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净冥伫立在住宅楼前，脚下仿佛灌了铅怎么也动不了，张嘴也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心里满是不安和害怕，这种感觉和面对僵尸时不一样。
微张的嘴巴沉重地呼吸着，倪净冥咽了咽喉咙，抬起僵硬的腿，几乎是蹭着往前挪。
女纸人看到眼前的景象难过地捂脸，要是她可以哭，恐怕现在满是泪痕。
池剑赶了过来，按住倪净冥的肩轻声呼唤：“阿净。”
倪净冥的身体一僵，缓慢的转过头，眼底少有的露出难过，他又扭头朝住宅楼里看去。
[我不想过去...]倪净冥在心里轻声呢喃，抿紧的嘴唇微微颤抖，[他不会同意吧...我得去。]
仿佛是听到了倪净冥的心声，池剑用力按住他的肩：“我去查看，你们呆在这里。”
踏出去的脚收回落地，倪净冥微微惊愕地看着池剑走向他不敢面对的场景。
昏暗的楼道里有一个身影，池剑打灯看去，是刚刚的老人。
老人垂着头盘腿坐在地上，双手张开搭在膝盖，衣服整洁干净，一根拐杖横在腿上，一串念珠半压在手下，整个人一点动静都没有。
陪伴他的蜡烛已经燃尽，蜡泪顺着烛台流下凝固成型，像是垂落的泪珠停留在了最后一刻。
“失礼了。”池剑蹲在老人面前，隔着纸巾探了一下老人的颈部，确定没有脉搏后捏了捏他的四肢。
冰凉的皮肤已经变得黑紫，四肢已经完全僵硬，奇特的是他浑身散发出的是线香味道，而不是腐臭味。掀起衣角，可见枯瘦的全身已经出现大小不一的污绿色，也就是尸绿。
检查了一下周身，没有发现任何伤口，老人的面容也很平静，仿佛是在睡梦中去世的。
“老爷爷是坐化离世的。”醒来的尹灵梦站在门口，轻柔的声音在安静的空间里显得很清晰，“这里曾经是古寺，为了压制孤魂野鬼，老爷爷和他的师兄们一直为他们焚香念经。”
池剑扭头看去，这回尹灵梦的脸色很正常，甚至能短期间回神站起来。
“那就好。”听到这话池剑松了口气，收回手起身站直，用左手抱住右手四指，而右手握住左手大拇指，举过头顶对老人行作揖礼，“多年来辛苦诸位了。”
倪净冥握了握拳，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平复心理：[不能退缩，得进去...]
定下心来的倪净冥动动脚往前，他走得很快，尹灵梦都来不及拦住他。
“阿净...”
倪净冥没有停留，快步走进去站定，颤抖的眼睑避开老人的遗体，抿着唇将念珠合在手掌中，闭上眼低声念叨着什么。
看他这样，池剑心里不免有些愧痛，才多大的孩子就要面对那么多，这一次更是面对才逝世的前辈。
[这就是老头子说的代价吗？等那天到来，我们是不是也...]池剑撇开眼不再往下瞎想，他没有打断倪净冥念经，拿出手机往外走，“我通知子队长。”
尹灵梦点点头把衣服递过去，感到裤脚有什么在拉扯，低头一看是女纸人，她弯腰将女纸人揽进手中。
“别难过。”尹灵梦轻轻摩挲女纸人的头，安慰的把她靠向胸口，“老爷爷的心愿了了。”
没多久子君清带着路和月和任北风赶了过来，穿着便装的子君清揉揉额头，池剑上前拦住他们。
“我发现你们大半夜不睡觉，就喜欢出来溜达，现在为什么又拦着我们？”才回家睡觉没多久的子君清被池剑吵醒，睡眠不足导致他额头胀痛，现在池剑还拦着他，顿时觉得头更疼了。
“麻烦等一会儿，等阿净念完经。”池剑朝里面示意了一个眼神。
“是这儿的镜明师父吧。”子君清手上一顿，目光朝里看去，因为尹灵梦站在门口，他并未看见里面的景象，[她怎么也在？他带过来的？]
子君清抿着唇，微微皱起眉头，眼神稍稍有些不满的看着池剑。
“哎，镜明爷爷？光是我知道的就已经在这儿八十几年了吧，也该...”任北风歪头看去，嘴上不把门的又开始叭叭，路和月用手背碰了碰他的肩，他停顿了一下连忙双手合十，“啊啊对不起，无意冒犯，有怪莫怪！”
心情再怎么不好，子君清也不能因为个人而不干事。
