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依着小林哥所言,我试着每天对着镜子里的微笑,试着微笑对这个世界,还真的,我瞧见了些这个世界的美好。秋天来了,空气中飘着桂花的香味,让我想起妈妈做的桂花糕,甜甜的,糯糯的,小时候我能一口气吃三块,然后成功把自己吃成积食,一整晚肚子绞痛得睡不着,让妈妈给我揉肚子。妈妈的手软软的,暖暖的,一下一下,轻轻得在我肚子上转圈,轻抚,我都不知道何时肚子不疼了,又是何时睡着的,只记得第二天起来啥事没有,只是我妈从此只让我一天只能吃一块桂花糕。
我站在校园里,深吸了一下空气,果然,我在空气中嗅到了一股甜甜的味道,那种熟悉的味道让我不由自主闭上了眼睛,想象自己就在老家院子那棵树如盖的老桂花树下,据说这棵老桂树还是爷爷手里种下的,是奶奶的嫁妆,嫁过来那天从娘家带过来,爷爷亲手种下的,预示着奶奶从此便是常家人,吃常家饭,为常家绵延子嗣,多子多福,是常家的‘贵’人,因为‘桂’音同‘贵’,如今爷爷奶奶皆已经不在人世,但他们当年爱情的见证-桂花树依然郁郁葱葱,生机盎然。
我正沉浸在我的小世界里,身边却响起了一个声音,我不用睁眼瞧也知道这位是谁——泰戈尔。这位大哥都好长时间没有出现在我的世界里了,我都差点要忘了这位曾把我生活搅得天翻地覆的人了,对了,上次事情他也是有份的,想到这,我觉得我还是远着些好,所以我抬脚就走,只当没有听到。
可这人真是没有眼色,一直在我耳朵边絮叨,什么听说我成了名人了,什么听说有人冲冠一怒为红颜啦,什么听说我都红到隔壁商学院了,大家都要组团来瞻仰我,什么我成名他也贡献了一份力呀!
对,他说得没错,他确实贡献了很大,我捞女的形象便是他一手促成的,我以为他是来看我笑话的,没想到他竟然是找我来做生意的。他说让我给他做枪手,给他的文章润色,他给润笔费。这个二世祖,果然是靠钱买进学校的。
我说我又不是你们学校的,你这个专业的,你为什么要找我来捉刀?你不会又来耍我来了?
他说正因为我不是他们学校的,所以找我来捉刀才安全,别人发现不了。况且我是学文的,文笔好,给他那狗屁不通的文章润色,铁定可以轻松拿下。关键是他肯出大价钱,我一想到我那失去的奖学金,心里不免有些松动。只是我从来没有做过这类事情,心里没底,他倒是一脸信得过我的样子,当即从包里拿出一篇文章,让我先试试手,事成之后,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稀里糊涂,我就接过了他递过来的文章,稀里糊涂,我就上了他的贼船,为了能胜任这项工作,我甚至在课余之余看起了他所学专业的书,甚至还跟着他听了他那专业的课,我骨子了的那股认真劲哟,真是不服都不行。
大三这一年,我变相得修了两个专业,我帮着二世祖写的那些个作业,小作文,项目阶段性报告,成功帮他拿到了A,那篇关于‘货币’的文章,成功引起了他专业老师的注意,特意在课堂上点名表扬了他,还让他说说他的心得,这下可坏了事,那文章完完全全几乎是我写的,我从秦始皇统一货币写到当下美元称霸全世界,说世界虽然不同,但道理是一个道理,那便是无论六国统一货币还是全世界统一货币,皆是大势所趋,只不过秦始皇时期,他眼中的世界便是六国归一,那么便应该统一标准,无论是货币,还是文字,甚至是车同轨,度量衡,都应该照着统一的标准来,谁统一了六国,谁就拥有了这话语权。