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一顿不吃又饿不死,今儿是我舅父的烧尾宴,舅母张罗席面怕忙不过来,未必照顾得开。咱们略坐坐就回去吧。”绛珠娇声娇气,装出一副通情达理的样子,只把王夫人的脸面踩在地上摩擦。

    孙悟空笑道:“今日也是我们回门的日子,昨儿就传了消息来,你舅母视你为嫡亲闺女,还能少了你一张席面不曾。”

    皇帝见真真国王只顾与王妃说话,将自己撂在一旁,不闻不问,心下不痛快,暗示左右官吏将这劳什子连线直播给关了。

    左丞右相叽叽咕咕商讨了一阵子,最后拿块红布将宫中的穿衣镜给罩住了。

    “哼,海域小国,豺狗野王,竟不把朕放在眼中,假以时日,看我不把他老巢给一锅端了。”

    漆黑的影像中传来皇帝踢凳捶桌,肆无忌惮地牢骚声,荣禧堂内人人听得分明,却个个噤若寒蝉。

    孙悟空毫不在意,又对绛珠说:“珠儿中午想吃什么,我给你置办去。”

    绛珠笑起来,轻扳手指一一数着:“郎君,我想吃胡州的米,假州的糖,冇州的盐,虚州的茶,无州的醋,佯州的酱,伪州的菜,幻州的鱼,悖州的肉。”

    “丞相,你记一下,以后这些地方就是我真真国的属地了。”孙悟空对着八戒摆摆手说。

    宫里的皇帝听到真真国王漫不经心的声音传来,唬得抖衣而颤,他……他都听到了。让林王妃说出九个似真似假的地方,不正是威胁他,若不老实一点,他的疆域版图就将山河辐裂!

    “快快快,叫御膳房搜罗珍馐,准备敬天全席,款待真真国王夫妇及诸位将士!”皇帝气概全无,催逼着臣工侍从赶紧忙活起来,务必将真真国人从上到下伺候舒坦,宾至如归。

    孙悟空对着指甲吹了吹气,好整以暇地说:“我还是让你下线吧,省得你话都不敢说了。”

    啪的一声,西洋镜切断了与皇宫的音像沟通。

    “烧尾宴也快开始了,舅舅、舅母回席待客去罢,我这里不用你们伺候。”

    绛珠刚下了逐客令,三百道美味佳肴就源源不断从宫里传下来。

    王夫人扶着门框,从地下艰难爬起,两只麻痹的脚像是灌了一窝蚂蚁,四处流窜,哪儿哪儿难受。

    贾政一直跪在外边,未得召见,埋怨王夫人说:“昨儿你得了消息,怎么也不准备准备,眼下开罪了真真国王,外甥女也跟咱们怄气。”

    王夫人心里也冤,顿觉薛鸾自以为是,偷鸡不成蚀把米。看真真国王对林绛珠百依百顺,宠爱有加的样子,肯定不相信她会私奔贼王。

    而且薛家犯的事不小,可别连累了她。薛鸾还巴望着用海货来抵罪,可那批海货还有自己的股本,万万不能叫她独吞了去。

    来参加荣国公烧尾宴的嘉宾,自然无福消受宫中的赐席,都盼着能尽快吃上席面,已解腹中之饥。

    王夫人顾不上肢体疲痹,还得满脸堆笑招呼各位高门贵眷,可是大家跪了许久,心都惦记在吃上了,哪有心思陪她周旋,直接催菜催饭了。

    “太太不好了,咱们家厨房遭劫了!什么食材炊具都没了,就连碗碟都不见了。”周瑞家的六神无主,战战兢兢,只敢低头找地缝。

    “什么!”王夫人只觉一阵晕眩,一屁股滚到地下。

    贾政的丫鬟也过来催,才知道府里遭了劫,大厨房早乱成了一锅粥。

    薛鸾目睹了这一切,不但没有绝望,相反她找到了一线生机。如今薛家岌岌可危,但贾府还有新荣之象,只要稳住贾家,顺利成为贾家主母,她还有翻盘的机会。

    危机就是转机!

    “姨妈莫慌,没有食材碗碟,现买就是,这笔钱我出!”薛鸾从袖中取出一把银票递给了王夫人。

    王夫人感动不已,拉着薛鸾的手,就跟接了及时雨一样,“我的儿,你真是好心肠的女儿,是我的救命菩萨呀。”

    薛鸾浅笑,在王夫人的手背上一捻,“只要妈不负我,我定会孝顺您的。”

    一个“妈”字,将王夫人惊醒,她含混支应了一声,就拿着银票走了。

    在延迟了半个时辰后,贾政的烧尾宴终于开席了,场面总算敷衍过去。

    忠顺王停杯投箸,意兴阑珊,笑道:“鲤鱼烧尾,直上青云,看来尊府的龙门不好跃,烧太久都要糊了。”

    “招待不周,下官惶恐。”贾政听了讽刺,面上只有讪笑。

    宝玉十分不解为何父亲加官进爵,要请平素不相往来的忠顺王,而不请交好的北静王。

    正细声问着贾政,贾政听了又惊又气,喝道:“你算哪个牌面上的人物,也敢非议此事。闭嘴吃饭。”

    宝玉吃了一瘪,又惦记着去看林妹妹,无心茶饭,坐在席间唉声叹气。

    “表弟快吃呀,观澜阁的水晶蹄髈,水东楼的松花鳜鱼,小梅苑的绣球干贝好吃着呢。”薛蟠根本不知薛家危在旦夕的事,在席上撸起袖子大快朵颐。

    待他吃得酒足饭饱了,发现宝玉的筷子尖还是干净的,不由好奇:“小二爷你怎么没胃口,今儿可是你爹的好日子,你咋不开心?”