“记录时间，二零零八年八月二十三号。”子君清松看了一眼手机，顿了一下看向池剑。
“身体已经完全僵硬，尸绿布满全身，应该有三四天了，不过你们还是检查一下吧。”池剑虽然检查过了，但并不能随意的定下结论。
“嗯，待会儿殡仪馆员工会检查的。”子君清点点头，在手机上打字发消息。
“阿净结束了。”尹灵梦前来提醒，看见其他人在便捂着女纸人。
子君清立马松懈下眉头，看向尹灵梦担忧道：“你还好吧？”
“我没事。”尹灵梦垂下眸摇了摇头，转眼看向池剑提议，“我们为爷爷办一场丧事吧。”
“不用的。”任北风放下手摇摇头，指了指巷口，“镜明爷爷说过等他离世，不用替他办理丧事，他孑然一身来，便孑然一身走。而且他连补贴都基本上是拿来买香和纸钱，更加不愿他人为他难过操劳，只要能和他的师兄们葬在一起就好。”
“孑然一身吗...”尹灵梦轻声呢喃，想起镜明离世前的话，“爷爷的师兄葬在哪里？”
三人一同摇摇头，子君清解释道：“死亡证明是有，但是从来没有见镜明爷爷去过墓园。”
“难道没葬在墓园，可那次去坟场也没看见有法号的墓碑。”池剑回忆着坟场的墓碑，无论哪一个都是有父母妻子及子女的落款。
如果镜明爷爷为师兄们立了碑，那么落款也该有‘师弟：镜明’。
“是吗。”尹灵梦垂下眼眸，朝三人微微欠身，“接下来麻烦你们了。”
“不，没什么，这是我们职责所在。”子君清连连摇手，身体不由自主的弯下，路和月和任北风略显诧异的跟着弯下腰。
“我想看看爷爷住的地方。”尹灵梦直起身，眼睛朝池剑看去。
意识到她是在跟自己征求意见，池剑点点头。
“好的，老路你带路，顺便找找身份证和户口本。”子君清连忙做出‘请’的动作，嘱咐路和月跟着。
路和月点点头引领尹灵梦前去，子君清和任北风跟着池剑去收遗体。
镜明的屋子在巷口附近，还要再往分叉的路口里走，破旧的小屋并没有上锁，外面有一个老旧的水龙头，直接连了根水管立在那里，旁边摆放着用破瓦罐种的植物。
两人进入简洁的屋内，里面有干净整洁的床铺，床上有一个案几似的小桌，上面放着掉色的旧木鱼和油灯，还有一张折起来的纸。
左手边靠墙有个放置衣物的小柜子，台面上放着洗漱用品和一个小瓷碗，柜子下面放着一双破旧的棉鞋；屋中间有个小泥炉，上面架着一口小锅。
尹灵梦上前看了一眼纸，见封面上写着‘见者收’，才拿起纸展开，上面只是寥寥几笔：‘麻烦诸位了，多谢。’
尹灵梦将纸递给路和月，路和月接过打灯看去。
尹灵梦转眼看向屋子的右上角，靠墙的三层架子摆了五个简单的牌位，牌位后面是陶瓷骨灰坛，前面摆着小小的香炉，里面堆积着香灰。
尹灵梦打着灯往牌位那里走去，发现牌位是手刻的，前面还放着念珠：“师父净心之灵位，师兄镜守之灵位，师兄镜志之灵位，师兄镜道之灵位，师兄镜如之灵位。”
“原来没有下葬，是为了每天都能见到吗？”路和月收好纸，上前打量牌位和骨灰坛，上面一尘不染，镜明爷爷应该是每天都在清扫。
“怕没法天天祭拜吧。”尹灵梦朝架子边看去，那里残留着包裹线香的红纸，而香炉里的香也才燃尽不久，“算到是最后一天了啊。”
说着尹灵梦双手合十朝牌位欠身，路和月看了一眼，把手电筒夹在腋下，跟着拜了拜。
“送你们回家？”子君清小心的摆好骨灰坛，扭头看向三人。
池剑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两人，摇摇头道：“就算不办丧，也得送一程。”
“好。”子君清点点头，示意他们上后面那辆车。
他们开了两辆车来，路和月和任北风带着镜明的遗体和骨灰坛先走，子君清带着三人和自行车跟在后面。
池剑歪头看向外后视镜，尹灵梦和倪净冥侧头朝后看，逐渐远去的住宅楼闪现出古寺模糊透明的模样。
他们静静看着古寺的残影消失，如同完成使命般，化作世间的尘埃。
倪净冥收回视线，把挂在手上的六串念珠合在手中，低头默念了几句。
来到殡仪馆后沈明徳也带来了死亡证明，他看了镜明一眼就站在一旁，暗自难过的抹着眼泪。
沈明徳背过身，轻声哀叹道：“原来是这个时间到了...”
