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比不上陆兄啊，当初你夺了状元，我爹差点没骂死我。”魏霁一想起当初他爹在听到榜首的位置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寒门士子摘了去的时候，脸色黑得比锅底还实在，要不是他很有眼力见儿的自己来认了错，没准他会有一个永生难忘的经历。
比如对着祖宗的牌位忏悔什么的。
想想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家宗祠周边可阴森了，要是半夜碰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多不好。
陆予安回之一笑，他现在全身都没什么力气，只想赶紧回去倒下睡会儿。
但是魏霁是个心大的，像这种细节之处他根本看不出来，而且他过多，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
这种性格放在平常是很讨喜的，到现在就让人头疼了。
陆予安抿了抿唇，想出声告辞，再在这儿待一会儿他可能就走回不去了，若是被他们送到医馆，难保医师不会看出来什么，毕竟性别不同脉相是有区别的。
他以男子之身参加科举，还做了官，他已经犯了欺君之罪，若是被人发现，逃不过一死。
陆予安沉默半晌，正准备开口，一道温和的嗓音就响了起来，像是和煦的春风拂过湖岸，卷起一池轻浅的涟漪，很舒服的音色。
“光风，陆大人看起来脸色不是很好。”
郁伯卿茶色的眸子里倒映着夕阳细碎的光晕，视线落在他的脸上。
陆予安有些惊讶，一个男子细致到这种程度，却是不多见。
他本来肤色就偏白，通常看不出他是否生病，何况就算生了病，他也会掩饰住，因为他不喜欢不必要的麻烦。
刚才与他们交谈时他自认为没有表现出多么不舒服，但是还能被人看出来，这人是天生就这么敏锐吗？
魏霁愣了一下，疑惑地看了看他的脸色，打量一番，皱了皱眉：“有吗？我觉得陆兄的气色挺好的啊。”
可能是发热的缘故，他的脸上浮现出了一层浅淡的薄红，落在别人眼里就是气色不错的表现，然而事实上只是因为天冷而已。
“看一个人是否生病，不能光从表面来看，我看他就不是很好。”
“是吗？”魏霁颇带求知欲地看着陆予安。
陆予安只能道：“先前开时吹了冷风，现在的确不大舒服。”
“啊，”魏霁瞪大了眼睛，“受寒可不是小事啊，还得赶紧去看看，我送你去医馆？”
说着，他便要来拉他。
陆予安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他伸过来的爪子，拒绝道：“多谢魏兄好意，不是什么大问题。回去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那行，你赶紧回去，要不要哟差人送你一程？”
“不麻烦魏兄，离得不远。”
魏霁点头，跟他道了句别，他旁边的那人却再次对他作了一揖，十分有礼。
“今日不巧，不能和陆公子多几句话，只能等下次见面时再做打算了，也不知何时能再碰到。”
陆予安不想再多说什么话了，只留下一句“有缘自会相见”，便侧身越过两人离开了。
一回到陆宅，周叔不知道去了哪里，熬的汤还在瓦罐里煨着，温度正好，但他没什么胃口，喝了两口之后就放了下来。
回到房间，正准备脱下外袍休息，余光不经意瞥到书案之上。
他动作忽然顿住，目光往上一扫。
不对，案上的东西被人动过了，有几本书错了顺序。
他的记性向来很好，凡是过了眼的东西他都能毫无错处地记下来，这间屋子绝对有人来过了。
但却不可能是周叔。
陆予安将外袍脱下来放好，缓步走到书案旁边，几本放错的书籍之下露出了一个褐色的角，上面用红漆印着三根柄部交叠的稻穗，中间的那根更像是一把长戟，外围打了几个环状的点。
他捏着那个角将东西抽出来，是个信封，又点了一盏灯，借着火光将信封拆开，里面放的宣纸上一个字都没有。
他面色如常地将纸张凑近火苗，不消一会儿，上面逐渐浮现出几行黑色的字迹。
几乎是一瞬间就浏览完，下一刻，他将纸条放置在火焰之中，松了手，火舌肆意的舔舐着，将白色的宣纸燃成一缕缕黑色的灰烬，在空气中飘撒，散落。
陆予安静静地注视着一片在空中打着旋儿不肯落下的纸灰，面无表情，眼底却是一片漆黑。
……
夜里，寂静无声。
刑部的官员走得都差不多了，只剩下少数有公事在身的处理手头上的事，其余的多是整理案牍杂物的小吏，刑部规矩也重，尤其是尚书大人最见不得杂乱无章。
