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店主私事，医馆暂停开张，请有需要看病的病患到别处的医馆就诊。”
确认了发黄蒙尘的纸和上面的字样，女子提着一口气，搬开仅许一人通过的门板，然后拖沓着脚挪了进去，就当最后一只脚跨入门槛中，如失去重心般，她脱力顺从地向前扑倒，在身体倾倒至一半时，墨色长发从发尾出现一圈火烧的光，偶尔飘出的星红像灰烬，很快就消散在空中，红光不断向上，一直烧到女子的头顶，而当离头皮还有一指长时，一抹比光更加绚烂的红艳从火中诞生。
倒在地上的身体健硕，身上的大红的衣袍破烂。
还差一点……
眼瞳瞪着透着光的门板，阿厌抖着扭动身体方向，手臂连着肩膀都伸到极限直至掌心扣到门板，木板摩擦地面的声音沉闷轻微，阳光从一掌宽变成一束，再到一丝，最后消失不见。
“哈……”任由自己保持着俯卧的姿势躺在地上，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弹，不仅是体力，他的法力和精神都已到达极限。
“香料铺老板卉心你认识吧，我们有些事情要问你……”
“他是地下巫会的！拦住他！不要让他跑了，把他抓回去……”
破开的家门、像老鼠一样躲在门外的邻居、堵住去路的蓝灰色袍子……
“嗯！”拔掉腰上的金簪——为了不让巫师怀疑，他只得将金簪插进原本的伤口，血液即可淌了一地，把衣服染成了深红色，阿厌就着衣服，发了狠劲地按压伤口。
在疼痛与疲累中，一幕幕飞快地从阿厌的眼前闪过，每一个画面都像是昨日发生那般，他还记得巫师欲邻居溅到脸上鲜血的温度，可当他想细看那些画面，又觉得像落进了水中，歪歪斜斜的，总有些不太分明，日日奔跑逃窜，除了眼前笔直无尽的前路，剩下的都是在盛怒与疾驰中糊成一片。
唯一清晰的，绝不可能忘记的，就是那夜自己站屋顶上，看到本该熄灯的香料铺里灯火盏盏，穿梭其间的不是熟悉倩丽的声音，而是如鱼群涌聚般密密麻麻的灰蓝色。
那夜他奔走了京都的大街小巷，不断地安慰着自己，直到只剩下两个进得去出不来的地方，仍没能找到想见的人。他哭了好久。
“叮铃！”
聚起涣散的目光，阿厌慢慢站起身，眼中的红光时明时暗，“谁在那里？”
“……”
阿厌向前两步。“叮铃！”
“出来！”
“叮铃！叮铃！叮铃！”
掀开布帘，铃声越加清晰，他看到放在后院中央，有半人高的酒缸。“叮铃！”
跃出的红色的曲线流畅有力，粼粼水色在阳光下像是贴了一层薄金，那双清澈的玄目与阿厌四目相对，一个眨眼的时间，红影落回到缸中，向缸外溅出零星的水花。
-------------------------------------
吱呀呀的声音戛然而止，身体向后一晃，马车停了下来，国师睁开眼，车厢内烛台耀着一圈圆润的暖光，外面风吹枯树，发出沙涩声响。
走下车，光晕隐约映出站在门口的颀长身影，白重已然等候多时。
“国师。”
“都准备好了吗？”保持语速的平缓，国师圈住烛台的五指收地很紧。
白重点头。