当今世界也是如此,美元为何能称霸全世界,就是因为美国就如同当年的秦国,有着统一全世界的实力和野心,所以即便它没有统一全世界,但靠着它的实力,可以用美元来称霸全世界,也收割全世界,让它永远立于不败之地。一旦有哪种货币有替代美元的迹象,它便一举将它拿下,日元是如此,欧元是如此,甚至对英镑,也照样痛下黑手,都是这个理。但是江山世代,朝代更替,这也是大势所趋,秦朝被汉朝替代,但统一货币的制度依然被延续,之后也依然如此。那么,美元在不久的将来被其他一种货币替代,也是大势所趋,这只是时间问题,我们看不到,我们的后代也许能看到。若我们将这个世界放大一些,将地球摆放在宇宙之中,是不是在宇宙的视角中,这个地球如同秦始皇时期那般渺小,只是始皇时期老百姓眼中世界就六国这般大,如今的我们也认为世界就地球上一百多国家这般大,但其实这个世界只会越来越大,大到我们人类无法想象,当然这可能也是几千年后的事情了,而那时我们人类只会越来越渺小,哈,写到最后,我都觉得我写得有些离题了,我不是在写货币问题,而是在思考哲学问题了,但我不知道那位老师为何如此欣赏这篇文章,我以为这篇文章会被毙掉。
因为这篇文章从构思到成文,都是我在参与,写完交到泰戈尔手里,我敢保证他连看都没有看一眼便交了上去,所以老师点名让他来回答里面的内容,他铁定是两眼一抹黑,啥啥都不知道。那天,我正好也在他的课堂,其实我还挺喜欢听这个教授的课的,所以一般我有空,都会潜入课堂,做一个偷听者。看着泰戈尔吃瘪,我心里头别提有多痛快了,可这二货见不得我开心,立马出卖了我,将我一把拉起,说他的朋友能解答这个问题。
他就不怕代笔的事情曝光吗?他脑子确定没问题吗?我在众人的注视下尴尬得站起,支支吾吾得交代了我的罪行,说我不是这个专业的,甚至不是这个学校的,跟泰戈尔同学是朋友,便课余来蹭课的,喜欢听教授讲课,也会跟泰戈尔同学一起探讨作业,老师布置的那个作业很对我胃口,我一冲动便越俎代庖了,还望教授见谅。可能我写得很不专业,我觉得写到最后都有些偏题了,从货币写到了世界观,实在是有些不知天高地厚,胡言乱语了。
教授笑着听我解释完,然后顺着我的话题,问我是哪个学校的,学的是哪个专业?然后虚虚得点了点泰戈尔,说这位同学太鸡贼了,不光给自己找了个伴读,还顺带有拐为女朋友的嫌疑,将来两位要是修成了正果,可别忘了他这个媒人,还让全体同学为他作证。
商学院的教授都这么没正形,不正经的吗?在全班学生的哄堂大笑中,我羞愧得坐下,狠不得地下有个洞,好让我钻进去,泰戈尔倒是一脸得泰然,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我再也不来这课堂混了,我在心里默默发誓。
课后教授单独留下了我和泰戈尔俩人,然后找出泰戈尔的作业,让我俩确认哪些是泰戈尔的,哪些是我代笔的。看着我找出一篇篇我写的文章,教授脸色越来越难看,是的,我要是老师,也会生气的,怎么能有这么不争气的学生,只会投机取巧走偏门。
可我忘了泰戈尔本身就是靠走偏门进得商学院,他手上有免死金牌,所以教授也拿他没有办法,他还理直气壮得说我是他的家教老师,老师帮学生修改文章,那是天经地义,那是恪尽职守,那是本职工作。我了个天,我算是见识到二世祖的嚣张和胡搅蛮缠了,教授拿他没有办法,只能将他的作业成绩全部都改成了D,以示惩戒。泰戈尔无所谓,反正D也算合格,他这人信奉及格万岁,不像我,指着奖学金,所以一碰到学习的事情,便习惯性得想要学到最好。
教授对如何处理我犯了愁,我能感觉他明显很喜欢我,即便我不是他的学生,但我的作业确实打动了我,他看着我欲言又止,最后他说他的爱人就是我们学校文学理论老师,他会跟她爱人问清我的情况,再想着怎么处理我。
