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净冥的手僵在半空中，脑海里不可遏制的想起以前的事情——
“小明，爸爸妈妈很忙，自己好好待在家里。”
“东西不要弄得到处都是，待会儿爷爷奶奶就来了。”
“志明啊，你饿了自己热热粥，爷爷奶奶休息一会儿，有事叫我们啊。”
小时候的他经常一个人在家，无论是吃饭还是洗澡，就算爷爷奶奶来了也都是由年幼的自己完成，直到晚上父母下班回家。
然而父母很少陪伴自己，每天匆匆忙忙出门，回家也是忙于工作吃饭，对他们来说家只是一个休息的地方。
还小的倪净冥并不懂这些，只知道好好听话，做好爸爸妈妈说的事情。
“小明，你现在是哥哥了，要学会照顾弟弟。”
“要做个真可靠的哥哥，家里就交给你了。”
“你可是哥哥啊，要让着弟弟。”
“嗯，很厉害，自己去玩吧。”
“没事，摔一跤而已，你很勇敢的，自己站起来。”
后来家里有了弟弟，父母的工作也稳定了不少，不过才十岁的倪净冥既要学习，还要照顾幼小的弟弟，得到的也只是随口的一句夸赞。
比起倪净冥，父母更加关心弟弟，拥抱微笑都比当年来得多。
即使摔倒受伤，也得不到什么安慰，只有自己清理伤口。
一直压抑的情绪爆发，面对那些总是说自己没有父母爱和关心的孩子，倪净冥第一次和人发生了冲突。
也就是因为这样，倪净冥被送到寺庙里去修身养性。
“无冥冥之志，无昭昭之明。你的名字取自这段，那法名便也从中取如何？”
当年师父要给倪净冥取法名，小小的他不明白法名代表的意思，只知道被迫离家，此后待得最多的地方便是庙里，无论师父如何慈爱的教导，对他而言就是被放弃了。
从此十岁的孩子变得沉默，学会了忍耐，无论别人怎么对他，要么承受要么避开，再也没有还手的意识，眼底也逐渐失去了光芒。
“你已经十九岁了，是个大人、成年人，自己的事情可以自己决定。”
“是啊，你师父也说了让你自己决定。”
“你一直很可靠，可以自己解决的。”
“对啊，你自己决定吧。”
这是来九星镇之前的事情，父母对于成年的倪净冥更加没有过多的关注，再加上有位师父在身边，他的去留已然成为了他自己的事情。
在别人面前，倪净冥的面上无论怎么样都是很平静，但是谁也不知道他的内心有多空。
就算面前的人和自己靠得很近很近，也会有种隔阂将他们隔开，他们始终是两个世界的人。
倪净冥的眼里失了神，心里不断的告诫自己：[只要听着就好，不要问，做好一切，抛弃欲念。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尹灵梦感觉到倪净冥的手不动了，他的眼里也浮现出茫然和消沉，整个人出现那种‘人在这里却又不在这里’的感觉。
“阿净？”尹灵梦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沉浸在回忆里的倪净冥打开尹灵梦的手，迅速站起身往后退，后面是椅背，他没地方退。
那些毫无情感的夸赞，那些回忆使他的情绪波动逐渐变大，倪净冥急促的喘息了几下，胸口的郁闷堵得他心慌。
[...不能...不能犯错。]倪净冥扶住身后的椅背，紧扣的手指已经泛白，恍惚的视线逐渐变得清晰。
他好像犯错了...