国师将烛台抬高一些，照清身前一丈外的一扇门，棕红色在夜里显得格外深邃，而在门上，一幅牌匾标着“陵院”二字，这里是皇陵的别院，也是前些时日准备举办祈雨仪式的地方。此处偏僻，人迹稀少也方便隐藏，是他们这次行动的最佳地点。
别院中同样是乌漆一片，没有丝毫光亮，侧耳也只能听到风穿堂而过的呼啸，白重推开一条缝，和国师一同走进去，身影消失，门重新合上。
传音符其貌不扬，握在手中就像个随处可见的小玩意，国师咬开指尖，挤出血珠对准传音符。
传音符以血为媒介实现双方的通话，而通过重复加入血，则可以向对对方标记表明自己的所在位置。当血珠接触到传音符的瞬间，血立即扩散开来，形成一层极薄的荧光，光将传音符包裹住，即便国师放开手，传音符仍旧悬浮在空中。
两人共同退后两步，传音符飘浮地摇晃了两下，缓缓下降落地，它身上的红色荧光扩张成一个圆圈，在这样的深夜中，明亮地眯住他们的眼。
“他来了。”国师目光颤颤，拳头收紧，旁边的白重听言，立马定睛直视。
红圈的光芒愈加明亮，像是燃起的火圈，火焰腾高，又从底下开始熄灭，白重看到，“火圈”熄灭的中央出现一双脚，鞋子是黑色的，紧接着是衣袍的长摆，是深紫色的，“火圈”熄灭的速度很快，正好等他视线顺着上移至平视，一双笑盈盈的紫瞳也正在看他。
这个男人是白重见过的人中最邪气的，一时间，他也只能想出这个词。男人穿着一身修身的紫黑色衣袍，手和腰身处都用腰封或护手束紧，非常适合快速行动，在他的脖子右侧有一处奇怪的墨色印记，多边形的伞面中镂出一块像是犬首嚎叫的空白，而他的手中，正好抓着一把紫伞，伞没打开，搭在背上。
白重的目光压暗几分，这个魔族与那些人间的修魔者或魔族有明显的不同，如此深夜，明明身上不带一丝光源，可自己却能将他的面容衣着寸寸看清，这绝非是自己视力的功劳，此外，还是那把紫伞。
魔族推崇强者为尊，许多东西都是要依靠强硬的实力才能获得，其中也包含了武器，普通底层的魔族，唯一的武器就是自己的拳头。
魔族男子视线在白重的身上只停留片刻，然后转向国师，似笑非笑的，“国师事忙终于肯联系我了？我本还打算若是再不联系，我就亲自来找你。”
“这位是国师新的助手吗？”环顾周围，他的神情中没有一丝惊慌，甚至还有些好奇，“挺好的地方，比你那个地下室要好得多。”
他从国师的身边经过，这么高大的身子，踩在地上却分外安静，好像只是过去了一阵风，“地方似乎也挺大的，可以放不少妖族，国师……”他从国师的肩后探出头，“现在把他们带出来吧。”
浑身禁不住地一抖，一瞬间，国师还以为对方知道了什么，想了想才意识到对方说的是妖族，“没有。”
“嗯？”这一声国师说得太小声，魔族不得不靠近一些，“你说什么？”
国师猛地一推魔族，“我说没有，这里没有魔族！以后我也不会再给你提供魔族！”趁着偏移的空隙，他跑到白重的身后。
上半身被推开向后偏移了一点角度，魔族脚下却连个踉跄也没有，他尾随着国师的身影，狭长的眼睛眯起，“这可违背了我们当初的约定，国师大人，你确定自己可以承担言而无信的代价吗？”
“我再说一次，把他们带出来。”
吞咽一大口唾沫，国师猛吸一气，“是你一直怂恿威胁我去做我不情愿的事情，今后我不会再受你摆布……咦!”