赵淮川端坐在书案之旁，提笔在纸上写着什么，火光映照着他清冷的眉眼，像是给他的脸蒙上了一层霜，即便点了灯，却依然没几分温度。
忽然，他停下了动作，缓慢地将笔搁在一边，静静地坐在那里。
烛火左右跳跃了几下，窗户被人从外面打开，接着一个黑色的人影从外头翻了进来，在空中一个漂亮的侧翻，轻飘飘地落了地。
“这大晚上的，找我干什么？”
赵淮川冷淡地看着他，身后窗户大开，冷风一股接着一股打在他的后背，没一会儿就感到了刺骨的冰凉。
“给你留了门。”
两边都有风吹进来，室内的文都一瞬间降了下来。
卓闻转身就看到了大开的那扇门，不好意思得摸了摸鼻子，“习惯了，谁会想到你开了门啊。”
赵淮川没有理会他，卓闻了解他的脾性，没有再继续这个毫无用处的话题，而是问道：“找我什么事？能让你找我帮忙，活久见啊！”
“帮我查个人。”他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面色如常。
“什么人？若是和崔家有关的我不干。”
崔家算是卓闻地亲家，从小就有的婚约，当初也不知道怎么定下的，反正长大了之后两家的孩子就是各自看对方不顺眼，崔家老四平常多温婉的一个性子，上回见了他直接气得骂人，虽然也不过是反反复复那几个词。
两人的关系，势同水火都可以算得上。
赵淮川知道他的这件事，而且他一般不关注旁人，自然没可能扯到崔家。
卓闻看着他，等他说话。
赵淮川薄唇一掀，缓缓吐出三个字，他的声音极低，但每个音节却又十分清楚。
“你说啥？”卓闻顺着他刚才的口型重复了一遍，一时间有些没想到他在说什么，但也只这一会儿，下一秒他就忽然想起了这是个什么名字。
“你查他干什么，这人不是已经死了吗？当初尸体还是锦衣卫亲自运回京城的。”
“是皇帝让你查的？”他拧起了眉，“他不会怀疑这人还活着吧？当年那件事发生的时候裴远中可是信誓旦旦的，这人怎么可能还活得下来。”
赵淮川没有否认，只不过不是皇帝要他查的，他有自己的打算。
“当年锦衣卫杀了人之后，被人放了一把火，后来虽然在废墟里找到了尸体，但是早已毁坏，如何能判断他的真实身份？”
卓闻道：“不可能，皇帝不是布下了层层追杀令？但是周边地区有类似的人都被查验过，这又怎么能瞒天过海？”
“瞒天过海？”赵淮川眉眼深邃，漆黑的眸子像是不见底的深渊，“若不能瞒天过海，萧家之子又如何能活到现在？”
比如对着祖宗的牌位忏悔什么的。
想想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家宗祠周边可阴森了，要是半夜碰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多不好。
陆予安回之一笑，他现在全身都没什么力气，只想赶紧回去倒下睡会儿。
但是魏霁是个心大的，像这种细节之处他根本看不出来，而且他过多，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
这种性格放在平常是很讨喜的，到现在就让人头疼了。
陆予安抿了抿唇，想出声告辞，再在这儿待一会儿他可能就走回不去了，若是被他们送到医馆，难保医师不会看出来什么，毕竟性别不同脉相是有区别的。
他以男子之身参加科举，还做了官，他已经犯了欺君之罪，若是被人发现，逃不过一死。
陆予安沉默半晌，正准备开口，一道温和的嗓音就响了起来，像是和煦的春风拂过湖岸，卷起一池轻浅的涟漪，很舒服的音色。
“光风，陆大人看起来脸色不是很好。”
郁伯卿茶色的眸子里倒映着夕阳细碎的光晕，视线落在他的脸上。
陆予安有些惊讶，一个男子细致到这种程度，却是不多见。
他本来肤色就偏白，通常看不出他是否生病，何况就算生了病，他也会掩饰住，因为他不喜欢不必要的麻烦。
刚才与他们交谈时他自认为没有表现出多么不舒服，但是还能被人看出来，这人是天生就这么敏锐吗？
魏霁愣了一下，疑惑地看了看他的脸色，打量一番，皱了皱眉：“有吗？我觉得陆兄的气色挺好的啊。”
可能是发热的缘故，他的脸上浮现出了一层浅淡的薄红，落在别人眼里就是气色不错的表现，然而事实上只是因为天冷而已。
“看一个人是否生病，不能光从表面来看，我看他就不是很好。”
“是吗？”魏霁颇带求知欲地看着陆予安。
陆予安只能道：“先前开时吹了冷风，现在的确不大舒服。”
“啊，”魏霁瞪大了眼睛，“受寒可不是小事啊，还得赶紧去看看，我送你去医馆？”