我心中喜忧参半,文学理论老师就是那个为我据理力争的老师,为人正气,她若知道我给别人代笔赚钱,肯定认为我为了赚钱,失了做人的底线。她最恨那些混学分的学生,向来对不好好学的学生不假辞色,要是知道我居然跟一个混子搅和在一起,一定会把我骂得狗血喷头,然后再上报给学校,会不会给我一个处分,或者留校观察,抑或是开除,我不敢往下想,哭丧着脸直说泰戈尔,你真是害惨了我。
泰戈尔却是一脸得无所谓,说那些教授惯会吓唬人,一边道貌岸然得讲着大道理,一边拿着好处,还让我不要害怕,顶多让他把再捐一个研究室,捐给我学校也行,也算他将功补过了。他怎么能说得那样容易,凭什么呀,我又不是他爸的女儿,说捐就捐,那可不是一两万的事情。我全然不信,一直提心吊胆到第二天。
第二天我硬着头皮跟文学理论老师自首,一五一十将自己的罪行吐了个干净。文学理论老师是个很有文学范的老师,一谈到文学那必定得是视金钱如粪土,活得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所以老师要是知道我为了赚钱而揽了这样的活,从此估计再也不会拿正眼瞧我了。我垂头丧气得交代完实情,老师也深深得叹了口气,说我捉刀的那些个文章她都瞧过了,没有辱没了她这个老师,也算给学校争了面。师范学院对标的教育系统,清水衙门,商业学院对标的视经济部门,活得那叫风生水起,所以她在老公面前总觉得低人一等,如今好不容易扳回了一局,叫她扬眉吐气了一回。她拍着我的肩,安慰我说会帮我把这件事隐瞒下去,她知道我的情况,生活不易,她选择睁一眼闭一眼,做一回装聋作哑的阿翁,只是仅此一回,让我赶紧回了那活。还跟我说君子取财有道,莫要因小失大。
就这么轻轻放下了,我有种劫后余生的味道,于是决定买份鸡腿饭给自己压压惊,然后找到泰戈尔,跟他明确表示不接他的活了,劝他自力更生。
其实我那时还是蛮感谢泰戈尔的,虽说对他的感受一直挺矛盾的,既怕他又有些感谢他,既恨他又有些同情他,但无论怎么说他这段时间做过我的衣食父母,让我度过了不少难关和难堪,所以我还是从曾经的家教老师出发,劝了他一句。
泰戈尔却没有get到我的重点,反说这两天我没有去听教授的课,同学们都笑话他是不是被女朋友给甩了,弄得他很没面子。我真是服了这个人的脑回路了,面子很重要吗?里子才是重点好哇,他首先是个学生,学生便不能挂科,好不好,得给教授留下好印象,好不好?我就是个反面的例子,为了一时之气,惹恼了辅导员,以至于到现在辅导员还不拿正眼瞧我呢。
泰戈尔还在继续嘀咕,说教授都问了,问他那小女朋友呢,怎么不来听课了,他竟然说那天谈话我被教授吓跑了,教授得负责。他说他现在就是带着教授的使命,来请我出山,跟他去聆听教授的课,好让教授享受被欣赏的感受。要不然教授不痛快了,全班都得不痛快!
胡扯,他就是吹成花来,我也不跟他入虎穴了。可他拉着我就去了教授的办公室,欺负我劲小吗?唉,我确实劲小了点,手无缚鸡之力,说得大概就是我这样的人,我哪能跟吃着汉堡,嚼着牛排长大的二世祖比臂力呀,我就如同一只小鸡般被这家伙拎着走了,一路还引来了不少侧目,我一想到那些个绯闻,赶紧乖乖得举手投降,表示自己会听话,千万千万再来给我演霸道总裁那一套了。
