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索恩那搜刮了些小玩意回到宿云檐,叶云满开始认真统计手头攒了多少启动资金。

    前两月写小人书从无为书铺那拿到了一百两稿费加两百量销售额抽成;从叶老太爷那哭来的两家酒楼和一家绸缎庄月度营业额下来也不过每家八百两白银;再算上她手头林林总总能倒卖的物品,最后结算下来也只有六千两。

    这还是算上之前端和帝赐给她的两千两银票。

    区区六千两想入股索恩的“跨国企业”显然是不可能的。难怪索恩虽然欣赏她,但也仅止于借她做跳板去接近叶老太爷和三皇子。

    把寿阳伯府的家底变成自己的那是更不可能的事。不说别的,叶云满自认还没那本事,且叶鸿修未来混官场亦是需要大把银子,她也不敢动。

    那么要想彻底登上索恩·古斯纳德这条大船,她只有靠拉人脉关系了。

    叶云满深思熟虑之后,将目光投向三皇子纪瞿和陈元振。

    以及他们身后庞大的迷妹消费群体。

    于是在别的世家千金赏花吟诗游湖的时候,叶云满致力于向纪瞿和陈元振推销西洋商品,誓要将他俩打造成时代弄潮儿。

    这俩狼狈为奸的纨绔很给面子,天天待着叶云满租来的鎏金怀表到处显摆。陈元振好似真为这些精巧的小玩意引起了兴趣,纪瞿却总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模样。

    叶云满将其归结于自个太鸡立鹤群——在一群温柔娴雅的贵胄千金中突然冒出她这么个不和谐的音符来,正处叛逆期的少年会受吸引好像也是很正常的。

    为了逼退烂桃花,叶云满很明智地捎上了懵懵懂懂的李盛阳。

    四个人打打闹闹唯有叶鸿修在苦谋未来发展之际,前朝与后宫,都发生了两件大事。

    先从后宫说起。

    其实也就一句话总结,韦贵妃不小心打碎了皇后爱若珍宝的落地镜。

    虽只有一句话,落到现实里却是韦贵妃三年罚俸禄,轩和殿半数宫女太监被处死;二皇子纪钺受训斥被禁足一个月;皇后卧病在床一个月。

    这件事以索恩上贡了一面更富丽堂皇的穿衣镜告终,端和帝为表奖彰将索恩封了皇商。

    前朝发生的事更大——韦贵妃先前跟端和帝哭来了弟弟韦靖的从六品承务郎闲职,不料韦靖得了官职跟打了鸡血一样穿着青色官袍到处惹事。

    本来仗着韦贵妃得宠、二皇子年轻,韦靖惹出的事只要不是上升到打死人都能一床大被捂下来敷衍了事。但这回他却在御驾出游避暑行宫时于帝京东四夷馆打死个北夷人,更不巧的是这个北夷人乃是昭阳长公主派回来的亲信。

    事情起因也恶俗,因为一个盛名妓子。

    监察御史的奏折如雪花般飞过河内道落至避暑行宫皇帝案头,端和帝愁白了几根头发,大笔一挥将韦靖官职革去又赏了八十大板打得他近乎半残;国丈府门楣被摘,韦贵妃再罚俸禄一年。北夷昭阳长公主那儿,端和帝修了封国书兼家书,打包二百人侍卫队送了过去。

    两件事前后脚发生,相隔日期不过三天,近半数朝臣都阴谋论地认为是太子一党在故意打压越来越不安分的二皇子。风言风语传遍行宫和帝京,迫使太子上书陈情,皇后也“大方”地表示可以将穿衣镜送给韦贵妃。

    端和帝大手一挥全数驳了回去,转头不大不小地惩戒了一个谢家官员便算了事。

    轰轰烈烈半个月闹下来,二皇子和韦氏元气大伤;皇后和太子虽看上去只是刮了点皮毛实则已失了点圣心。容妃和三皇子合计一番后乖乖窝在殿内,躺赢了一回。

    叶云满觉得这次针对二皇子和韦家的事怎么看怎么蹊跷,而且件件都有索恩那个金毛的影子。细想下来又觉得只是巧合,毕竟后宫里索恩插不进人手;北夷使者也不可能拿自己性命开玩笑。

    思来想去,果然还是太子嫌疑最大。

    但每次见着索恩那张俊帅到惨绝人寰的脸都觉得有他的手笔。

    一眨眼到了七月末,正是蝉叫人坏掉的日子。炎热的天气下人人心浮气躁,行宫朝会上即使宫殿四角摆了四大箱冰块,还有数十宫人打扇吹风,也降不下首辅陈万宏和督察院左都御史康无仲吵得冒烟的脑袋半点温度。

    朝中正一品和正二品的大佬吵得面红耳赤,恨不得捋袖子如同走卒贩夫直接干上一架。剩余官员纷纷垂下头装无知无觉状,只剩下高座上越听脸色越黑的端和帝目光在两个大臣间飘来移去,不置一词。

