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府中大部分下人都已经遣散,只留下两个从夏侯老爷在世时便跟着的老人,在这里看管院子。

    夏侯星霜回来,夏侯府中终于有了人气,更何况带回这一众人,彻底热闹起来。

    王夕瑶放心不下菊香,忙着外出打探,果真不出所料,菊香被穆清扬带回知县衙门。

    纵使未曾见面,想来菊香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夏侯娘子,我与哥哥回自家去住并无不便,便不打扰夏侯府了。”王夕瑶从外回来便急急来寻夏侯星霜。

    夏侯星霜何等聪明,自然知晓王夕瑶定是要闯知县府衙救出菊香,担忧自己连累夏侯府,才想出这么个借口。

    她淡笑不答,王夕瑶见人半晌没有回应,以为自己未曾说清,将方才的话又重复一遍。

    夏侯星霜仍是不答,夏侯娘子是她所见识的女子中最是聪慧之人,恐怕自己这拙劣的借口早已被发现。

    便也不再言语。

    “夕瑶姐姐可是觉得我是贪生怕死之人,还是觉得我夏侯府是背信弃义之地。”夏侯星霜语气轻松,未曾有责怪,却让人能觉察出其中的不满。

    “南穆城百姓都是夏侯府救下的,怎可能是背信弃义之地。”王夕瑶自知理亏,慌忙找补。

    “若是如此,夕瑶姐姐又如何顾着与夏侯府撇清关系。你当穆清扬会因你离开夏侯府便不再迁怒夏侯府?更何况你我带着丫头回来,为得便是守城。如今这城竟交在一个东夷探子手中,你我可能安枕?南穆百姓可能安枕?如此便必有一战,有何可避嫌的。”夏侯星霜的话语总是淡淡的,却总能生出一种压迫感。

    “夏侯娘子所言甚是,是我小人之心。”王夕瑶垂眸。

    “夕瑶姐姐,我唤你姐姐。当前南穆也只有你们兄妹二人能与我相依为命,再不必称我娘子,叫我星霜便可。你我从未有师徒、主仆之分,此时更是要携手并肩护佑南穆。穆清扬这根线必须要断,但需从长计议。菊香也定然要救,却不能鲁莽行事。姐姐莫要急,我们必要有两全之策。”夏侯星霜拉着王夕瑶坐在榻边,又端来一杯茶递上。

    “是我心急,不知夏……星霜你可有计策?”王夕瑶经夏侯星霜提醒方才觉察自己过于鲁莽,自己的性子还是太急,若是战场上也是如此,恐是大忌。

    王夕瑶有些自责,她从小跟着相公读书。当时那人还是她异父异母的哥哥,学了些字,懂的些道理。

    但是相公所教的东西大都是虚空的大道理,于讨生活无用,于兵法无关。这些年跟随夏侯星霜方才接触些兵法,懂得些家国大义。

    但此时看来还是心胸小了些,尚成不了大事。

    “不是你的错,我知你是担心菊香,关心则乱。只是以后行事要再稳重些才行,毕竟我们面对的都是些豺狼,定要打有把握之仗,不能无畏失了性命。”夏侯星霜见王夕瑶心生懊恼,将茶盏递过去安慰道。

    王夕瑶并非矫情之人,便也不再多言。

    尚未等夏侯星霜等人去寻穆清扬,他们便提前动了手。

    三日后的夜里,夏侯府外传来一阵喧哗。守门的老仆人方才将门打开一条缝隙,便被外面来人一脚踹出老远。

    老人卧倒在地,口吐鲜血。

    穆青披着衣服最先跑出来,见此情景将长枪对着那人便刺过去。

    长枪与铠甲的碰撞发出沉重的闷响,暗夜中并射出星星点点的火花。那人被一记重击向后踉跄两步坐到地上。

    穆青长枪一挺直接抵到那人咽喉处,厉声问道“你夜闯夏侯府,随意伤人,目中可还有王法?”

    那人早没了方才的气焰,话语间满是恐惧“我、我们是奉知县大、大人之名前来捉拿夏侯星霜。”

    “知县捉拿夏侯娘子?可有何缘由。便是衙门也不能随意拿人。”穆青手中长枪又向前伸了寸余,那人的脖劲处一凉。连忙摆手,口中已是一句话都说不出。

    身后跟着的人见头儿被威胁,自然不敢上前,各个拿着长枪对着穆青,脚步却不由得向后退去。

    夏侯星霜等人赶来时,那人脖劲处已经一片殷红。

    “穆青,暂且放了他。”夏侯星霜担忧穆青不小心真将人刺死,她们便真要着了穆清扬的道。

    穆青将长枪放下,那人才敢坐直些,大口喘着气。

    “何人叫你们来此?来此所为何事?”夏侯星霜只着常服,看似弱不禁风,语气却极具有震慑力。

    “我等是奉知县大人之命,知县大人说有人夜闯知县府衙,且有人看见那人朝着夏侯府这边逃来,到夏侯府后便不见人影,这才要找夏侯娘子问个清楚。”那人声音颤抖,心中掂量了几遍,才敢将话婉转的表述,深怕惹怒身边这位凶神恶煞之人。