那个教授也是个妙人,见到我便惊喜得说小同学终于肯见江东父老了,这几天小同学没来听课,他讲课都觉得不得劲,仿佛缺了些什么。我垂头丧气得说教授,我已经答应您家夫人,绝不再瞎掺和了,所以今后不会来蹭课了。教授却说他家夫人简直是瞎掺和,见不得他受欢迎,见不得他有好学生,定是嫉妒他抢了她的学生。还盛情邀请我继续来听课,他很欣赏我的一些观点,又新颖又有想法,文笔还好,真是可惜了,怎么没有读商科,偏去学了中文。
教授听说我都读大三了,很是意外,看了眼泰戈尔,说你小子有魄力,敢对学姐下手了,有为师当年之勇。我看着俩人关系,似乎不是师徒那样的简单,后来才知道教授是泰戈尔外祖父的高徒,跟泰戈尔母亲是学姐学弟的关系,似乎教授当年也追过泰戈尔的母亲,只是没有成功罢了。
泰戈尔却矢口否认,说我虽大三,但实际年龄要比他小,我只能解释说我跳过两级,所以按照实际年龄,其实确实应该读大一的。教授更是称赞我了不起,小时候肯定是个小神童,要不怎么能连跳两级呢?还让我不要在意他家夫人的说辞,说他家夫人读书读傻了,读呆了,太死板,只要不影响专业学习,只管来他课堂来,随便蹭,随时蹭,他欢迎得很。同时警告泰戈尔,不能找我代笔,找别人也不行,再有下次,大刑伺候。
我是真心喜欢这个教授的课,幽默风趣,妙趣横生,听他的课对我来讲就是一种放松,所以,后来我便大大方方得去听他的课,我有种被打通了任督二脉的感觉,原来的专业我只是将历史和文学联系在一起,再听了教授的课,我学着将经济跟历史、文学联系在一起,很多我不能理解的地方便能迎刃而解了,我明白了王安石推行的变法其实是北宋国库空虚的无奈之举,那时候老百姓手头无田,无田便无赋税可收,那么田都去了哪里了呢?都在世家大族手中,可是世家大族有的是办法逃避税收,要是再这样下去,老百姓便不是大宋的子民,而是世家的子民了,也许南北朝时期世家大族掌控朝廷的历史就得重现了,这才急吼吼得推行变法的,既为了充盈国库,也为了中央集权。奈何皇帝气场太弱,耳朵根子也软,身体也不好,寿命也不长,没几年新法还没怎么推行呢,便归了西,后头上来的小皇帝更是个不成器的,再加上前头皇帝底子也没打好,后宫女子没主见,在一帮代表世家利益的老臣的连哄带骗加吓唬下,变法被叫停,变法这件事最倒霉的就属苏轼了。我是真心喜欢苏轼,他是真有才,诗词歌赋样样都能拿得出手,也会生活,红薯都能让他吃得有滋有味,可他也是真倒霉,明明是状元郎的命,偏偏遇到欧阳修做主考官,明明是他的文章能得第一,却被欧阳修认为是自己学生曾巩的文章,为了避嫌,硬生生得将第一名划拉为第四名,沽名钓誉的欧阳修,爱惜羽毛的欧阳修,为了自己的好名声,就这样毁了苏轼状元郎的名头。黄州时的苏轼,杭州时的苏轼,湖州时的苏轼,惠州时的苏轼,儋州时的苏轼,当初有多辉煌,后来就有多落魄,乌台诗案后的苏轼,如浴火重生的凤凰,涅槃重生,脱胎换骨。虽然他不再锋芒毕露,却依然不合时宜,弯不下腰,低不下头,学不来左右逢源,在新党和旧党的夹缝里求生,以自嘲来聊以□□。他修佛修禅修道但骨子里还是个儒生,学不来避世的陶渊明,学不来潇洒的李白,一辈子在宦海仕途中挣扎,力所能及为老百姓做些实事,修过堤,治过水,开过田,种过地,甚至还研发了菜谱,真真是个妙人。我不禁感叹,时势造英雄,乱世出枭雄,苏轼碰上的时代应该叫什么呢?若他一身顺风顺水,时候还能成就如此不一样的苏轼呢?幸哉,不幸哉?who know?
我把我的这些想法写在我的作业里,哪知道第二天去旁听教授的课,教授却向我诉苦,说小同学的文章他夫人看了之后就骂他误人子弟,把她的弟子给带偏了,带歪了。我跟教授开玩笑,说您不是说经济决定上层建筑,可见您家里头您比您夫人赚得少!教授却说我小丫头懂什么,这叫智慧:happy wife,happy life!