说着，他便要来拉他。
陆予安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他伸过来的爪子，拒绝道：“多谢魏兄好意，不是什么大问题。回去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那行，你赶紧回去，要不要哟差人送你一程？”
“不麻烦魏兄，离得不远。”
魏霁点头，跟他道了句别，他旁边的那人却再次对他作了一揖，十分有礼。
“今日不巧，不能和陆公子多几句话，只能等下次见面时再做打算了，也不知何时能再碰到。”
陆予安不想再多说什么话了，只留下一句“有缘自会相见”，便侧身越过两人离开了。
一回到陆宅，周叔不知道去了哪里，熬的汤还在瓦罐里煨着，温度正好，但他没什么胃口，喝了两口之后就放了下来。
回到房间，正准备脱下外袍休息，余光不经意瞥到书案之上。
他动作忽然顿住，目光往上一扫。
不对，案上的东西被人动过了，有几本书错了顺序。
他的记性向来很好，凡是过了眼的东西他都能毫无错处地记下来，这间屋子绝对有人来过了。
但却不可能是周叔。
陆予安将外袍脱下来放好，缓步走到书案旁边，几本放错的书籍之下露出了一个褐色的角，上面用红漆印着三根柄部交叠的稻穗，中间的那根更像是一把长戟，外围打了几个环状的点。
他捏着那个角将东西抽出来，是个信封，又点了一盏灯，借着火光将信封拆开，里面放的宣纸上一个字都没有。
他面色如常地将纸张凑近火苗，不消一会儿，上面逐渐浮现出几行黑色的字迹。
几乎是一瞬间就浏览完，下一刻，他将纸条放置在火焰之中，松了手，火舌肆意的舔舐着，将白色的宣纸燃成一缕缕黑色的灰烬，在空气中飘撒，散落。
陆予安静静地注视着一片在空中打着旋儿不肯落下的纸灰，面无表情，眼底却是一片漆黑。
……
夜里，寂静无声。
刑部的官员走得都差不多了，只剩下少数有公事在身的处理手头上的事，其余的多是整理案牍杂物的小吏，刑部规矩也重，尤其是尚书大人最见不得杂乱无章。
赵淮川端坐在书案之旁，提笔在纸上写着什么，火光映照着他清冷的眉眼，像是给他的脸蒙上了一层霜，即便点了灯，却依然没几分温度。
忽然，他停下了动作，缓慢地将笔搁在一边，静静地坐在那里。
烛火左右跳跃了几下，窗户被人从外面打开，接着一个黑色的人影从外头翻了进来，在空中一个漂亮的侧翻，轻飘飘地落了地。
“这大晚上的，找我干什么？”
赵淮川冷淡地看着他，身后窗户大开，冷风一股接着一股打在他的后背，没一会儿就感到了刺骨的冰凉。
“给你留了门。”
两边都有风吹进来，室内的文都一瞬间降了下来。
卓闻转身就看到了大开的那扇门，不好意思得摸了摸鼻子，“习惯了，谁会想到你开了门啊。”
赵淮川没有理会他，卓闻了解他的脾性，没有再继续这个毫无用处的话题，而是问道：“找我什么事？能让你找我帮忙，活久见啊！”
“帮我查个人。”他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面色如常。
“什么人？若是和崔家有关的我不干。”
崔家算是卓闻地亲家，从小就有的婚约，当初也不知道怎么定下的，反正长大了之后两家的孩子就是各自看对方不顺眼，崔家老四平常多温婉的一个性子，上回见了他直接气得骂人，虽然也不过是反反复复那几个词。
两人的关系，势同水火都可以算得上。
赵淮川知道他的这件事，而且他一般不关注旁人，自然没可能扯到崔家。
卓闻看着他，等他说话。
赵淮川薄唇一掀，缓缓吐出三个字，他的声音极低，但每个音节却又十分清楚。
“你说啥？”卓闻顺着他刚才的口型重复了一遍，一时间有些没想到他在说什么，但也只这一会儿，下一秒他就忽然想起了这是个什么名字。
“你查他干什么，这人不是已经死了吗？当初尸体还是锦衣卫亲自运回京城的。”
“是皇帝让你查的？”他拧起了眉，“他不会怀疑这人还活着吧？当年那件事发生的时候裴远中可是信誓旦旦的，这人怎么可能还活得下来。”
赵淮川没有否认，只不过不是皇帝要他查的，他有自己的打算。
“当年锦衣卫杀了人之后，被人放了一把火，后来虽然在废墟里找到了尸体，但是早已毁坏，如何能判断他的真实身份？”
卓闻道：“不可能，皇帝不是布下了层层追杀令？但是周边地区有类似的人都被查验过，这又怎么能瞒天过海？”
“瞒天过海？”赵淮川眉眼深邃，漆黑的眸子像是不见底的深渊，“若不能瞒天过海，萧家之子又如何能活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