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长史大人卯时初刻就起来了,一个人在长史府的后厨叮叮当当的,也不知在忙活些什么。

    朱大姐想要上去帮忙,拒绝。

    明轩想要挤进去瞅一眼,一边去。

    总之,分尸案一结,而后的几天长史大人都神神叨叨的,一个人傻乐呵着,躲在房间里,不见人。

    长史府的众人都很诧异,要不叫苏秀才过来看一眼,保不齐长史大人那几日早出晚归的查案子,这好不容易清闲下来难道身子垮了?所谓病来如山倒,莫不是得了癔症不成?就在明轩嚷嚷着去找苏秀才时,又被长史大人阻止了。

    可真是奇怪。

    咱再来看看苏秀才这边。

    自打分尸案破了以后,苏齐月的苏氏烧烤铺生意更好了,往来食客络绎不绝,大家都像来瞧一眼这破了案子的苏秀才长什么样。

    本以为那些子读书人个个都心高气傲的,没想到苏秀才是个平易近人的,不仅会自己串羊肉串,还亲自招呼食客。更绝的是遇到些孩童读不懂一些书中诗词的,她更会指点一二,这当真成了苏氏烧烤铺的活招牌了。

    李凌霄一大个子,也几乎每日忙得跑断了腿,但是一想到多挣些钱可以给阿姐多买些书,多买些笔墨纸砚,他也自得其乐,忙得不亦乐于。可是生意实在是太火爆了,李凌霄也不得不搬了些侍卫救兵来。

    今日好不容易过了饭点,堂前还有零星几桌客人,李凌霄一边扫地一边向外探去,“阿姐,你说这长史大人是不是许久没来的?”

    李凌霄今日也跟着阿姐唤顾清风为“长史大人”,毕竟从他最近的表现来看,他确实与平日里那些官员不同,算得上是个好官。

    “许是有什么事忙吧。”苏齐月此时正在串一串玉米。他们家的烧烤铺子当然不是只卖羊肉的,总得搭配一些新鲜时蔬来解腻,所以玉米、青辣椒、香菇等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只是苏齐月这玉米串的有些心不在焉呐。

    李凌霄似是察觉到了苏齐月的心思,调笑道,“这马上就要过年了,哪来那么多事要忙啊,他可是长史大人,吩咐下面做事的去忙不就行了。阿姐,你的玉米串的有些七歪八扭啊!”

    "我看你是终日和明轩混多了,也学会他那副怪腔调,要不今天的碗筷都你来洗?"苏齐月听出了李凌霄话里有话,低头看了看自己串的玉米,果然七歪八扭的,又一时找不到什么借口,只好换个理由跟李凌霄打呵呵。

    “别啊阿姐,你也知道咱家生意好,这要我一个人去洗碗筷,可是洗到猴年马月去!”李凌霄的心里默默流泪,也不敢开苏齐月的玩笑了,认真地扫起地来。

    “请问苏秀才是住在这里吗?”苍老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在的在的。”李凌霄闻罢一抬头,是一位老媪,后面跟着一大群人。

    “我们是来感谢苏秀才的。”老媪身后一位妇人上前一步,手里拿了一面锦缎。

    “哦,好,里面请。”李凌霄很快就认出了眼前的人就是分尸案的那些报案人。

    “苏秀才!”众人踏进了苏氏烧烤铺的门槛,准备朝着苏齐月叩拜,被苏齐月反应过来,立刻阻止。

    “你们这是干什么。”苏齐月率先搀扶住老媪,“我不过一介平民,用不着如此。”

    “多谢苏秀才替我儿沉冤昭雪。”老媪的神态不似之前那般沧桑,反而好好拾掇了一番,将头发梳得整齐光亮,足以可见她觉得今日是个重要的日子。

    “感谢苏秀才找到我的妻子。”

    “谢谢苏秀才替我寻回我的丈夫。”

    众人并不顾苏齐月的阻拦,一一朝着苏齐月叩拜,老媪也拉开苏齐月的手,朝着她深深一扣,“老身从来只跪佛祖,就是那些官,老身也没有跪过的。今日,老身就跪苏秀才,您比那些官更值得跪,您就是上天派来拯救我们这些百姓的。”

    “快都起来吧。”苏齐月见自己无法阻止众人,叹了一口气道,“为民请命,这本就是我心中最大的愿望,不必跪了。”

    “苏秀才,这个送给您。”夫人将那锦缎展开,上面正绣着几个字——匡扶正义,世无其二。

    “这不太好吧。”苏齐月第一次见着阵仗,有些尴尬,忙将锦缎推回去,“我觉着像这样的东西,不如送给长史大人,他为了这个案子忙前忙后的,也算尽心尽力。”

    “苏秀才放心,长史大人那里的,我们已经送去了。”后面的另一位妇人开口道。

    此刻长史府外的明轩和几位侍卫,手里夹着一个大牌匾,上面用金粉雕刻着几个字——两袖清风,为民除恶。

    “还请苏秀才收下吧,这都是我们的一些心意。”老媪开口道,“若不是苏秀才据理力争,何二也不会判得那么痛快,就应该让他也感受感受我儿的痛苦。”

    “是啊,苏秀才还替我们写状纸控诉那恶人何二,刑部才对这何二另判。”

    这是怎么回事呢?