有次趁泰戈尔不在的时候,我偷偷问教授,他当年追泰戈尔母亲的事情,师母知不知道这事?教授狡黠的冲我眨眨眼,让我猜。我毫不留情得刺激他,说定是他比不上泰戈尔的父亲有魅力,自知斗不过,才转头娶了师母疗伤的。气得教授骂我小丫头就是没眼光,不会看男人,男人有魅力有什么用,儒雅有什么用,有涵养有什么用,还不是转头就娶了更年轻貌美的。后头好几天教授见了我都是鼻孔出气,对我没个好脸色,连泰戈尔都看出了不对劲。
我站在校园里,深吸了一下空气,果然,我在空气中嗅到了一股甜甜的味道,那种熟悉的味道让我不由自主闭上了眼睛,想象自己就在老家院子那棵树如盖的老桂花树下,据说这棵老桂树还是爷爷手里种下的,是奶奶的嫁妆,嫁过来那天从娘家带过来,爷爷亲手种下的,预示着奶奶从此便是常家人,吃常家饭,为常家绵延子嗣,多子多福,是常家的‘贵’人,因为‘桂’音同‘贵’,如今爷爷奶奶皆已经不在人世,但他们当年爱情的见证-桂花树依然郁郁葱葱,生机盎然。
我正沉浸在我的小世界里,身边却响起了一个声音,我不用睁眼瞧也知道这位是谁——泰戈尔。这位大哥都好长时间没有出现在我的世界里了,我都差点要忘了这位曾把我生活搅得天翻地覆的人了,对了,上次事情他也是有份的,想到这,我觉得我还是远着些好,所以我抬脚就走,只当没有听到。
可这人真是没有眼色,一直在我耳朵边絮叨,什么听说我成了名人了,什么听说有人冲冠一怒为红颜啦,什么听说我都红到隔壁商学院了,大家都要组团来瞻仰我,什么我成名他也贡献了一份力呀!
对,他说得没错,他确实贡献了很大,我捞女的形象便是他一手促成的,我以为他是来看我笑话的,没想到他竟然是找我来做生意的。他说让我给他做枪手,给他的文章润色,他给润笔费。这个二世祖,果然是靠钱买进学校的。
我说我又不是你们学校的,你这个专业的,你为什么要找我来捉刀?你不会又来耍我来了?
他说正因为我不是他们学校的,所以找我来捉刀才安全,别人发现不了。况且我是学文的,文笔好,给他那狗屁不通的文章润色,铁定可以轻松拿下。关键是他肯出大价钱,我一想到我那失去的奖学金,心里不免有些松动。只是我从来没有做过这类事情,心里没底,他倒是一脸信得过我的样子,当即从包里拿出一篇文章,让我先试试手,事成之后,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稀里糊涂,我就接过了他递过来的文章,稀里糊涂,我就上了他的贼船,为了能胜任这项工作,我甚至在课余之余看起了他所学专业的书,甚至还跟着他听了他那专业的课,我骨子了的那股认真劲哟,真是不服都不行。
大三这一年,我变相得修了两个专业,我帮着二世祖写的那些个作业,小作文,项目阶段性报告,成功帮他拿到了A,那篇关于‘货币’的文章,成功引起了他专业老师的注意,特意在课堂上点名表扬了他,还让他说说他的心得,这下可坏了事,那文章完完全全几乎是我写的,我从秦始皇统一货币写到当下美元称霸全世界,说世界虽然不同,但道理是一个道理,那便是无论六国统一货币还是全世界统一货币,皆是大势所趋,只不过秦始皇时期,他眼中的世界便是六国归一,那么便应该统一标准,无论是货币,还是文字,甚至是车同轨,度量衡,都应该照着统一的标准来,谁统一了六国,谁就拥有了这话语权。当今世界也是如此,美元为何能称霸全世界,就是因为美国就如同当年的秦国,有着统一全世界的实力和野心,所以即便它没有统一全世界,但靠着它的实力,可以用美元来称霸全世界,也收割全世界,让它永远立于不败之地。一旦有哪种货币有替代美元的迹象,它便一举将它拿下,日元是如此,欧元是如此,甚至对英镑,也照样痛下黑手,都是这个理。