倪净冥惊慌得不知道该看向哪里，悬在半空中的手展开又握起，哆哆嗦嗦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尹灵梦握住颤抖的手，仰头看向倪净冥：“阿净。”
倪净冥惊慌的往旁边挪了一步，想抽回手又怕再次伤到尹灵梦，抽出一点便没有再动，只能低下头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我好像总是吓到你们呢，对不起。”尹灵梦垂头浅笑起来，反倒握紧他发凉的手道歉。
倪净冥一愣，他不明白尹灵梦为什么要道歉，明明是他伤了她啊。
“不是...”倪净冥晃神地轻摇头，他该说什么？
尹灵梦眉眼带笑的转移话题：“阿净，要不要再送镜明爷爷一程？”
倪净冥惴惴不安的看了尹灵梦一眼，随即又缩回视线，迟疑道：“可以...吗？”
“可以，我们一起去。”尹灵梦点点头，拍拍倪净冥的手背松开手，仿佛刚刚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转眼看向出来的几人，“现在可以下葬吗？”
“可以是可以，就是墓碑还没有刻。”子君清点点头，转过去的视线顿了一下，“你的头怎么了？”
池剑闻声看去，只见尹灵梦的额头红了一块，再一看倪净冥的额头也有点红，躲闪的眼眶里也在泛红。
“刚刚有些困了，不小心撞到了阿净。”尹灵梦无所谓的摸了下额头，站起身朝倪净冥歪头示意，“走吧阿净。”
倪净冥握起手掌，再次看向尹灵梦，眉宇之间透露出歉意和忧虑。
夜晚的墓园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入夜的阴冷和疲惫袭来，尹灵梦眯起眼睛强撑着。
池剑有些担心的看向尹灵梦：“要不我陪你在这里等？”
“没事的，只要不冲上来，我会避开点的。”尹灵梦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扫了一眼黑漆漆的墓园，“好像没什么呢。”
“好吧，多加小心。”池剑知道拦是拦不住的，只好注意四周的动静，以防尹灵梦碰到什么灵体。
应了镜明的要求，师徒六人葬在一排，倪净冥将念珠对应的放进墓里，镜明的墓里还有旧木鱼和衣物棉鞋。
在无字碑面前几人烧了纸，还特地把香炉拿来，点上香祭拜。
“好了，送你们回去？”子君清插完香，眨了眨干涩的眼睛。
“麻烦了。”池剑看向一脸倦意的尹灵梦，朝子君清点点头。
跟在后面的倪净冥朝后看了好几次，最后下定决心的停下脚步，难得开口请求道：“我...想再留一会儿，可以吗？”
池剑回过头没有拒绝，朝外面比了比大拇指：“我们在外面等你。”
倪净冥捻了捻身侧的手指，摇头拒绝道：“我会自己回去。”
走在前面的尹灵梦背对着，出声打断了他们聊天：“穆夜雨一家也都迁移到这里了吧，我想去看看。”
“对，不过有点距离，等我和你一起去。”池剑点点头，又不放心尹灵梦独自过去，急急忙忙朝倪净冥提醒了一句，“天黑多注意点。”
倪净冥缓慢的点了一下头，直到他们离开，低下的头也许久没有抬起。
“不好意思，子队长你们先回去吧，我们还要再待会儿。”池剑赶上子君清四人，轻拍了下后备箱，“麻烦开下后备箱，谢谢。”
“你们家还挺宠着的，那么晚还陪他留下。”子君清刚刚听到了倪净冥的话，对于池剑和尹灵梦的态度不免有些失笑，真像纵容孩子却又不放心的父母。
“毕竟这次面对的是刚走不久的人。”池剑扶稳自行车，语气之中带着哀叹，怕是倪净冥要求在这儿呆一夜，他们也会答应。