火化时尹灵梦选择去休息室呆着，她已经看过镜明爷爷两次的离去，没有必要再看一次。
望着镜明爷爷的遗体进入焚化炉，倪净冥还是有些不忍的撇开眼，池剑拍拍他的背让他出去呆会儿。
倪净冥出来就看见尹灵梦弯着腰，侧头朝他笑起，开口竟是苍老的声音：“虽然很对不起这位小姑娘，可我还是有些话想对你说。”
这声音很耳熟，倪净冥想起这是镜明爷爷的声音，他动了动脚来到尹灵梦面前。
被附身的尹灵梦只能佝偻着腰，需要抬头才能看见倪净冥。
倪净冥见状半蹲下，仰头等待尹灵梦...不，是等待镜明爷爷说话。
“阿净是吗，谢谢你为我们念经。”‘镜明’抬手摸了摸倪净冥的头，眼里露出慈爱的笑意。
倪净冥稍稍往后一躲，因为位置问题避不开便由着‘镜明’，他半垂着眼帘不说话，架在腿上的手轻轻握紧念珠。
“人生百态，终有这一遭，但很抱歉让你看见这场景。”‘镜明’收回手放在腿上，轻轻叹息一声。
“受命而来，无论何时何事都得面对。”倪净冥摇摇头，面上不显情绪。
“你这孩子可真像镜守师兄，虽然他不善于表达，看起来也很冷漠，总是把一切藏起来，可骨子里的温柔还是会散发出来。”
‘镜明’凝望了倪净冥一会儿，嘴角勾起浅浅的笑意，脑海里回想起小时候的场景，那位不善言辞的师兄常常会给他带吃的，没了寺庙后依旧会陪在他们师兄弟身边，就算在外面吃再多的苦也不会说。
所以即使镜守师兄不苟言笑，镜明也觉得师兄是最温柔的人。
倪净冥抿着唇，没有反驳也没有附和。
镜明收回思绪，托起倪净冥的手臂，郑重的说道：“孩子，无论你因为什么而来，缘起缘灭之间，始终有段路要走。不要一股脑的往前冲，记得停下来等一等，看一看。”
倪净冥不明所以的抬起头：“等什么？”
‘镜明’笑而不语，闭上眼离开了尹灵梦的身体，还未恢复意识的尹灵梦一脑袋砸了下来，猛然和倪净冥脑门一磕。
“嘶——”尹灵梦吃痛的倒吸一口气，微眯着眼看到面前有人，便抬手揉了揉倪净冥的脑门，“对不起，阿净疼不疼？”
倪净冥缩了缩下巴，其实他不是很痛，只是被吓到了。
抬眼朝尹灵梦看去，她的额头上倒是有一片红色，看起来很痛的样子，可她第一反应却是关心自己疼不疼。
[揉就会不疼吗？]倪净冥眼神微闪，心里涌上一股不明的情绪，他抿了抿嘴，轻轻挡开尹灵梦的手，学着她的动作将手掌覆在红的地方，放轻动作的揉了揉。
尹灵梦愣了一下，她没有想到倪净冥会做出这样的举动，虽然他平时也会主动做事情，可很少会露出关心人的举动。
尹灵梦莞尔一笑，轻声夸赞了一句：“阿净很可靠呢，像个小大人。”
额头上的手瞬间停止动作，她还能感觉到对方的僵硬。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心里满是不安和害怕，这种感觉和面对僵尸时不一样。
微张的嘴巴沉重地呼吸着，倪净冥咽了咽喉咙，抬起僵硬的腿，几乎是蹭着往前挪。
女纸人看到眼前的景象难过地捂脸，要是她可以哭，恐怕现在满是泪痕。
池剑赶了过来，按住倪净冥的肩轻声呼唤：“阿净。”
倪净冥的身体一僵，缓慢的转过头，眼底少有的露出难过，他又扭头朝住宅楼里看去。
[我不想过去...]倪净冥在心里轻声呢喃，抿紧的嘴唇微微颤抖，[他不会同意吧...我得去。]
仿佛是听到了倪净冥的心声，池剑用力按住他的肩：“我去查看，你们呆在这里。”
踏出去的脚收回落地，倪净冥微微惊愕地看着池剑走向他不敢面对的场景。
昏暗的楼道里有一个身影，池剑打灯看去，是刚刚的老人。