但是江山世代,朝代更替,这也是大势所趋,秦朝被汉朝替代,但统一货币的制度依然被延续,之后也依然如此。那么,美元在不久的将来被其他一种货币替代,也是大势所趋,这只是时间问题,我们看不到,我们的后代也许能看到。若我们将这个世界放大一些,将地球摆放在宇宙之中,是不是在宇宙的视角中,这个地球如同秦始皇时期那般渺小,只是始皇时期老百姓眼中世界就六国这般大,如今的我们也认为世界就地球上一百多国家这般大,但其实这个世界只会越来越大,大到我们人类无法想象,当然这可能也是几千年后的事情了,而那时我们人类只会越来越渺小,哈,写到最后,我都觉得我写得有些离题了,我不是在写货币问题,而是在思考哲学问题了,但我不知道那位老师为何如此欣赏这篇文章,我以为这篇文章会被毙掉。
因为这篇文章从构思到成文,都是我在参与,写完交到泰戈尔手里,我敢保证他连看都没有看一眼便交了上去,所以老师点名让他来回答里面的内容,他铁定是两眼一抹黑,啥啥都不知道。那天,我正好也在他的课堂,其实我还挺喜欢听这个教授的课的,所以一般我有空,都会潜入课堂,做一个偷听者。看着泰戈尔吃瘪,我心里头别提有多痛快了,可这二货见不得我开心,立马出卖了我,将我一把拉起,说他的朋友能解答这个问题。
他就不怕代笔的事情曝光吗?他脑子确定没问题吗?我在众人的注视下尴尬得站起,支支吾吾得交代了我的罪行,说我不是这个专业的,甚至不是这个学校的,跟泰戈尔同学是朋友,便课余来蹭课的,喜欢听教授讲课,也会跟泰戈尔同学一起探讨作业,老师布置的那个作业很对我胃口,我一冲动便越俎代庖了,还望教授见谅。可能我写得很不专业,我觉得写到最后都有些偏题了,从货币写到了世界观,实在是有些不知天高地厚,胡言乱语了。
教授笑着听我解释完,然后顺着我的话题,问我是哪个学校的,学的是哪个专业?然后虚虚得点了点泰戈尔,说这位同学太鸡贼了,不光给自己找了个伴读,还顺带有拐为女朋友的嫌疑,将来两位要是修成了正果,可别忘了他这个媒人,还让全体同学为他作证。
商学院的教授都这么没正形,不正经的吗?在全班学生的哄堂大笑中,我羞愧得坐下,狠不得地下有个洞,好让我钻进去,泰戈尔倒是一脸得泰然,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我再也不来这课堂混了,我在心里默默发誓。
课后教授单独留下了我和泰戈尔俩人,然后找出泰戈尔的作业,让我俩确认哪些是泰戈尔的,哪些是我代笔的。看着我找出一篇篇我写的文章,教授脸色越来越难看,是的,我要是老师,也会生气的,怎么能有这么不争气的学生,只会投机取巧走偏门。
可我忘了泰戈尔本身就是靠走偏门进得商学院,他手上有免死金牌,所以教授也拿他没有办法,他还理直气壮得说我是他的家教老师,老师帮学生修改文章,那是天经地义,那是恪尽职守,那是本职工作。我了个天,我算是见识到二世祖的嚣张和胡搅蛮缠了,教授拿他没有办法,只能将他的作业成绩全部都改成了D,以示惩戒。泰戈尔无所谓,反正D也算合格,他这人信奉及格万岁,不像我,指着奖学金,所以一碰到学习的事情,便习惯性得想要学到最好。
教授对如何处理我犯了愁,我能感觉他明显很喜欢我,即便我不是他的学生,但我的作业确实打动了我,他看着我欲言又止,最后他说他的爱人就是我们学校文学理论老师,他会跟她爱人问清我的情况,再想着怎么处理我。
我心中喜忧参半,文学理论老师就是那个为我据理力争的老师,为人正气,她若知道我给别人代笔赚钱,肯定认为我为了赚钱,失了做人的底线。她最恨那些混学分的学生,向来对不好好学的学生不假辞色,要是知道我居然跟一个混子搅和在一起,一定会把我骂得狗血喷头,然后再上报给学校,会不会给我一个处分,或者留校观察,抑或是开除,我不敢往下想,哭丧着脸直说泰戈尔,你真是害惨了我。