    宝玉看不惯他贪吃蛮横的蠢相,别过头去一声不吭。

    “我知道了,”薛蟠一面胡乱抹着嘴上的油渍,一面将折扇往宝玉脸上摇风,“你肯定是想见你林妹妹。”

    宝玉猛一抬头,又怕薛蟠那大嘴巴子嚷嚷出去,忙将他拉下席来,“薛大爷喝醉了,随我出去散散酒气吧。”

    “诶,你揪我干嘛!”

    “林妹妹如今是王妃了,哪能说见就见,跟何况我与她定过亲,论理是要避嫌的。薛大爷说话还是谨慎些好。”宝玉松开手,向着廊柱抡了一拳。

    薛蟠捋了捋胸前被抓皱了的衣裳,嬉皮笑脸地说:“怕什么,明着见不着,咱们偷着见呐。”说着将嘴凑到宝玉耳边咕哝了一阵子。

    宝玉大惊失色:“这怎么行,被抓住是要掉脑袋的。”贿赂太监换装混进荣禧堂,这种馊主意他怎么想得出。

    “有钱能使鬼推磨,试一下又不要紧,万一混进去了,那不就见着了你情妹妹了。行不通,咱们再想辙呗。”薛蟠想当然地认为,这事没那么难办。

    “不行,不能惊了王妃的驾。”宝玉考虑到事情的风险太大,他又是个本性优柔的人,做不来这样胆大妄为的事。

    “你不去,我去!”薛蟠撂开他的手,自己走了。

    宝玉唯恐他惹出祸事,悔怕跌足,也只能跟着过去。

    薛蟠驾轻就熟地趋近守卫,挤眉弄眼地跟他们套近乎,那些天兵天将自然心知肚明,腹语传音给孙悟空,看他要怎么处理。

    “把薛大傻子放进来,至于神瑛就堵在阶下。”孙悟空正愁没乐子玩,就有一头蠢货闯了进来。

    宝玉没曾想薛蟠换上太监装束轻易混了进去,自己却被铁面无私的守卫拦在了外头。

    他只能勉强听到真真国王说话的声音,隔着珠帘绣幕,根本看不见林妹妹的倩影。

    孙悟空干咳了两声,对八戒说:“怎么不见李将军和敖将军的人呢?”他正要李天王和东海龙王敖光配合一出“水淹薛文龙,永镇玲珑塔”的戏码,却没见他们两个。

    “陛下不记得了,李将军的小幺儿曾将敖将军的儿子给打死了,两个将军龃龉不合,到了见面就要拔刀相向的地步。陛下新婚事大,二将军都给面子来了,但回门事小,就都不来了。”

    “哦,我记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孙悟空想了想,还是改了主意,决定亲自料理一下薛家这条又蠢又毒的小文龙。

    若是大卸八块,千刀万剐,一来不解恨,二来还要背因果,太不划算了。

    孙悟空于是腹语传音,集思广益,与众位仙家商讨,如何惩治薛蟠这个草菅人命、恃强凌弱、贪图女·色的家伙。

    此时文德星君出列,表面对国王奏事,实际对孙悟空密语道:“据紫微斗数推命,此人是个销户的假死人,生死簿上注明是今年秋后问斩。”

    嫦娥仙子越众而出,直接以女官的身份对孙悟空道:“陛下,我真真国众生平等,断不容欺男霸女的恶徒肆行无忌,此等狼戾不仁的街霸,贻害一方,还望陛下早日除邪惩恶,以儆效尤。”

    诸仙女都清楚薛蟠欺凌香菱、龄官、藕官的事,一时群情·激愤起来,纷纷声援嫦娥的主张。

    听着嫦娥仙子掷地有声的呼吁,八戒也不由头皮发紧,看来当初自己戏嫦娥之罪,已经在嫦娥心中形成不可磨灭的阴影了。

    八戒为了挽回形象,率先向薛蟠发难,一脚将身边的假太监给踹了出来,喝骂:“大胆阉竖,势未去尽,竟敢堂上伺候。”他将薛蟠的耳朵揪住,往门外掼去,扬声道:“左右刀斧手,速将此贼去势干净。”

    “诺!”巨灵神与雷公左右应诺,将薛蟠拖了下去。

    在一个僻静的耳房中,巨灵神与雷公先是来了一通刀砍斧斫、雷屑钉打的幻象,将薛蟠吓个半死。而后巨灵神抡起宣花斧,手气斧落,在血要飙未飙的瞬间,雷公迅速放电将那儿一烧。

    薛蟠嗅着焦肉味醒来,一开始还毫无觉知,直到酒水下肠想要放水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成了一个真太监。

    他又惊又惧,又羞又恨,嗷嗷猪叫一般,裤子还未提起,就闯出耳房,正看到那两个人高马大的歹徒。薛蟠原本的惧意,在被这一刻滔天的愤怒所逼退,他拽着二人,非要找国王讨说法!

    孙悟空绝不让薛蟠的丑态污了一干仙女的眼,亲自走出荣禧堂,将他堵在影壁之后。

    薛蟠涕泪肆流,滚爬到真真国王脚下,哭道:“陛下,我是荣国公的外甥薛蟠,不是太监。他们不分青红皂白就将我骟了,你快叫他们把我的东西还回来。”

    孙悟空不紧不慢地问:“你是贾府亲戚有谁可以证明?”

    “我姨父、姨母、我妹、我妈都可以证明。”薛蟠急急说道。

    “带证人过来。”孙悟空吩咐道,随即坐在侍从搬过来的椅子上。

    他就要在乾坤朗·日之下,让这条纨绔文龙变成阴沟臭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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