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向瑜把蛋糕上的蜡烛拔掉,伸手将蛋糕配具里赠送的塑料刀递给她:“我们大寿星来切蛋糕吧。”

    容奕点头,从他手里接过蛋糕刀,一左一右斜切两下,一角完美的蛋糕切了出来。

    不得不说,不枉认识这么多年,沈向瑜实在是很懂她的口味,抹茶生巧蛋糕本来就已是仙品,切开才发现里面藏着的巧克力脆心夹层仿佛一座地下矿藏,对她这种巧克力脑袋来说简直是锦上添花。

    他及时递过来一个硬纸质的蛋糕盘,她手起刀落,把蛋糕放进了碟子里。

    沈向瑜把刚才那个蛋糕盘推了过来:“今天的第一块蛋糕,过生日的先吃。”

    容奕弯弯唇角,又切开一块蛋糕,放进纸碟,用刀尖挑起蛋糕上写着生日快乐的巧克力薄片:“这个给你,就当分享一下寿星的好运?”

    他颇有些受宠若惊地接了过去:“谢谢容寿星。”

    切好蛋糕之后,两个人重又坐回去,一人拿着一把塑料小叉子吃着蛋糕。

    说时迟那时快,容奕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伸手揩了一指抹茶色的奶油裱花,抹到他脸上。

    沈向瑜一惊,眼睛微微睁大:“你……”

    容奕这才反应过来刚刚干了什么,也为自己不走脑子的动作震惊了一瞬。

    他却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笑了出来:“这是你沉睡多年的肌肉记忆苏醒了吗?”

    肌肉记忆?

    这时容奕突然想起来,家里她的童年相簿里有张照片,照片里的她被抹了一脸奶油,对着镜头呲着牙大笑。

    那是小学某次过生日,她叫了沈向瑜和陈若桐来家里玩。

    吃过饭后大家开始吃蛋糕,吃着吃着,沈向瑜和陈若桐就一边嚷嚷着过生日要抹奶油,一边开始往她脸上左右开弓左涂右抹。

    容奕也不甘示弱,抄起手里的蛋糕盘子就开始反击。

    但一个人的力量终归是抵不过两个人,最后三个人笑得没劲儿了,容奕也被他们抹成了个小花猫,程璐在旁边看三个孩子玩闹觉得有趣,举起相机就把这一幕拍了下来。

    //

    回想起童年,她正有些愣神的工夫,忽然感觉脸颊一凉,原来是他趁她不注意,报复了回来。

    容奕气鼓鼓地看着他:“喂,沈向瑜!”

    “瞪我干嘛,礼尚往来而已。”他笑得孩子气十足。

    她抱着手臂:“你这个年轻人真是不讲武德,来,骗!来,偷袭!我这个27岁的老同志!”

    沈向瑜坏笑道:“确实是老同志,我才26呢。”

    “懂不懂什么是尊老爱幼,见到我应该叫姐姐知道吗,麻烦懂点礼貌弟弟。”

    “就不叫。”

    沈向瑜生日比她小四个月,可却倔得很,从来不肯叫一声姐姐,这可难为死了容奕,从小为了骗他喊一声姐姐不知道费了多少心思,然而根本就得逞不了。

    “哼,你爱叫不叫。”

    毕竟不是小孩子了,她才不会像以前一样幼稚地缠他半天,况且都这年纪了,再被叫姐姐听起来好老哦。

    可是沈向瑜却突然开了口,露出半边虎牙,笑得一脸纯良无害。

    “姐姐?”

    容奕愣住了。

    红果果的勾引,铁证如山、证据确凿,这个男的真是好有心机!!!

    随后,脸颊另一边也传来一阵凉意。

    她抓狂:“沈向瑜你又搞偷袭!!”

    ……

    两人边吃边笑闹一阵,最后拿了湿纸巾把脸擦干净。

    虽然买的这个蛋糕个头不大,但毕竟两个人的胃口都很有限,此时桌子上还剩下大半块。

    沈向瑜重新把纸盒盖上,缠好丝带,说道:“剩下这些你拿回去吃吧。”

    容奕看了看还剩一大半的蛋糕,有些犹豫:“你不留点吗?”

    他摇摇头:“不用了,本来就是给你买的。”

    “好吧。”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沈向瑜自然不可能让她在自己家待到太晚,墙上挂钟时针堪堪指过9,他就开口:“走吧,别回得太晚。”

    容奕本来想着他怎么这么小气,这么早就赶人走?

    又突然反应过来,现在他们都是成年男女,关系也没有小时候那么纯洁。和一个喜欢你的异性独处太久好像确实不太合适,他这样说是在替她考虑吧。

    /

    穿戴整齐,沈向瑜拎起蛋糕盒子,二人准备出门。

    在门厅,他从门上的挂钩上取下一物,托起她的手,放在她掌心里:“这个给你。”

    手心传来冰凉的触觉,她低头看去,是一把钥匙。

    “这是……”

    “这房子的钥匙。”

    容奕看向他,微怔。

    他也低头看着她,没说话,但他想说的话不言而喻——

    你可以,随时来我家,像小时候的我们那样。

    容奕深知他的用意,握紧了手里的钥匙,顿了顿才说道:“好,我收下了。”

    沈向瑜背过身去,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暗暗松了一口气。在两个人沉默不语的时候,他等待着她的回答,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架在油锅上烤,那样焦灼。

    他打开门,转过身冲她笑着,表现得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方才的不安像是场梦:“走吧,我送你回家。”

    令人没想到的是,容奕小区门口保安大爷居然把他认了个脸熟,他刚降下车窗要登记来访,大爷看见他的脸:“哟,小伙子,又是你啊,18号楼402是吧?进去吧。”

    两人都愣了一下,大爷操控着前方横杆升起,他们就这样开了进去。

    容奕有点惊讶:“连大爷都记住你长什么样了?”

