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星霜不语,唇边露出一抹淡然的笑。

    二人夹紧马腹,向着南穆城的方向奔去。

    既然不愿被束缚,那便依仗自己去打拼出一片自由的天地。

    日暮余晖下一行人错落映入火红的晚霞中,似是跳动的火焰,注定要在燃成焦土的大地上重生。

    南穆城与离去时并无不同,城门破败了些,守城人百无聊赖的靠在城墙边,时不时抬头看看进出的人,瞧着眼生的长枪一拦,从对方身上搜些可换取钱财之物再放人。

    夏侯星霜一行人进城门时闹出不小的动静,大批人马进城的情况不多。南穆成地处边陲,大部分都是城内人外出交易,走亲访友,外面进城的人不多。

    守城的是个生面孔,并不认识他们,伸出长枪将走在前头的穆青拦下。

    “你们是何人?从何处来?来此做甚?”守城的见这些人的衣着打扮,不似贫民,若是搜刮起来,应有收获,便格外严厉一些。

    “我等皆是南穆城人士,从外地经商回来,来此便是归家。”穆青的声音浑厚,手中长于守门人一倍的银枪落地,击起大片尘土。

    “你们是南穆人士,为何我不认得。”守城的不甘示弱。

    “你不认得是你有眼无珠,我与妹妹几人方才出城几日。这位夏侯娘子更是南穆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的人物。”穆青斜睨马下之人,语气带着些鄙夷。

    “呦,你是哪位人物,竟敢如此嚣张。可知知县大人新上任,便是要杀你们这些目无王法之人的威风。既然如此,要么你们原路返回,何处来的滚回何处去。要么就乖乖给大爷认个错,大爷还能在知县大老爷面前给你们求个人情。”守城人不甘示弱,没有半分让步。

    “新上任的知县?是何人?”穆青与王夕瑶出城时城中知县之位尚空缺,仍是由师爷代管。

    与东夷一战,南穆虽无大的伤亡,但折损了知县。群龙无首多时,上面并未派遣新知县上位。

    这里面藏着多少人情世故,大家心知肚明。

    南穆边陲之地,连年战患。东夷大军虽撤,却也随时可能再来。

    上一任知县便死于城下。

    大晟历来旧俗,知县以下官职任免朝廷并不干涉,都是下面人自行监管。谁捐的银子多,便可坐上高位。

    花钱捐官的商贾不再少数,但是花钱捐个朝不保夕的芝麻小官的并不多见。

    毕竟商贾之家虽无权势,但有富贵。不至于为了一个仕途虚名,送了命。

    只是不知这是哪个不怕死的,肯花这个钱。

    “知县大人的名讳岂是你等宵小可入耳的。”守城人气焰极其嚣张,头一转,双目朝天,看都不看他们。

    “是夏侯娘子,夏侯娘子回来了,太好了。”

    “真是夏侯娘子,还有庄家娘子,大丫。真是太好了,你们走了,城中百姓的心都悬起来了,你们回来,我们便放心,只是那位敖公子为何未一同回来?”

    出入城的百姓听得此处吵得热闹,纷纷围了过来,见是夏侯星霜,皆喜上眉梢,能给他们主事的人回来了。

    夏侯星霜消失的蹊跷,百姓们也都担忧着她会出事,毕竟朝廷派人来此搜查过他们的下落。

    此时见到人,心中欢喜的不得了。

    “夏侯娘子,城中的新知县便是穆清扬,穆氏二老爷。”一个老妇人,靠近夏侯星霜的马旁,低声告知。

    夏侯星霜一惊,穆清扬?先不说他们两家的恩怨。那可是南穆皆知的东夷探子,此时竟是南穆知县,这与将南穆城交于东夷有何差别?

    王夕瑶与夏侯星霜挨得近,显然也是听到这个消息。与夏侯星霜对视一眼,眼中皆是惊慌。

    她与哥哥出城,将菊香留在城中。身边有人护着,但若是穆清扬做了知县,便有调动府兵的权限,那些人如何与他们抗衡。

    “百姓皆可为我们作证,知县也是我们老熟人,你可回禀问问看。”王夕瑶轻拉缰绳,身下马向前行了两步,走到前头。

    守城兵是穆清扬从外招募而来之人,南穆城中无人愿意投奔到他的麾下,他也只能出此下策,这些人自然不知南穆彼时退敌之事。

    但见百姓们对这几人的反应,知这几人不是普通人。

    连忙朝着身边的人努了努嘴,那人会意朝着知县衙门行去。

    穆清扬此时正立于知县祠堂。

    知县衙门设有祠堂,上任后的新知县将自家排位请过来供奉即可。

    穆清扬未曾假他人之手,将祖宗牌位一个个擦拭后摆进祠堂。

    最下面一排,穆清风是最后一个。

    他拿着穆清风的排位,眸中全是讥讽。

    “大哥,你说你为了穆氏,才把持大权,有你在我永远无出头之日。你借口说为我捐个官,我们穆氏便可从此脱了贱籍。呵呵……如今没有你,我们穆氏也可脱了贱籍,你还是依仗我才能进了这知县祠堂。没有想到吧?我做的比你好,穆氏门楣的荣光还不是我给的。还有爹娘,你们处处拿大哥与我比。可惜你们走的太早,看不到今日的局面。”穆清扬立于列祖列宗牌位前,却毫无半分尊重之意,倒似是站在此处等待祖宗神灵的朝贺。