泰戈尔却是一脸得无所谓,说那些教授惯会吓唬人,一边道貌岸然得讲着大道理,一边拿着好处,还让我不要害怕,顶多让他把再捐一个研究室,捐给我学校也行,也算他将功补过了。他怎么能说得那样容易,凭什么呀,我又不是他爸的女儿,说捐就捐,那可不是一两万的事情。我全然不信,一直提心吊胆到第二天。
第二天我硬着头皮跟文学理论老师自首,一五一十将自己的罪行吐了个干净。文学理论老师是个很有文学范的老师,一谈到文学那必定得是视金钱如粪土,活得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所以老师要是知道我为了赚钱而揽了这样的活,从此估计再也不会拿正眼瞧我了。我垂头丧气得交代完实情,老师也深深得叹了口气,说我捉刀的那些个文章她都瞧过了,没有辱没了她这个老师,也算给学校争了面。师范学院对标的教育系统,清水衙门,商业学院对标的视经济部门,活得那叫风生水起,所以她在老公面前总觉得低人一等,如今好不容易扳回了一局,叫她扬眉吐气了一回。她拍着我的肩,安慰我说会帮我把这件事隐瞒下去,她知道我的情况,生活不易,她选择睁一眼闭一眼,做一回装聋作哑的阿翁,只是仅此一回,让我赶紧回了那活。还跟我说君子取财有道,莫要因小失大。
就这么轻轻放下了,我有种劫后余生的味道,于是决定买份鸡腿饭给自己压压惊,然后找到泰戈尔,跟他明确表示不接他的活了,劝他自力更生。
其实我那时还是蛮感谢泰戈尔的,虽说对他的感受一直挺矛盾的,既怕他又有些感谢他,既恨他又有些同情他,但无论怎么说他这段时间做过我的衣食父母,让我度过了不少难关和难堪,所以我还是从曾经的家教老师出发,劝了他一句。
泰戈尔却没有get到我的重点,反说这两天我没有去听教授的课,同学们都笑话他是不是被女朋友给甩了,弄得他很没面子。我真是服了这个人的脑回路了,面子很重要吗?里子才是重点好哇,他首先是个学生,学生便不能挂科,好不好,得给教授留下好印象,好不好?我就是个反面的例子,为了一时之气,惹恼了辅导员,以至于到现在辅导员还不拿正眼瞧我呢。
泰戈尔还在继续嘀咕,说教授都问了,问他那小女朋友呢,怎么不来听课了,他竟然说那天谈话我被教授吓跑了,教授得负责。他说他现在就是带着教授的使命,来请我出山,跟他去聆听教授的课,好让教授享受被欣赏的感受。要不然教授不痛快了,全班都得不痛快!
胡扯,他就是吹成花来,我也不跟他入虎穴了。可他拉着我就去了教授的办公室,欺负我劲小吗?唉,我确实劲小了点,手无缚鸡之力,说得大概就是我这样的人,我哪能跟吃着汉堡,嚼着牛排长大的二世祖比臂力呀,我就如同一只小鸡般被这家伙拎着走了,一路还引来了不少侧目,我一想到那些个绯闻,赶紧乖乖得举手投降,表示自己会听话,千万千万再来给我演霸道总裁那一套了。
那个教授也是个妙人,见到我便惊喜得说小同学终于肯见江东父老了,这几天小同学没来听课,他讲课都觉得不得劲,仿佛缺了些什么。我垂头丧气得说教授,我已经答应您家夫人,绝不再瞎掺和了,所以今后不会来蹭课了。教授却说他家夫人简直是瞎掺和,见不得他受欢迎,见不得他有好学生,定是嫉妒他抢了她的学生。还盛情邀请我继续来听课,他很欣赏我的一些观点,又新颖又有想法,文笔还好,真是可惜了,怎么没有读商科,偏去学了中文。
教授听说我都读大三了,很是意外,看了眼泰戈尔,说你小子有魄力,敢对学姐下手了,有为师当年之勇。我看着俩人关系,似乎不是师徒那样的简单,后来才知道教授是泰戈尔外祖父的高徒,跟泰戈尔母亲是学姐学弟的关系,似乎教授当年也追过泰戈尔的母亲,只是没有成功罢了。