    “若是问话,为何要伤我府中人。我此刻便派人去请郎中,瞧病银钱一并由你承担,可好?”夏侯星霜声音又冷了几分。

    “是、是,自是愿意承担。”那人用眼角瞟了一眼身侧的男子,慌忙点头。

    “好,腊梅快去请郎中为老伯瞧病。”夏侯星霜转向腊梅道。

    腊梅应声跑出府门。

    “既是大人找我去问话,你们便带路。只是这夜深露重的,还请官爷容我加件衣衫。”夏侯星霜的语气软了下来,若有似无的带着些祈求的意味。

    这些人自知这位娘子便是语气软了,也绝不是好欺负的,况且周围围着的这些女子各个眼中露着凶光,没有一个是善茬。

    不敢多言其他,连声道“娘子自便,只是请娘子快些。”

    夏侯星霜带着王夕瑶与十二个小丫头回了后院。

    “穆清扬如此大阵仗要我前去,定不会轻易放我回来。需做好万全之策,必要时便除掉此人。你们在外,我在内,想来应该不难。”夏侯星霜换上自己特制的外衫,里面尽是机关。

    头上带着珠钗也都藏有暗器,只要府衙内没有他们所不知的高手,夏侯星霜在内可以抵挡一阵。

    外面听到打斗声再闯府,便可里应外合。

    但此行仍是会犯险,若是穆清扬与东夷勾结,衙门内已经埋伏东夷精兵,夏侯星霜怕是凶多吉少。

    “星霜我随你去。”王夕瑶将披风披在肩上。

    “不可,她们这群小的,没有你便失了主心骨,若是从外面攻进去,怕是没了章法,出了岔子,你要在外面带着她们。若是天要亡我,便是你去也是无用。”夏侯星霜拍着王夕瑶的手臂安慰着。

    “只有一件事与你交代,如若我真的无法走出府衙,帮我告知我母亲,她的夫君、孩儿都会守着她,让她安稳的生活下去。帮我告知……算了,你先走了。”夏侯星霜大步朝着府门处行去。

    众人跟在身后,想要劝慰,却不知如何说起。

    知县大人派人来请,没有不去的道理。

    那便在府衙外做好埋伏,一旦内部出现打斗声,便冲进去将知县王八蛋挑于枪下,必让他尝尝做叛徒的下场。

    夏侯星霜随着衙役走到街上,此时街上安静异常,除了偶尔的犬吠,并无其他声响。

    今夜正是初一,天上月光微弱的如同萤火,只能凭借衙役手中的灯笼勉强能看清一小块路。

    好在穆青在府门处将那人打怕,这才小心在夏侯星霜前面为她照着前面的路。

    县衙内与外面漆黑的街道全然不同,烛火从门外一直延伸到堂内。

    穆清扬端坐在堂上,见夏侯星霜进门,嘴角微扯道“夏侯贤侄,我们还真是缘分不浅,这没几日又见面了。我这知县府衙从开府到今日,来来回回只有你这么一个外人。不知是夏侯贤侄体谅叔父这官位做的清闲故意找事做,还是从外面回来学了些什么歪门邪道,日日给我找麻烦。”

    “知县大人多虑,这府衙是为民做主之地。府衙清闲必是因为大人清明,城中治理的好。我能多次出入府衙,想来也是因大人慈爱,体恤我无依无靠,时时招来坐坐,在旁人面前为侄女撑腰。”夏侯星霜垂眸,缓声道。

    “你此时倒是会说话。你见到本官为何不拜,上次你们便未曾跪拜。可是因为本官刚上任,不懂这些规矩,你们便如此敷衍。”穆清扬上次第一次升堂,许多规矩竟都忘了。

    后来才想起来,这群人竟然无一人跪拜自己,让他这老爷的威严何在。

    “知县大人,民女不跪拜自有不跪拜的道理。若是今日跪拜,他日怕是害大人于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夏侯星霜抬眸,眼中尽是真诚。

    “你是何身份,竟敢如此与我说话。不跪是吧,我成全你。来人,夏侯星霜对朝廷命官大不敬,关入大牢,听从发落。”穆清扬朝着师爷微微扬了扬下颌。

    师爷得令,快步向堂后行去。

    夏侯星霜将二人的言行皆收在眼底,知今日他刻意借口捉拿她来,绝非只是泄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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