话卡在喉咙里，成爪状的手掌停在国师面前，从人消失再到手掌出现，也就是转瞬的事情，掌风袭面，一声“啪”，银色面具从中出现一条裂缝，脱落掉在地上彻底变成两半，国师双手成拳，肩膀微耸，全身止不住地抖。
魔族想要继续往前一些，可手上的桎梏岿然不动，五指嵌入挤压曲折的轮廓，他的手腕凝结出一层白霜，飘出淡淡的寒气。他顺着桎梏向上，神情和温度一样冷若冰霜。
“哦？”饶有兴趣地挑眉，魔族另一只手翻转，伞尖向手臂横劈过去，白重松手。
后退两步，魔族甩甩手，依附的寒意渗入骨头缝里，酸楚地难受，“原来国师大人是得了个难得的宝贝，怪不得。”
晃过神来的国师挑衅的上前一步，“他可是出生于除魔卫道的修仙世家！你别想从他手中讨得便宜！”
“修仙？”
轻笑一声，魔族打量着白重，笑容意味悠长，“有意思。”他撑开手中的伞，伞面光滑细腻，像丝绸，又像是某种软薄的金属。白重站立不动，但以他为中心，地面结出一圈冰霜，他踏出一步，裹着冰衣的枯草脆裂成数段。
“噌噌……”
离弦之箭般，破空的呼声略过，国师已看不到两人的身影，在黑暗中，或远或近地，偶有光亮闪烁，极快又消失，它们上一瞬还在左边，下一瞬又出现在上面。高速移动掀起的狂风强烈，卷地国师睁不开眼。
猛然，不辨方向的一声闷哼，一个重物撞上了别院的院墙，轰鸣如雷，滚滚灰土飞扬，国师一手驱赶着扬尘，最先看到熟悉的蓝灰色回到自己的身边。
“白重！”他忍不住惊呼起来，白重居然真的将魔族击倒在地！
白重冷峻着脸，擦掉嘴边的血迹，“还没完。”
灰尘散去，魔族站在破碎的墙瓦之间，举着伞，就像话本里那些风度翩翩的公子，他身后，院墙破出一个圆形大洞，大小和那把紫伞伞面差不多。
“修仙？”莫名，魔族又重复了这两个字，这次，他语气中的笑意更浓。
一番交流，不仅是他的手，凡是与对方有过接触的地方，寒冷如刀戳般灌进了他的骨肉，那种酸涩感不只延缓行动和力度，还会持续性地击打他的痛觉，从头到脚，仿若置身冰窟，他感觉自己软地像朵云。
如此寒毒霸道的法力，即便在妖魔之中都是极为少见的……
“你究竟是……”
准备抬起的脚步定回地上，一支箭抵在魔族的鞋前一寸，不偏不倚，箭头和部分箭身没入硬土中，尾羽抖颤，可见射箭之人的武艺之高，估摸着箭来的方向，魔族什么也没看到。
国师将魔族瞬间的惊讶尽收眼底，脸颊抽搐，肌肉扯出一个大笑，“实话告诉你，除了我们之外，这个院子里还藏了几百个士兵，你想杀我？没那么容易！”
这就是之前他与疆定王的约定，带着士兵潜藏在别院之中，随时配合围攻魔族，那些士兵亲历过战场，训练有素，“想要以一敌百后还能全身而退，纵然你是魔族，应该也不容易吧。”更重要的是，他还有白重在手。
“看来你是铁了心要撕毁约定了。”魔族不得不承认，国师的准备确实超出他的想象。
“识相的话就赶快离开吧。”惊恐褪去，多年来高位的傲慢浮现在国师的脸上，他平视着魔族，下巴抬高，“你我之间的一切就当从未发生过。”
“呵呵呵……”
边笑边摇头，魔族发出一声叹息，“从未发生过？是我救了你，让你登上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还给了你那么多法器，就是让那些没有法力的废人装模作样……”
“闭嘴！”国师脸上大变，呵斥着打断魔族，眼神小心看向白重的神情，对方脸上没有痛苦难耐的迹象，“休要胡说八道！”