泰戈尔却矢口否认,说我虽大三,但实际年龄要比他小,我只能解释说我跳过两级,所以按照实际年龄,其实确实应该读大一的。教授更是称赞我了不起,小时候肯定是个小神童,要不怎么能连跳两级呢?还让我不要在意他家夫人的说辞,说他家夫人读书读傻了,读呆了,太死板,只要不影响专业学习,只管来他课堂来,随便蹭,随时蹭,他欢迎得很。同时警告泰戈尔,不能找我代笔,找别人也不行,再有下次,大刑伺候。
我是真心喜欢这个教授的课,幽默风趣,妙趣横生,听他的课对我来讲就是一种放松,所以,后来我便大大方方得去听他的课,我有种被打通了任督二脉的感觉,原来的专业我只是将历史和文学联系在一起,再听了教授的课,我学着将经济跟历史、文学联系在一起,很多我不能理解的地方便能迎刃而解了,我明白了王安石推行的变法其实是北宋国库空虚的无奈之举,那时候老百姓手头无田,无田便无赋税可收,那么田都去了哪里了呢?都在世家大族手中,可是世家大族有的是办法逃避税收,要是再这样下去,老百姓便不是大宋的子民,而是世家的子民了,也许南北朝时期世家大族掌控朝廷的历史就得重现了,这才急吼吼得推行变法的,既为了充盈国库,也为了中央集权。奈何皇帝气场太弱,耳朵根子也软,身体也不好,寿命也不长,没几年新法还没怎么推行呢,便归了西,后头上来的小皇帝更是个不成器的,再加上前头皇帝底子也没打好,后宫女子没主见,在一帮代表世家利益的老臣的连哄带骗加吓唬下,变法被叫停,变法这件事最倒霉的就属苏轼了。我是真心喜欢苏轼,他是真有才,诗词歌赋样样都能拿得出手,也会生活,红薯都能让他吃得有滋有味,可他也是真倒霉,明明是状元郎的命,偏偏遇到欧阳修做主考官,明明是他的文章能得第一,却被欧阳修认为是自己学生曾巩的文章,为了避嫌,硬生生得将第一名划拉为第四名,沽名钓誉的欧阳修,爱惜羽毛的欧阳修,为了自己的好名声,就这样毁了苏轼状元郎的名头。黄州时的苏轼,杭州时的苏轼,湖州时的苏轼,惠州时的苏轼,儋州时的苏轼,当初有多辉煌,后来就有多落魄,乌台诗案后的苏轼,如浴火重生的凤凰,涅槃重生,脱胎换骨。虽然他不再锋芒毕露,却依然不合时宜,弯不下腰,低不下头,学不来左右逢源,在新党和旧党的夹缝里求生,以自嘲来聊以□□。他修佛修禅修道但骨子里还是个儒生,学不来避世的陶渊明,学不来潇洒的李白,一辈子在宦海仕途中挣扎,力所能及为老百姓做些实事,修过堤,治过水,开过田,种过地,甚至还研发了菜谱,真真是个妙人。我不禁感叹,时势造英雄,乱世出枭雄,苏轼碰上的时代应该叫什么呢?若他一身顺风顺水,时候还能成就如此不一样的苏轼呢?幸哉,不幸哉?who know?
我把我的这些想法写在我的作业里,哪知道第二天去旁听教授的课,教授却向我诉苦,说小同学的文章他夫人看了之后就骂他误人子弟,把她的弟子给带偏了,带歪了。我跟教授开玩笑,说您不是说经济决定上层建筑,可见您家里头您比您夫人赚得少!教授却说我小丫头懂什么,这叫智慧:happy wife,happy life!
有次趁泰戈尔不在的时候,我偷偷问教授,他当年追泰戈尔母亲的事情,师母知不知道这事?教授狡黠的冲我眨眨眼,让我猜。我毫不留情得刺激他,说定是他比不上泰戈尔的父亲有魅力,自知斗不过,才转头娶了师母疗伤的。气得教授骂我小丫头就是没眼光,不会看男人,男人有魅力有什么用,儒雅有什么用,有涵养有什么用,还不是转头就娶了更年轻貌美的。后头好几天教授见了我都是鼻孔出气,对我没个好脸色,连泰戈尔都看出了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