    原来大梁自古以来是有十大酷刑的,但是由于这酷刑太过残忍,到了戾帝这代就几乎不用了,除非是遇到些穷凶极恶之徒,才会启用。

    可是苏齐月看着这些报案人,为了这个案子,每个几乎哭死过去,她心中悲愤不已,连夜写了状纸控诉何二这杀人分尸行为。临渊府的这个案子,惊动了整个雍都,雍都的百姓都口口相传,就连长公主也听说了这个案子。

    随后刑部就下了一道指令,很快就送到了临渊府——将何二施于剐刑。

    何二自己也很快得知了这个消息,每日哭着要痛快寻死,可临渊府牢房的衙役也不是吃素的,自是每日吊着何二一口气,待年后施于剐刑。

    何二自己都受不了这千刀万剐之刑,那他何曾想过被他杀害的那些人呢?

    不过是自食恶果罢了。

    众人与苏齐月寒暄了许久,才一一拜别了她,各自回家乡去了。

    “又送了那么多东西。”李凌霄望着桌子上摆着的咸鸡、腊鸭,很有许多过年用的物件,叹着气,“已经很可怜了,这些何不留着给自己呢,还能过个年。”

    “一些心意。”苏齐月和李凌霄将东西纷纷收好,“是要给他们找些事做,不然这种丧妻丧子之痛一直憋在心里,恐生痴念。收下也好,能让他们心里好受些。这面锦缎,也挂起来吧,下次给清风看。”

    苏齐月忽然想到了顾清风,又想着他确实好几日没来她的店里了,到底在忙些什么?苏齐月的思绪有些乱。

    此刻门外忽出现一小厮,茶童打扮,上来就跑到苏齐月的面前,递给她一张纸条,上面几个字写得潦草——耿常安于三日后到临渊府。

    “这耿常安要回来了。”苏齐月望着跑掉的小厮,将纸条丢在炭火里,炭火很快将纸条烧成一捧灰烬。

    “该有的他受了。”李凌霄的手握成了拳头。

    “苏秀才在吗?”

    这送走一茬,又来一茬,很快明轩的声音就在门外响起。他正尝着吴氏新推出的茶饮,饮得正乐。

    “又怎么啦?”李凌霄顺势接过明轩递来的几杯茶饮。

    “嗨。”明轩快乐地嘬了一口茶饮,“这不是咱们长史大人,请苏秀才过去一趟。”

    “哟,这忙完了想起我阿姐来了?”李凌霄瞥了明轩一眼,“长史大人真忙哟。”

    “你在这阴阳怪气什么。”明轩拍了李凌霄肩膀一下,“一边去,又不是找你,找苏秀才呢。”

    “在忙。”苏齐月头也不抬,送给明轩两个字。

    “哎哟苏秀才,行行好。”明轩将一杯热的茶饮递到苏齐月手里,“长史大人特地吩咐我干的,干不好新年我不加工钱。”

    苏齐月抬起头,眯起了眼,“他最近挺忙的?”

    “那咱也不知道啊。”明轩察觉到了一丝火药味儿,“苏秀才亲自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秉持着给明轩加工钱这一良好理念,苏齐月还是上了去长史府的马车。

    “苏秀才,你戴上这个吧。”明轩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一条黑布。

    “顾清风又在搞什么名堂?”苏齐月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还是戴上了这条黑布。

    何须明轩搀扶,她自己就能凭借感觉进了长史府的院子。

    如今天已经黑了,但苏齐月明显感觉走进院子里,黑布前亮堂堂的。

    随后是脚步声伴随着淡淡的桃花香,有人凑到她的耳边,喃喃道,“月儿,生辰快乐。”

    黑布随着话语落下,出现在苏齐月面前的是满片星辰。只见拿梅花树上挂满了星星形状的灯笼,一旁系了许多绸缎,灯笼照得整个院子都亮了。

    苏齐月这才想到,今日是自己的生辰,这具身子与她甚是有缘。她在北疆,也是今日生辰,如今变成苏齐月,每年的生辰,都是阿爹陪她过的。

    如今阿爹不在她的身边......

    身旁的顾清风眉眼处带着柔软缱绻,手中捧着一个物件,笑意盈盈地望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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