子君清沉默了一瞬，看了一眼墓园，拍了拍池剑的肩：“先走了，你照顾好他们，再见。”
“再见。”池剑朝他们挥手道别，转身打算去找尹灵梦。
而已经见完穆夜雨一家的尹灵梦就站在门口，靠着墙低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忍着耳边传来的杂音，尹灵梦眨了眨变得模糊的眼睛。
“看什么呢？”池剑来到尹灵梦身边，跟着低头看了看。
“小石头。”耳边的声音慢慢消失，尹灵梦松了口气，头也不抬的说着，脚下正慢悠悠的踢着小石子聚在一起，像是在拼什么东西。
但其实她有些站不稳了，只能依靠墙撑着。
池剑有点哑然失笑地把旁边的小石子踢过去，由于力气用大了，石头画被撞散，尹灵梦停下脚歪头看过去，小脸满是疑惑。
“对不起，不小心用力过度了。”池剑面上一囧，连忙蹲下把石子摆回原位。
尹灵梦被池剑的举动逗笑起来，她蹲下身拍拍池剑的手臂：“没事，本来就是弄着玩。”
池剑松了口气，拍拍手上的灰站起身，看尹灵梦没有站起来的打算，猜测她是累了便推来自行车靠着墙边停好。
“来。”池剑拉起尹灵梦的手臂，让她坐在较低的车架上。
有些恍惚的尹灵梦顺着他的动作坐上去，手扶着车身，打趣的笑道：“这样的话，我可是会打瞌睡的。”
“没事，我会扶着。”池剑半坐半靠在后座上，手扶着车座，以脚作为支撑点。
坐上去的感觉稳稳的，尹灵梦背靠向后面的墙，双手交错的搭在手臂上，仰头眼神游离的看着夜空，手却暗暗的掐着手臂。
池剑朝前方打着灯，安静了许久才开口问道：“说起来你以前经常入梦吗？”
尹灵梦愣了一会儿，侧眸看向池剑的侧脸，又移开眼睛看向别处：“看你按什么算，是每天，还是每年。”
灯光一晃，池剑转眼朝尹灵梦看去，可昏暗下看得并不是很清晰：“每天都会入梦吗？”
尹灵梦扯起一抹平淡的笑容，她真的支撑不住了，只好避开池剑的手将手臂叠放在车座上，歪头往上一枕，垂下眼帘和嘴角看向墙壁。
“并不是。”
池剑仿佛看见了在早先的尹灵梦，那个咬文嚼字、说话拐弯的女孩，他无奈的换了一个说法：“那...一年之中有多少次？”
“这个嘛——”尹灵梦故意拖长音，转动脑袋换了一个方向枕着，略微沉重的语气变得随意轻快，“我也不知道。”
池剑：......得，我就不该问。
“不过雨思有好好保护我。”似是在安慰池剑，尹灵梦露出温柔的笑眼，“只要我不愿意，弱小的灵体入不了梦，真的。”
“那你以后入梦前可以告诉我一声吗？这样，好歹不会摔伤。”池剑关注过尹灵梦入梦的状态，只要触碰灵体无论坐还是站，尹灵梦瞬间就会完全没有意识，就那么直直的往地上摔。
尹灵梦的脸上出现一丝错愕，那么多年她其实已经习惯，不过是摔几下疼一阵就过去了，比不上梦里感受到的。
池剑害怕尹灵梦会意错，连忙解释：“我不是插手你的决定，就是...就是...”
尹灵梦的神情有些动容，面对急于解释却又不知道怎么说的人，嘴角露出浅笑，声音轻轻的应道:“好。”
说完她就忍不住闭上打架的眼皮，熬了一夜实在有点累，而且四周很静谧，这让她有些松懈。
池剑当即收了声，听见均匀的呼吸声，脱下外套轻手轻脚的披在她身上，晃动的灯光不可避免地照在女孩脸上。
感受到灯光的尹灵梦皱起眉头，闭紧眼皮的动了动，池剑连忙关掉手电筒，闭了一会儿眼去适应黑暗。
睁开眼小心地看过去，见她没有醒来的迹象，池剑轻轻拉起垂下的衣服，给她盖盖好。
黑暗中的月光有些微弱，浅眠的女孩呼吸也极浅，凑近了才能听见均匀的呼吸，才能看见比平时放松又恬静的面容。