    “哎,别小看我的魅力,长得帅没办法,男女通吃,太招人惦记。”他一手扶着方向盘穿过小区的道路,另一手故作浮夸地撩了一把额前的碎发。

    “您可别贫了,魅力这么大,还男女通吃呢,跟大爷搞黄昏恋去吧。”容奕吐槽道。

    车停在她家楼下,打开门的前一刻,容奕从包里掏出来一把钥匙扔给他:“走了。”

    “干嘛,想退货啊?我跟你说送人东西是泼出去的水,不能收回来的……”

    他本以为她是把钥匙扔回来,连忙给自己找补,当他低头看清那钥匙的样子,呼吸滞了一瞬。

    截然不同的形状,不是他给她的那一把。

    有个答案呼之欲出,他猛地抬起头往右手边看去——

    秋夜的凉风往车里涌入,稍稍有些冷。

    视线画面定格,容奕戴着一条奶杏色的围巾站在外面,围巾尾巴随着吹过的风而飘动。

    像他年少时曾经做过最美好的梦境。

    她一只手搭在半开的车门上,微微弯下点腰和坐在车内的他平视,似乎知道他要问什么。

    “嗯,是我这儿的钥匙。”

    沈向瑜的唇张张合合,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口不择言,吐出一句听起来有点弱智的话来:“那你怎么回家?”

    他后悔得肠子都快青了,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暗想自己可真是越来越没出息了,这说的不是废话么?人家就一把钥匙的话怎么可能给你。

    容奕听完这话,扶着车门笑得花枝乱颤:“你当我是傻子吗?我有一把揣在外套口袋里,还有一把放在包里应急的,现在应急那把给了你,我要是有什么事,你可得来帮我。”

    他羞红了脸,认真地答应:“好,没问题。”

    “这回真走了,路上小心。”她关上车门,朝他挥挥手,转身进了单元楼。

    手中本来冰凉的金属钥匙裹挟着他的体温,开始微微发热。

    垂眼看了掌心半晌,他闭上眼睛,轻笑了一声:“怎么这么可爱呢。”

    他有一个很喜欢很喜欢的人,她是那么那么的好。

    好到他几乎不知道要拿什么偿还,她认真对他的那颗心。

    ……

    沈向瑜开车出小区,大爷远远看见他,于是就从保安室走出来给他开横杆:“小伙子,又这么晚送女朋友回家啊?”

    有点没由来的心虚,他不好意思地摸摸后颈:“不……还不是。”

    说出这话时,他心底却一惊,有人问起这种话,他竟然下意识给出一个……带着些势在必得之意的答案?

    大概是他有些贪得无厌了吧,靠近那人,就如同饮鸩止渴,一见到她就会上瘾。

    她的每个笑容都是魔咒,让他心底的贪恋越来越多。

    大爷轻飘飘扫他一眼,了然一笑,深藏功与名:“这样啊,我倒觉得人家闺女看你眼神挺有戏的,努力啊小伙子。”

    那一瞬,沈向瑜心尖一动,有些不敢置信,眼眶微微睁大。

    这一天说是他给容奕过生日,但实际上她做出的反应,在无形之中给了他太多惊喜和难以抑制的期待,以至于他觉得这一整天都有点不太真实。

    他在这个晚上、这一刻回过味来,才忽然惊觉,他们的距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是天堑鸿沟般的遥远?

    她之于他,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遥不可及的天上月变成触手可及的人间雪?

    ……

    容奕到了家。把他给的那把钥匙从大衣口袋放进包里。

    还记得小时候,他们家的钥匙徐阿姨有一把,徐阿姨家的钥匙他们家也有一把。

    交换钥匙这样的举动意味着什么,他们两个从小在一起长大,彼此都很清楚。

    是无条件的信任、最真挚的情意。

    决定还礼给他钥匙的那一瞬间,她承认自己有些冲动,但它大概将是,一个永远都不会让人后悔的决定。

    瞥了眼屏幕顶端的时间,过了约莫二十分钟,她估计着他应该开回家了,便编辑了消息问他到没到家。

    他很快回复:“到了到了。”

    两人没说几句,沈向瑜就催她:“你明天不还要上班吗?早点睡吧,晚安。”

    她回了个晚安,却觉得他有点奇怪,怎么这么扭扭捏捏的?

    后来才知道,那天晚上,他方寸大乱,睁着眼失眠到凌晨一点。

    习惯了被命运捉弄的人,不敢相信渴求半生的阳光会有一天照到自己身上。

    ——胆小鬼连幸福都会害怕,碰到棉花都会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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