魔族笑容亲和，却十分迫人，“想要的东西，能实现的我都给你了，现在你却说要断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国师抓住白重的手臂，“白重，你知道的，魔族最擅蛊惑人心，当年我就是被他所骗，你万不能信他。”
“国师放心。”
白重脸上的平静让国师安心。
抽出手臂，白重向魔族靠近一步，“这么说你是不肯轻易离开了？”
“换做你是我，难道不会觉得自己太亏了吗？”双手扭转，魔族手中的伞也跟着转了起来，就像小孩子雨天最喜欢玩的游戏，他委屈地看向白重，无奈地叹气，“虽然风险有点大，但我绝不能就这么回去。”
国师正想发声，被白重给压了回去，“那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吧。”
紫伞的旋转暂停。
白重目光笔直，瞳孔中的烛光泛着冷意，他开口一字一句，“作为你离开人间，永不干涉成国的交换条件，除了你之前给的法器，我把百妖，还有，他，都给你。”
说“他”的时候，他的手指指向国师。
确认了发黄蒙尘的纸和上面的字样，女子提着一口气，搬开仅许一人通过的门板，然后拖沓着脚挪了进去，就当最后一只脚跨入门槛中，如失去重心般，她脱力顺从地向前扑倒，在身体倾倒至一半时，墨色长发从发尾出现一圈火烧的光，偶尔飘出的星红像灰烬，很快就消散在空中，红光不断向上，一直烧到女子的头顶，而当离头皮还有一指长时，一抹比光更加绚烂的红艳从火中诞生。
倒在地上的身体健硕，身上的大红的衣袍破烂。
还差一点……
眼瞳瞪着透着光的门板，阿厌抖着扭动身体方向，手臂连着肩膀都伸到极限直至掌心扣到门板，木板摩擦地面的声音沉闷轻微，阳光从一掌宽变成一束，再到一丝，最后消失不见。
“哈……”任由自己保持着俯卧的姿势躺在地上，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弹，不仅是体力，他的法力和精神都已到达极限。
“香料铺老板卉心你认识吧，我们有些事情要问你……”
“他是地下巫会的！拦住他！不要让他跑了，把他抓回去……”
破开的家门、像老鼠一样躲在门外的邻居、堵住去路的蓝灰色袍子……
“嗯！”拔掉腰上的金簪——为了不让巫师怀疑，他只得将金簪插进原本的伤口，血液即可淌了一地，把衣服染成了深红色，阿厌就着衣服，发了狠劲地按压伤口。
在疼痛与疲累中，一幕幕飞快地从阿厌的眼前闪过，每一个画面都像是昨日发生那般，他还记得巫师欲邻居溅到脸上鲜血的温度，可当他想细看那些画面，又觉得像落进了水中，歪歪斜斜的，总有些不太分明，日日奔跑逃窜，除了眼前笔直无尽的前路，剩下的都是在盛怒与疾驰中糊成一片。
唯一清晰的，绝不可能忘记的，就是那夜自己站屋顶上，看到本该熄灯的香料铺里灯火盏盏，穿梭其间的不是熟悉倩丽的声音，而是如鱼群涌聚般密密麻麻的灰蓝色。
那夜他奔走了京都的大街小巷，不断地安慰着自己，直到只剩下两个进得去出不来的地方，仍没能找到想见的人。他哭了好久。
“叮铃！”
聚起涣散的目光，阿厌慢慢站起身，眼中的红光时明时暗，“谁在那里？”
“……”
阿厌向前两步。“叮铃！”
“出来！”
“叮铃！叮铃！叮铃！”
掀开布帘，铃声越加清晰，他看到放在后院中央，有半人高的酒缸。“叮铃！”
跃出的红色的曲线流畅有力，粼粼水色在阳光下像是贴了一层薄金，那双清澈的玄目与阿厌四目相对，一个眨眼的时间，红影落回到缸中，向缸外溅出零星的水花。
-------------------------------------