口袋里的女纸人探出头望了望，探身没好气地拍拍他的手，池剑这才惊觉自己已经盯了人家好久。
他脸上一红，连忙松开衣服直起身，拉拉自己的衣领瞥眼看向别处。
女纸人从口袋爬出，在衣服上跳跃几下爬上池剑的肩，朝尹灵梦指指又收回手，好像不知道怎么表达，垂头丧气的低下头，开始不满的跺脚。
池剑低头看去，压低声音问着：“怎么了？”
女纸人不理他，跺完脚就开始踢池剑的脖子。
“好了好了，没事，乖。”池剑拍拍女纸人，不知道她怎么回事，只能哄小孩子似的拍着。
“小明，爸爸妈妈很忙，自己好好待在家里。”
“东西不要弄得到处都是，待会儿爷爷奶奶就来了。”
“志明啊，你饿了自己热热粥，爷爷奶奶休息一会儿，有事叫我们啊。”
小时候的他经常一个人在家，无论是吃饭还是洗澡，就算爷爷奶奶来了也都是由年幼的自己完成，直到晚上父母下班回家。
然而父母很少陪伴自己，每天匆匆忙忙出门，回家也是忙于工作吃饭，对他们来说家只是一个休息的地方。
还小的倪净冥并不懂这些，只知道好好听话，做好爸爸妈妈说的事情。
“小明，你现在是哥哥了，要学会照顾弟弟。”
“要做个真可靠的哥哥，家里就交给你了。”
“你可是哥哥啊，要让着弟弟。”
“嗯，很厉害，自己去玩吧。”
“没事，摔一跤而已，你很勇敢的，自己站起来。”
后来家里有了弟弟，父母的工作也稳定了不少，不过才十岁的倪净冥既要学习，还要照顾幼小的弟弟，得到的也只是随口的一句夸赞。
比起倪净冥，父母更加关心弟弟，拥抱微笑都比当年来得多。
即使摔倒受伤，也得不到什么安慰，只有自己清理伤口。
一直压抑的情绪爆发，面对那些总是说自己没有父母爱和关心的孩子，倪净冥第一次和人发生了冲突。
也就是因为这样，倪净冥被送到寺庙里去修身养性。
“无冥冥之志，无昭昭之明。你的名字取自这段，那法名便也从中取如何？”
当年师父要给倪净冥取法名，小小的他不明白法名代表的意思，只知道被迫离家，此后待得最多的地方便是庙里，无论师父如何慈爱的教导，对他而言就是被放弃了。
从此十岁的孩子变得沉默，学会了忍耐，无论别人怎么对他，要么承受要么避开，再也没有还手的意识，眼底也逐渐失去了光芒。
“你已经十九岁了，是个大人、成年人，自己的事情可以自己决定。”
“是啊，你师父也说了让你自己决定。”
“你一直很可靠，可以自己解决的。”
“对啊，你自己决定吧。”
这是来九星镇之前的事情，父母对于成年的倪净冥更加没有过多的关注，再加上有位师父在身边，他的去留已然成为了他自己的事情。
在别人面前，倪净冥的面上无论怎么样都是很平静，但是谁也不知道他的内心有多空。
就算面前的人和自己靠得很近很近，也会有种隔阂将他们隔开，他们始终是两个世界的人。
倪净冥的眼里失了神，心里不断的告诫自己：[只要听着就好，不要问，做好一切，抛弃欲念。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尹灵梦感觉到倪净冥的手不动了，他的眼里也浮现出茫然和消沉，整个人出现那种‘人在这里却又不在这里’的感觉。
“阿净？”尹灵梦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沉浸在回忆里的倪净冥打开尹灵梦的手，迅速站起身往后退，后面是椅背，他没地方退。
那些毫无情感的夸赞，那些回忆使他的情绪波动逐渐变大，倪净冥急促的喘息了几下，胸口的郁闷堵得他心慌。
[...不能...不能犯错。]倪净冥扶住身后的椅背，紧扣的手指已经泛白，恍惚的视线逐渐变得清晰。
他好像犯错了...