    “大人,大人,城门有人闹事。”祠堂外伺候的人轻轻拍门,朝着里头道。

    “本官上任第一日,便有人来闹事,真是不长眼了。何人?给本官带到大堂。”穆清扬此时正是意气风发之时,正愁没有人送上门让他耍威风。

    正巧便有人送上门来。

    夏侯星霜一行人跟随衙役来到县衙大堂,穆清扬斜睨着堂下人,嘴角扬起讥讽的笑意。“我当是何人,原来是夏侯贤侄,你带着这些人扰乱城门秩序,有何意图?”

    夏侯星霜矮身揖礼,却未跪拜。朗声答道“民女自外回城,不知城门守卫为何阻拦?敢问大人,可是南穆城改了规矩,进家门也要到府衙报备?若是如此,我便带着这些人登记造册。且今日见入城之人不少,大都是相邻,若是大人人手不够,我等可帮着将人都带了来。”

    “城门日日来往近百人,如何个个登记造册。”穆清扬胡须上翘,气愤之色全写在脸上。

    “那为何偏要将我们带来此处?莫不是离城多日,大人想念草民众人,要接风洗尘?”王夕瑶也是个厉害的,学着夏侯星霜的样子揖了礼,口上分毫不让。

    “你们这些刁民,竟敢在公堂之上与本官顶撞,看来是要尝尝用刑的滋味。”穆清扬狠狠拍下惊堂木。

    “大人,大晟律法并无规定公堂之上不可陈情。大人若要行刑必要有缘由,如此不分青红皂白便对百姓用刑,若是我们上告,恐怕大人您着乌纱帽也戴不了几日了。”穆青挡在众人前头。

    他随着知府大人多时,了解一些公堂审案的流程。昏庸糊涂官也知晓要给人按个罪名再行刑,这位知县大人,却连罪名都懒着按。

    “缘由,当日七皇子在南穆城遍寻之人是何人,你们怕不是忘了吧?那是他夏侯府的赘婿,那是朝廷要犯。”穆清扬厉声喝道。

    “穆大人可能有所不知,敖谨行与夏侯府并无入赘文书,他并非夏侯府赘婿。且按我大晟律若非连作之罪,祸不及妻儿。恐怕大人无法治我的罪。”夏侯星霜字字铿锵,她此时定要解除敖谨行的赘婿身份。若是有一日敖谨行以皇子之身入赘之事被翻出来,夏侯氏全家恐怕都要受到牵连。

    “你们,你们在衙门还如此放肆,我为何要寻个缘由,才能处置。此刻便要处置你们。来人,将堂下几人给我捆了,压入牢中。”穆清扬重重的拍在案上,怒气冲冠。

    “谁敢?”穆青将一杆长枪将众人护在身后。

    当日在狱中他已经为救夏侯星霜伤了知府,此时再多一个知县也无妨,大不了拼了自己这条命。也不能让此等狗官欺压百姓。更何况这人还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东夷探子。

    公堂两侧的衙役大都是前任知县张大人的旧部,自然知晓这些人的身手,莫说将人拿下。凭他们几人的功夫,恐怕难以近人身。

    几人跃跃欲试,不敢上前。

    南穆十二金钗分散开来,形成一个圈,将夏侯星霜与王夕瑶围在内侧。一手夹着银针置于胸前做防御姿态,若是有人向前一步,就别怪她们的银针不长眼。

    “反了,反了,竟敢在公堂上动手。你们还不快上,一群废物。”穆清扬气的全身发抖,却也不敢自己亲自上前。

    师爷凑到穆清扬身旁耳语几句,穆清扬脸色铁青,狠狠甩了一下袍袖。对着堂下道“放他们回去。”

    两侧衙役退下,众人恐怕有诈,不敢掉以轻心,仍是保持着此时的阵形向外撤去。

    直至出了府衙大门,才松了一口气。

    夏侯星霜早已知会敖谨行派人,将母亲安置在别处。

    此前那处梁平知晓,自然是不能久住。

    冒然接回南穆城,恐怕有变,母亲在此,她并无万全之法保护母亲平安,不敢冒险。而且顾虑太多也会有所掣肘。

    并将王夕瑶的婆母与儿子一并送到一处,彼此陪伴,也能保他们平安。

    此次回来,夏侯星霜将所有人都安排在夏侯府中。若是战事告急他们便披甲上阵,若是现世安稳他们便重振铸剑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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