老人垂着头盘腿坐在地上，双手张开搭在膝盖，衣服整洁干净，一根拐杖横在腿上，一串念珠半压在手下，整个人一点动静都没有。
陪伴他的蜡烛已经燃尽，蜡泪顺着烛台流下凝固成型，像是垂落的泪珠停留在了最后一刻。
“失礼了。”池剑蹲在老人面前，隔着纸巾探了一下老人的颈部，确定没有脉搏后捏了捏他的四肢。
冰凉的皮肤已经变得黑紫，四肢已经完全僵硬，奇特的是他浑身散发出的是线香味道，而不是腐臭味。掀起衣角，可见枯瘦的全身已经出现大小不一的污绿色，也就是尸绿。
检查了一下周身，没有发现任何伤口，老人的面容也很平静，仿佛是在睡梦中去世的。
“老爷爷是坐化离世的。”醒来的尹灵梦站在门口，轻柔的声音在安静的空间里显得很清晰，“这里曾经是古寺，为了压制孤魂野鬼，老爷爷和他的师兄们一直为他们焚香念经。”
池剑扭头看去，这回尹灵梦的脸色很正常，甚至能短期间回神站起来。
“那就好。”听到这话池剑松了口气，收回手起身站直，用左手抱住右手四指，而右手握住左手大拇指，举过头顶对老人行作揖礼，“多年来辛苦诸位了。”
倪净冥握了握拳，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平复心理：[不能退缩，得进去...]
定下心来的倪净冥动动脚往前，他走得很快，尹灵梦都来不及拦住他。
“阿净...”
倪净冥没有停留，快步走进去站定，颤抖的眼睑避开老人的遗体，抿着唇将念珠合在手掌中，闭上眼低声念叨着什么。
看他这样，池剑心里不免有些愧痛，才多大的孩子就要面对那么多，这一次更是面对才逝世的前辈。
[这就是老头子说的代价吗？等那天到来，我们是不是也...]池剑撇开眼不再往下瞎想，他没有打断倪净冥念经，拿出手机往外走，“我通知子队长。”
尹灵梦点点头把衣服递过去，感到裤脚有什么在拉扯，低头一看是女纸人，她弯腰将女纸人揽进手中。
“别难过。”尹灵梦轻轻摩挲女纸人的头，安慰的把她靠向胸口，“老爷爷的心愿了了。”
没多久子君清带着路和月和任北风赶了过来，穿着便装的子君清揉揉额头，池剑上前拦住他们。
“我发现你们大半夜不睡觉，就喜欢出来溜达，现在为什么又拦着我们？”才回家睡觉没多久的子君清被池剑吵醒，睡眠不足导致他额头胀痛，现在池剑还拦着他，顿时觉得头更疼了。
“麻烦等一会儿，等阿净念完经。”池剑朝里面示意了一个眼神。
“是这儿的镜明师父吧。”子君清手上一顿，目光朝里看去，因为尹灵梦站在门口，他并未看见里面的景象，[她怎么也在？他带过来的？]
子君清抿着唇，微微皱起眉头，眼神稍稍有些不满的看着池剑。
“哎，镜明爷爷？光是我知道的就已经在这儿八十几年了吧，也该...”任北风歪头看去，嘴上不把门的又开始叭叭，路和月用手背碰了碰他的肩，他停顿了一下连忙双手合十，“啊啊对不起，无意冒犯，有怪莫怪！”
心情再怎么不好，子君清也不能因为个人而不干事。
“记录时间，二零零八年八月二十三号。”子君清松看了一眼手机，顿了一下看向池剑。
“身体已经完全僵硬，尸绿布满全身，应该有三四天了，不过你们还是检查一下吧。”池剑虽然检查过了，但并不能随意的定下结论。
“嗯，待会儿殡仪馆员工会检查的。”子君清点点头，在手机上打字发消息。
“阿净结束了。”尹灵梦前来提醒，看见其他人在便捂着女纸人。
子君清立马松懈下眉头，看向尹灵梦担忧道：“你还好吧？”
“我没事。”尹灵梦垂下眸摇了摇头，转眼看向池剑提议，“我们为爷爷办一场丧事吧。”
