。

    楼梯处的地灯悠悠散着暖光,像氤氲着酒气一样,迷醉了方嘉凌的意志。

    她抬手敲了敲房门,试探地走了进去。

    一地的月光从阳台上撒进来,顺着银色的光辉看出去,栏杆处,倚着一个月下独饮的人。

    方嘉凌慢慢走近褚曜,在他身侧立定。半弯月亮孤独地悬在夜空,散着清冷的月光。

    今晚的褚曜,似乎特别能容人。方嘉凌就这么进来了,他也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有事吗?”

    方嘉凌看看月亮,又看看月下的褚曜。比起太阳,他更像孤冷的月。瞧着冷,却照耀着大地和地上的人;它的光微弱暗淡,却更人向往。

    “我,能再拉一下你吗?”

    褚曜的眸子看过来,带着银色的冷光。他定定地看着方嘉凌,似要把她看穿。

    方嘉凌低下头,避开他的眼。心中默念,我这是正当理由。

    “喝酒吗?”

    方嘉凌忽略掉心头的一抹失落,看向一边的小圆桌。上面放着一支酒瓶,还有一支空的酒杯。

    方嘉凌给自己倒了一杯,问他,“给我准备的吗?”

    褚曜没说话。没点头,也没摇头。

    方嘉凌举起酒杯抿了一口,嘶,还是难喝。皱着眉仰头又灌了一大口,咽了下去。

    “哈——”

    也许是今晚夜色太好,也许是褚曜自觉有愧,也许是方嘉凌醉在了这个月夜,她看见褚曜笑了,看着她笑了。

    她感觉手中的酒杯被人拿开,一只温暖有力的手牵住了她,掌心相贴,手指强硬地挤进了她的指缝里,和她十指紧扣。

    方嘉凌呆呆地看着两人相牵的手,垂在两人中间,像一个左长右短的奇怪对勾。

    “褚曜,你是不是喝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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