倪净冥惊慌得不知道该看向哪里，悬在半空中的手展开又握起，哆哆嗦嗦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尹灵梦握住颤抖的手，仰头看向倪净冥：“阿净。”
倪净冥惊慌的往旁边挪了一步，想抽回手又怕再次伤到尹灵梦，抽出一点便没有再动，只能低下头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我好像总是吓到你们呢，对不起。”尹灵梦垂头浅笑起来，反倒握紧他发凉的手道歉。
倪净冥一愣，他不明白尹灵梦为什么要道歉，明明是他伤了她啊。
“不是...”倪净冥晃神地轻摇头，他该说什么？
尹灵梦眉眼带笑的转移话题：“阿净，要不要再送镜明爷爷一程？”
倪净冥惴惴不安的看了尹灵梦一眼，随即又缩回视线，迟疑道：“可以...吗？”
“可以，我们一起去。”尹灵梦点点头，拍拍倪净冥的手背松开手，仿佛刚刚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转眼看向出来的几人，“现在可以下葬吗？”
“可以是可以，就是墓碑还没有刻。”子君清点点头，转过去的视线顿了一下，“你的头怎么了？”
池剑闻声看去，只见尹灵梦的额头红了一块，再一看倪净冥的额头也有点红，躲闪的眼眶里也在泛红。
“刚刚有些困了，不小心撞到了阿净。”尹灵梦无所谓的摸了下额头，站起身朝倪净冥歪头示意，“走吧阿净。”
倪净冥握起手掌，再次看向尹灵梦，眉宇之间透露出歉意和忧虑。
夜晚的墓园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入夜的阴冷和疲惫袭来，尹灵梦眯起眼睛强撑着。
池剑有些担心的看向尹灵梦：“要不我陪你在这里等？”
“没事的，只要不冲上来，我会避开点的。”尹灵梦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扫了一眼黑漆漆的墓园，“好像没什么呢。”
“好吧，多加小心。”池剑知道拦是拦不住的，只好注意四周的动静，以防尹灵梦碰到什么灵体。
应了镜明的要求，师徒六人葬在一排，倪净冥将念珠对应的放进墓里，镜明的墓里还有旧木鱼和衣物棉鞋。
在无字碑面前几人烧了纸，还特地把香炉拿来，点上香祭拜。
“好了，送你们回去？”子君清插完香，眨了眨干涩的眼睛。
“麻烦了。”池剑看向一脸倦意的尹灵梦，朝子君清点点头。
跟在后面的倪净冥朝后看了好几次，最后下定决心的停下脚步，难得开口请求道：“我...想再留一会儿，可以吗？”
池剑回过头没有拒绝，朝外面比了比大拇指：“我们在外面等你。”
倪净冥捻了捻身侧的手指，摇头拒绝道：“我会自己回去。”
走在前面的尹灵梦背对着，出声打断了他们聊天：“穆夜雨一家也都迁移到这里了吧，我想去看看。”
“对，不过有点距离，等我和你一起去。”池剑点点头，又不放心尹灵梦独自过去，急急忙忙朝倪净冥提醒了一句，“天黑多注意点。”
倪净冥缓慢的点了一下头，直到他们离开，低下的头也许久没有抬起。
“不好意思，子队长你们先回去吧，我们还要再待会儿。”池剑赶上子君清四人，轻拍了下后备箱，“麻烦开下后备箱，谢谢。”
“你们家还挺宠着的，那么晚还陪他留下。”子君清刚刚听到了倪净冥的话，对于池剑和尹灵梦的态度不免有些失笑，真像纵容孩子却又不放心的父母。
“毕竟这次面对的是刚走不久的人。”池剑扶稳自行车，语气之中带着哀叹，怕是倪净冥要求在这儿呆一夜，他们也会答应。
子君清沉默了一瞬，看了一眼墓园，拍了拍池剑的肩：“先走了，你照顾好他们，再见。”
“再见。”池剑朝他们挥手道别，转身打算去找尹灵梦。
而已经见完穆夜雨一家的尹灵梦就站在门口，靠着墙低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忍着耳边传来的杂音，尹灵梦眨了眨变得模糊的眼睛。