“不用的。”任北风放下手摇摇头，指了指巷口，“镜明爷爷说过等他离世，不用替他办理丧事，他孑然一身来，便孑然一身走。而且他连补贴都基本上是拿来买香和纸钱，更加不愿他人为他难过操劳，只要能和他的师兄们葬在一起就好。”
“孑然一身吗...”尹灵梦轻声呢喃，想起镜明离世前的话，“爷爷的师兄葬在哪里？”
三人一同摇摇头，子君清解释道：“死亡证明是有，但是从来没有见镜明爷爷去过墓园。”
“难道没葬在墓园，可那次去坟场也没看见有法号的墓碑。”池剑回忆着坟场的墓碑，无论哪一个都是有父母妻子及子女的落款。
如果镜明爷爷为师兄们立了碑，那么落款也该有‘师弟：镜明’。
“是吗。”尹灵梦垂下眼眸，朝三人微微欠身，“接下来麻烦你们了。”
“不，没什么，这是我们职责所在。”子君清连连摇手，身体不由自主的弯下，路和月和任北风略显诧异的跟着弯下腰。
“我想看看爷爷住的地方。”尹灵梦直起身，眼睛朝池剑看去。
意识到她是在跟自己征求意见，池剑点点头。
“好的，老路你带路，顺便找找身份证和户口本。”子君清连忙做出‘请’的动作，嘱咐路和月跟着。
路和月点点头引领尹灵梦前去，子君清和任北风跟着池剑去收遗体。
镜明的屋子在巷口附近，还要再往分叉的路口里走，破旧的小屋并没有上锁，外面有一个老旧的水龙头，直接连了根水管立在那里，旁边摆放着用破瓦罐种的植物。
两人进入简洁的屋内，里面有干净整洁的床铺，床上有一个案几似的小桌，上面放着掉色的旧木鱼和油灯，还有一张折起来的纸。
左手边靠墙有个放置衣物的小柜子，台面上放着洗漱用品和一个小瓷碗，柜子下面放着一双破旧的棉鞋；屋中间有个小泥炉，上面架着一口小锅。
尹灵梦上前看了一眼纸，见封面上写着‘见者收’，才拿起纸展开，上面只是寥寥几笔：‘麻烦诸位了，多谢。’
尹灵梦将纸递给路和月，路和月接过打灯看去。
尹灵梦转眼看向屋子的右上角，靠墙的三层架子摆了五个简单的牌位，牌位后面是陶瓷骨灰坛，前面摆着小小的香炉，里面堆积着香灰。
尹灵梦打着灯往牌位那里走去，发现牌位是手刻的，前面还放着念珠：“师父净心之灵位，师兄镜守之灵位，师兄镜志之灵位，师兄镜道之灵位，师兄镜如之灵位。”
“原来没有下葬，是为了每天都能见到吗？”路和月收好纸，上前打量牌位和骨灰坛，上面一尘不染，镜明爷爷应该是每天都在清扫。
“怕没法天天祭拜吧。”尹灵梦朝架子边看去，那里残留着包裹线香的红纸，而香炉里的香也才燃尽不久，“算到是最后一天了啊。”
说着尹灵梦双手合十朝牌位欠身，路和月看了一眼，把手电筒夹在腋下，跟着拜了拜。
“送你们回家？”子君清小心的摆好骨灰坛，扭头看向三人。
池剑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两人，摇摇头道：“就算不办丧，也得送一程。”
“好。”子君清点点头，示意他们上后面那辆车。
他们开了两辆车来，路和月和任北风带着镜明的遗体和骨灰坛先走，子君清带着三人和自行车跟在后面。
池剑歪头看向外后视镜，尹灵梦和倪净冥侧头朝后看，逐渐远去的住宅楼闪现出古寺模糊透明的模样。
他们静静看着古寺的残影消失，如同完成使命般，化作世间的尘埃。
倪净冥收回视线，把挂在手上的六串念珠合在手中，低头默念了几句。
来到殡仪馆后沈明徳也带来了死亡证明，他看了镜明一眼就站在一旁，暗自难过的抹着眼泪。
沈明徳背过身，轻声哀叹道：“原来是这个时间到了...”