    能让官至首辅的陈万宏放下架子吵得脸红脖子粗的也只能因为两江总督傅岩一人。傅岩是陈首辅的同窗好友,两人手拉手从微末小吏一路爬至京中与两江说一不二的煊赫位置,那情谊自是非凡。

    如今左都御史康无仲上奏参傅岩扣压两江官粮、不肯借调给青苗被毁的东南二省灾民。一顶将两江民生军政视为私物、对隔壁受灾省份见死不救的大帽子扣下来,即便陈首辅再怎样稳如老狗,也不得不当庭为好友辩护起来。

    虽然陈万宏也觉得傅岩不肯借粮一事颇为蹊跷,甚至阴谋论地以为这是哪个皇子使的诡计。无论如何傅岩大错铸下,停职进京待审是跑不了的;但首先一条要把傅岩视两江军民为私物的罪名给去掉,其次在傅岩停职期间两江总督代理人选依旧要捏在自己手中——若是保住了傅岩却丢了两江,那还不如一开始就不保傅岩!

    帝位上的端和帝脸色早已黑成了锅底,心中将这件事颠来倒去想了好几遍都无法确定幕后黑手是谁。

    这半个月来朝中三个颇有势力的皇子一个接一个挨了打,先是老二接着太子现在又是老三。韦氏风波过后端和帝也曾暗搓搓试探过容妃,以为那是三皇子派即陈首辅派的一石二鸟之计。没想到未过几天,老三的坎儿也来了。这次规格是韦氏风波和太子陈情远远比不了的,一上来就牵扯到了一位二品封疆大员和一位一品首辅!

    这是太子的反击?还是纯粹的官员派系内斗?又或者,真是傅岩脑抽了?

    端和帝阴森的小眼神在垂首肃立的大臣身上转了一圈,随后目光盯在户部尚书沈宜清身上。

    沈铁算盘现在恨不得整个人躲进地里,察觉到皇帝似有千钧的目光,他更是浑身抖如筛糠。

    但是端和帝没有当庭发难,只按照流程先下急诏召回傅岩,两江总督之职暂由隔壁之江巡抚代理;并下明旨令两江和之江迅速调粮至东南二省安抚失田农民以防再起民变。

    陈首辅听到这旨意面色就是一僵——之江巡抚是太子的人,陛下此招是意欲安抚太子还是……

    他心里猜归猜,表面上仍是躬身接旨,盘算着朝会过后召集派系官员心腹将这件事从头到尾捋一遍。

    散了朝会,叶鸿修和叶何征父子俩亦是忧心忡忡地回到宿云檐。他们父子俩一个是太仆寺少卿一个是翰林院修撰,虽说能站在朝会上旁听且叶家正受宠,可这种涉及到权力核心的政治地震他俩依旧是无权亦无胆子发言的。

    尤其是叶家和陈家结亲、陈家又与傅家私交甚笃的情况下。

    叶大爷倒还不觉得什么,毕竟娶了母老虎陈氏数十年,他早已习惯被看成陈氏一党的人;叶鸿修却深感难受,既因为他痛恨自己被看作陈党之人,亦对自己被排斥于圈子外感到无力。

    整个朝中放眼望去,他竟无一人可与之相谈。

    别问为何不与叶大爷讨论,叶大爷没长那根筋。

    自叶鸿修授职以来碰到的朝争都是些小打小闹,直到今日他方知权力倾轧有多森冷可怖、处处皆兵。

    叶鸿修满心忧虑去找叶云满想提醒她暂先疏远三皇子纪瞿以防被牵扯其中。未曾想刚踏进她房中就见硕大一只金毛悠然坐于堂中,正在教叶云满拆解珍贵的西洋自走钟。

    他刚踏入一只脚,另外一只僵在门外。可想退也来不及,叶云满听到声响便丢了精细小齿轮向他飞扑过来,扯住他袖子就往房间里拉:“大哥我可算抓到你了,这半个月你都忙什么呢?天天脚不沾地的。”

    叶鸿修闻言苦笑——他能忙什么呢?自然是忙着给韦家落井下石呢。只是这些话,不足与她道。

    叶鸿修被按到圆桌另一端凳上,正对着笑意夺目的金毛索恩,颇有些不自在。可他又不想在这个心思不纯的老外面前落下风,挺直腰,下意识将叶云满捞起抱在怀中。

    “热!”叶云满一巴掌推开他的脸,转移到加高方墩上,侧头看他,眼神关切,“大哥你今日怎么了?神情很不对啊。”

    叶鸿修抿唇,睨了眼神情沉静的索恩。

    索恩淡然静坐,八风不动。

    叶鸿修再瞪。

    索恩开始喝茶。

    叶云满目光在两人之间转来转去,摇头叹息,道:“大哥不用担心,索恩算是自己人。”

    叶鸿修转头瞪她。

    叶云满悄悄撇嘴,又开始摆弄桌上的各种细小零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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