吱呀呀的声音戛然而止，身体向后一晃，马车停了下来，国师睁开眼，车厢内烛台耀着一圈圆润的暖光，外面风吹枯树，发出沙涩声响。
走下车，光晕隐约映出站在门口的颀长身影，白重已然等候多时。
“国师。”
“都准备好了吗？”保持语速的平缓，国师圈住烛台的五指收地很紧。
白重点头。
国师将烛台抬高一些，照清身前一丈外的一扇门，棕红色在夜里显得格外深邃，而在门上，一幅牌匾标着“陵院”二字，这里是皇陵的别院，也是前些时日准备举办祈雨仪式的地方。此处偏僻，人迹稀少也方便隐藏，是他们这次行动的最佳地点。
别院中同样是乌漆一片，没有丝毫光亮，侧耳也只能听到风穿堂而过的呼啸，白重推开一条缝，和国师一同走进去，身影消失，门重新合上。
传音符其貌不扬，握在手中就像个随处可见的小玩意，国师咬开指尖，挤出血珠对准传音符。
传音符以血为媒介实现双方的通话，而通过重复加入血，则可以向对对方标记表明自己的所在位置。当血珠接触到传音符的瞬间，血立即扩散开来，形成一层极薄的荧光，光将传音符包裹住，即便国师放开手，传音符仍旧悬浮在空中。
两人共同退后两步，传音符飘浮地摇晃了两下，缓缓下降落地，它身上的红色荧光扩张成一个圆圈，在这样的深夜中，明亮地眯住他们的眼。
“他来了。”国师目光颤颤，拳头收紧，旁边的白重听言，立马定睛直视。
红圈的光芒愈加明亮，像是燃起的火圈，火焰腾高，又从底下开始熄灭，白重看到，“火圈”熄灭的中央出现一双脚，鞋子是黑色的，紧接着是衣袍的长摆，是深紫色的，“火圈”熄灭的速度很快，正好等他视线顺着上移至平视，一双笑盈盈的紫瞳也正在看他。
这个男人是白重见过的人中最邪气的，一时间，他也只能想出这个词。男人穿着一身修身的紫黑色衣袍，手和腰身处都用腰封或护手束紧，非常适合快速行动，在他的脖子右侧有一处奇怪的墨色印记，多边形的伞面中镂出一块像是犬首嚎叫的空白，而他的手中，正好抓着一把紫伞，伞没打开，搭在背上。
白重的目光压暗几分，这个魔族与那些人间的修魔者或魔族有明显的不同，如此深夜，明明身上不带一丝光源，可自己却能将他的面容衣着寸寸看清，这绝非是自己视力的功劳，此外，还是那把紫伞。
魔族推崇强者为尊，许多东西都是要依靠强硬的实力才能获得，其中也包含了武器，普通底层的魔族，唯一的武器就是自己的拳头。
魔族男子视线在白重的身上只停留片刻，然后转向国师，似笑非笑的，“国师事忙终于肯联系我了？我本还打算若是再不联系，我就亲自来找你。”
“这位是国师新的助手吗？”环顾周围，他的神情中没有一丝惊慌，甚至还有些好奇，“挺好的地方，比你那个地下室要好得多。”
他从国师的身边经过，这么高大的身子，踩在地上却分外安静，好像只是过去了一阵风，“地方似乎也挺大的，可以放不少妖族，国师……”他从国师的肩后探出头，“现在把他们带出来吧。”
浑身禁不住地一抖，一瞬间，国师还以为对方知道了什么，想了想才意识到对方说的是妖族，“没有。”
“嗯？”这一声国师说得太小声，魔族不得不靠近一些，“你说什么？”
国师猛地一推魔族，“我说没有，这里没有魔族！以后我也不会再给你提供魔族！”趁着偏移的空隙，他跑到白重的身后。
上半身被推开向后偏移了一点角度，魔族脚下却连个踉跄也没有，他尾随着国师的身影，狭长的眼睛眯起，“这可违背了我们当初的约定，国师大人，你确定自己可以承担言而无信的代价吗？”
“我再说一次，把他们带出来。”
吞咽一大口唾沫，国师猛吸一气，“是你一直怂恿威胁我去做我不情愿的事情，今后我不会再受你摆布……咦!”