“看什么呢？”池剑来到尹灵梦身边，跟着低头看了看。
“小石头。”耳边的声音慢慢消失，尹灵梦松了口气，头也不抬的说着，脚下正慢悠悠的踢着小石子聚在一起，像是在拼什么东西。
但其实她有些站不稳了，只能依靠墙撑着。
池剑有点哑然失笑地把旁边的小石子踢过去，由于力气用大了，石头画被撞散，尹灵梦停下脚歪头看过去，小脸满是疑惑。
“对不起，不小心用力过度了。”池剑面上一囧，连忙蹲下把石子摆回原位。
尹灵梦被池剑的举动逗笑起来，她蹲下身拍拍池剑的手臂：“没事，本来就是弄着玩。”
池剑松了口气，拍拍手上的灰站起身，看尹灵梦没有站起来的打算，猜测她是累了便推来自行车靠着墙边停好。
“来。”池剑拉起尹灵梦的手臂，让她坐在较低的车架上。
有些恍惚的尹灵梦顺着他的动作坐上去，手扶着车身，打趣的笑道：“这样的话，我可是会打瞌睡的。”
“没事，我会扶着。”池剑半坐半靠在后座上，手扶着车座，以脚作为支撑点。
坐上去的感觉稳稳的，尹灵梦背靠向后面的墙，双手交错的搭在手臂上，仰头眼神游离的看着夜空，手却暗暗的掐着手臂。
池剑朝前方打着灯，安静了许久才开口问道：“说起来你以前经常入梦吗？”
尹灵梦愣了一会儿，侧眸看向池剑的侧脸，又移开眼睛看向别处：“看你按什么算，是每天，还是每年。”
灯光一晃，池剑转眼朝尹灵梦看去，可昏暗下看得并不是很清晰：“每天都会入梦吗？”
尹灵梦扯起一抹平淡的笑容，她真的支撑不住了，只好避开池剑的手将手臂叠放在车座上，歪头往上一枕，垂下眼帘和嘴角看向墙壁。
“并不是。”
池剑仿佛看见了在早先的尹灵梦，那个咬文嚼字、说话拐弯的女孩，他无奈的换了一个说法：“那...一年之中有多少次？”
“这个嘛——”尹灵梦故意拖长音，转动脑袋换了一个方向枕着，略微沉重的语气变得随意轻快，“我也不知道。”
池剑：......得，我就不该问。
“不过雨思有好好保护我。”似是在安慰池剑，尹灵梦露出温柔的笑眼，“只要我不愿意，弱小的灵体入不了梦，真的。”
“那你以后入梦前可以告诉我一声吗？这样，好歹不会摔伤。”池剑关注过尹灵梦入梦的状态，只要触碰灵体无论坐还是站，尹灵梦瞬间就会完全没有意识，就那么直直的往地上摔。
尹灵梦的脸上出现一丝错愕，那么多年她其实已经习惯，不过是摔几下疼一阵就过去了，比不上梦里感受到的。
池剑害怕尹灵梦会意错，连忙解释：“我不是插手你的决定，就是...就是...”
尹灵梦的神情有些动容，面对急于解释却又不知道怎么说的人，嘴角露出浅笑，声音轻轻的应道:“好。”
说完她就忍不住闭上打架的眼皮，熬了一夜实在有点累，而且四周很静谧，这让她有些松懈。
池剑当即收了声，听见均匀的呼吸声，脱下外套轻手轻脚的披在她身上，晃动的灯光不可避免地照在女孩脸上。
感受到灯光的尹灵梦皱起眉头，闭紧眼皮的动了动，池剑连忙关掉手电筒，闭了一会儿眼去适应黑暗。
睁开眼小心地看过去，见她没有醒来的迹象，池剑轻轻拉起垂下的衣服，给她盖盖好。
黑暗中的月光有些微弱，浅眠的女孩呼吸也极浅，凑近了才能听见均匀的呼吸，才能看见比平时放松又恬静的面容。
口袋里的女纸人探出头望了望，探身没好气地拍拍他的手，池剑这才惊觉自己已经盯了人家好久。
他脸上一红，连忙松开衣服直起身，拉拉自己的衣领瞥眼看向别处。
女纸人从口袋爬出，在衣服上跳跃几下爬上池剑的肩，朝尹灵梦指指又收回手，好像不知道怎么表达，垂头丧气的低下头，开始不满的跺脚。
池剑低头看去，压低声音问着：“怎么了？”
女纸人不理他，跺完脚就开始踢池剑的脖子。
“好了好了，没事，乖。”池剑拍拍女纸人，不知道她怎么回事，只能哄小孩子似的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