火化时尹灵梦选择去休息室呆着，她已经看过镜明爷爷两次的离去，没有必要再看一次。
望着镜明爷爷的遗体进入焚化炉，倪净冥还是有些不忍的撇开眼，池剑拍拍他的背让他出去呆会儿。
倪净冥出来就看见尹灵梦弯着腰，侧头朝他笑起，开口竟是苍老的声音：“虽然很对不起这位小姑娘，可我还是有些话想对你说。”
这声音很耳熟，倪净冥想起这是镜明爷爷的声音，他动了动脚来到尹灵梦面前。
被附身的尹灵梦只能佝偻着腰，需要抬头才能看见倪净冥。
倪净冥见状半蹲下，仰头等待尹灵梦...不，是等待镜明爷爷说话。
“阿净是吗，谢谢你为我们念经。”‘镜明’抬手摸了摸倪净冥的头，眼里露出慈爱的笑意。
倪净冥稍稍往后一躲，因为位置问题避不开便由着‘镜明’，他半垂着眼帘不说话，架在腿上的手轻轻握紧念珠。
“人生百态，终有这一遭，但很抱歉让你看见这场景。”‘镜明’收回手放在腿上，轻轻叹息一声。
“受命而来，无论何时何事都得面对。”倪净冥摇摇头，面上不显情绪。
“你这孩子可真像镜守师兄，虽然他不善于表达，看起来也很冷漠，总是把一切藏起来，可骨子里的温柔还是会散发出来。”
‘镜明’凝望了倪净冥一会儿，嘴角勾起浅浅的笑意，脑海里回想起小时候的场景，那位不善言辞的师兄常常会给他带吃的，没了寺庙后依旧会陪在他们师兄弟身边，就算在外面吃再多的苦也不会说。
所以即使镜守师兄不苟言笑，镜明也觉得师兄是最温柔的人。
倪净冥抿着唇，没有反驳也没有附和。
镜明收回思绪，托起倪净冥的手臂，郑重的说道：“孩子，无论你因为什么而来，缘起缘灭之间，始终有段路要走。不要一股脑的往前冲，记得停下来等一等，看一看。”
倪净冥不明所以的抬起头：“等什么？”
‘镜明’笑而不语，闭上眼离开了尹灵梦的身体，还未恢复意识的尹灵梦一脑袋砸了下来，猛然和倪净冥脑门一磕。
“嘶——”尹灵梦吃痛的倒吸一口气，微眯着眼看到面前有人，便抬手揉了揉倪净冥的脑门，“对不起，阿净疼不疼？”
倪净冥缩了缩下巴，其实他不是很痛，只是被吓到了。
抬眼朝尹灵梦看去，她的额头上倒是有一片红色，看起来很痛的样子，可她第一反应却是关心自己疼不疼。
[揉就会不疼吗？]倪净冥眼神微闪，心里涌上一股不明的情绪，他抿了抿嘴，轻轻挡开尹灵梦的手，学着她的动作将手掌覆在红的地方，放轻动作的揉了揉。
尹灵梦愣了一下，她没有想到倪净冥会做出这样的举动，虽然他平时也会主动做事情，可很少会露出关心人的举动。
尹灵梦莞尔一笑，轻声夸赞了一句：“阿净很可靠呢，像个小大人。”
额头上的手瞬间停止动作，她还能感觉到对方的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