话卡在喉咙里，成爪状的手掌停在国师面前，从人消失再到手掌出现，也就是转瞬的事情，掌风袭面，一声“啪”，银色面具从中出现一条裂缝，脱落掉在地上彻底变成两半，国师双手成拳，肩膀微耸，全身止不住地抖。
魔族想要继续往前一些，可手上的桎梏岿然不动，五指嵌入挤压曲折的轮廓，他的手腕凝结出一层白霜，飘出淡淡的寒气。他顺着桎梏向上，神情和温度一样冷若冰霜。
“哦？”饶有兴趣地挑眉，魔族另一只手翻转，伞尖向手臂横劈过去，白重松手。
后退两步，魔族甩甩手，依附的寒意渗入骨头缝里，酸楚地难受，“原来国师大人是得了个难得的宝贝，怪不得。”
晃过神来的国师挑衅的上前一步，“他可是出生于除魔卫道的修仙世家！你别想从他手中讨得便宜！”
“修仙？”
轻笑一声，魔族打量着白重，笑容意味悠长，“有意思。”他撑开手中的伞，伞面光滑细腻，像丝绸，又像是某种软薄的金属。白重站立不动，但以他为中心，地面结出一圈冰霜，他踏出一步，裹着冰衣的枯草脆裂成数段。
“噌噌……”
离弦之箭般，破空的呼声略过，国师已看不到两人的身影，在黑暗中，或远或近地，偶有光亮闪烁，极快又消失，它们上一瞬还在左边，下一瞬又出现在上面。高速移动掀起的狂风强烈，卷地国师睁不开眼。
猛然，不辨方向的一声闷哼，一个重物撞上了别院的院墙，轰鸣如雷，滚滚灰土飞扬，国师一手驱赶着扬尘，最先看到熟悉的蓝灰色回到自己的身边。
“白重！”他忍不住惊呼起来，白重居然真的将魔族击倒在地！
白重冷峻着脸，擦掉嘴边的血迹，“还没完。”
灰尘散去，魔族站在破碎的墙瓦之间，举着伞，就像话本里那些风度翩翩的公子，他身后，院墙破出一个圆形大洞，大小和那把紫伞伞面差不多。
“修仙？”莫名，魔族又重复了这两个字，这次，他语气中的笑意更浓。
一番交流，不仅是他的手，凡是与对方有过接触的地方，寒冷如刀戳般灌进了他的骨肉，那种酸涩感不只延缓行动和力度，还会持续性地击打他的痛觉，从头到脚，仿若置身冰窟，他感觉自己软地像朵云。
如此寒毒霸道的法力，即便在妖魔之中都是极为少见的……
“你究竟是……”
准备抬起的脚步定回地上，一支箭抵在魔族的鞋前一寸，不偏不倚，箭头和部分箭身没入硬土中，尾羽抖颤，可见射箭之人的武艺之高，估摸着箭来的方向，魔族什么也没看到。
国师将魔族瞬间的惊讶尽收眼底，脸颊抽搐，肌肉扯出一个大笑，“实话告诉你，除了我们之外，这个院子里还藏了几百个士兵，你想杀我？没那么容易！”
这就是之前他与疆定王的约定，带着士兵潜藏在别院之中，随时配合围攻魔族，那些士兵亲历过战场，训练有素，“想要以一敌百后还能全身而退，纵然你是魔族，应该也不容易吧。”更重要的是，他还有白重在手。
“看来你是铁了心要撕毁约定了。”魔族不得不承认，国师的准备确实超出他的想象。
“识相的话就赶快离开吧。”惊恐褪去，多年来高位的傲慢浮现在国师的脸上，他平视着魔族，下巴抬高，“你我之间的一切就当从未发生过。”
“呵呵呵……”
边笑边摇头，魔族发出一声叹息，“从未发生过？是我救了你，让你登上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还给了你那么多法器，就是让那些没有法力的废人装模作样……”
“闭嘴！”国师脸上大变，呵斥着打断魔族，眼神小心看向白重的神情，对方脸上没有痛苦难耐的迹象，“休要胡说八道！”
魔族笑容亲和，却十分迫人，“想要的东西，能实现的我都给你了，现在你却说要断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国师抓住白重的手臂，“白重，你知道的，魔族最擅蛊惑人心，当年我就是被他所骗，你万不能信他。”
“国师放心。”
白重脸上的平静让国师安心。
抽出手臂，白重向魔族靠近一步，“这么说你是不肯轻易离开了？”
“换做你是我，难道不会觉得自己太亏了吗？”双手扭转，魔族手中的伞也跟着转了起来，就像小孩子雨天最喜欢玩的游戏，他委屈地看向白重，无奈地叹气，“虽然风险有点大，但我绝不能就这么回去。”
国师正想发声，被白重给压了回去，“那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吧。”
紫伞的旋转暂停。
白重目光笔直，瞳孔中的烛光泛着冷意，他开口一字一句，“作为你离开人间，永不干涉成国的交换条件，除了你之前给的法器，我把百妖，还有，他，都给你。”
说“他”的时候，他的手指指向国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