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后,陇西边镇

    经受过战火的摧残,城内无不是紧张严肃,百姓平日里都不会任意到城门边上徘徊,生怕被异族虏了去,不过今日却有些不同,城门打开,进来的却不是一队队银甲长矛的士兵,听说是从京城来的朝廷命官,个个红衣猎猎,好似仙人。

    具体怎么着,百姓是不曾见过,都伸长了脖子,盼着马儿路过的时候瞧上一眼,看看这京城来的是个什么稀奇样子。

    陆予安纵马与赵淮川并行,为了赶路速度是不会降下来,而越近陇西,风尘越是迅猛,为防风刃割伤了脸,一行人都是用布将脸蒙上,只露出一双眼睛,这可叫百姓大为失望。

    “大人,既然已经进了城,为何不去拜访将军?”

    陆予安忧心忡忡,强龙不压地头蛇,他们虽是京官,但是这里早已不是当初的陇西了,主帅为大,军队也只听元帅的话,虽然这里镇守的是陈老将军,但难保其他将领不会有异言。

    接到陛下亲渝,一行人便马不停蹄地赶往了陇西,一路风尘仆仆,又不敢耽误时辰,除了实在累极时的休憩,便是日夜兼程,一路下来众人都憔悴了不少。

    赵淮川走在最前,长久的风沙疲劳使他声音透着沙哑,低声道:“无妨,若陇西真的仍在他的手上,此刻应该已经派人来接应了,先找驿站,安顿下来再去军营。”

    一路上他已经分析过陇西的局势,还不清楚陇西到底在不在幕后之人的掌控中。

    队伍逐渐深入城郭,笔直的街道上远处,忽然出现了一排骑在马上的身影,兵甲相接,为首的一人还尚显年轻,眉宇间却是寻常男子没有的锐气。

    陆予安看了眼他的衣着,心下了然。

    来人是个年轻的副将,而陇西这般年纪的将领只有一个,那就是冯诩。

    冯诩纵身下马,随后的士兵同他如出一辙,甲胄碰撞间他已然开口,“陇西副将冯诩,奉淮南侯之命,前来迎接各位大人。”

    年纪不大,浑身都透着一股硬朗。

    赵淮川却没有下马,还算有礼,客气道:“将军来得早了,可否容我等先去驿站收拾一番?”

    冯诩面色如常:“自然可以。”

    随后翻身上马,一队士兵整整齐齐地分为两边,容来者过去,皆是目不斜视,可见军纪整肃。

    “侯爷派卑职护送各位大人,大人见侯爷之前,卑职都会跟着,以保安全。”

    赵淮川点了点头,“有劳。”

    陆予安冲他拱了拱手,冯诩微微侧目,单手持于身前,算作是还礼。

    一行人到了驿站,冯诩等人果然跟在后头,迅速地将驿站围了起来,这么一排冷面的士兵,周遭的百姓都窃窃私语,他们有不少是认得冯诩的,都纳闷为何搞的这么大阵仗。

    到了驿站,东西都由下人帮着收拾进了房间,陆予安将纱巾扯了下来,长久闷在里面,水汽使嘴唇泛着青白,他换了身衣裳,打水洗了把脸,坐下歇息还没半刻钟,外头便响起了一道声音。

    “陆大人,主子喊你过去。”

    声线冰冷冷的,是高程,前不久才回来,一路上也没露几回面。

    陆予安慢慢地叹了口气,“知道了,这就过去。”

    很久没有这般赶过路了,当真是禁受不住,看来平日里还是太惫懒了,在京城里悠闲惯了,换个环境居然还不适应,更何况这里还是他自小生活的地方,今日绕城走了半圈,大部分城郭面貌不曾变过,都是老样子。

    将行李略微收拾一下,他这才推门出去,高程冷着一张脸报剑站在侧边,见他出来也没什么表情,在前面带路。

    季衍宋一行人本来也算是摆在明面上的,但他面容肖父,往常陈老将军和冯家常与边疆打交道,保不齐会认出来,最后还是只能让他在暗处跟着,只是不知道现在进城没有。

    “赵大人,”陆予安敲了敲门,门却没有锁上,轻轻一推就来了,赵淮川站在桌子旁边,头也不抬。

    “进来,门带上。”

    门一关上,房内的光线就有些暗了,不过他眼力好,适应一会儿也可视物。

    “这里出了我们的人,没人知道你的身份,到时候我们会经过三里道……冯诩心细如发,你别让他生疑。”

    三里道只是一个俗称,现在只是这个城镇的一条小巷,当时在几年前,却坐落着整个陇西最威武的建筑——陇西王府。

    那个时候还不叫三里道呢。

    不过当年的那一把大火,恐怕只剩一片废墟了罢。

    陆予安道:“大人放心,这点分寸下官还是有的。”

    赵淮川点了点头,但还是有些顾虑,“你虽不像晏王爷,但晏王妃的模样,淮南侯和冯诩应当是见过的。”

    陆予安淡然笑道:“大人多虑了,我娘本就不喜出门,何况以过去了这么久,莫说他们,下官都记不太清了。若是他们真能认出来,恐怕陇西也不是个清净地。”

    目前知道他身份的人拢共就那么多,郑怀彦背后的人恐怕知晓,若是淮南侯或冯诩能这么简单地看出来,那就不得不让人怀疑双方是否有什么联系了。

    “陇西本就不安全,”赵淮川从桌子上拿了个什么东西,扔给他,“带着防身。”

    陆予安眼疾手快地接住,定睛一看,原来是把匕首,这方城镇是距离异族最近的,保不齐会有什么细作潜进来,对他们这群“文弱”的文官动手。

    赵淮川又道:“淮南侯爱才,你不必隐藏身手,若是他提出让军中人同你比试,莫要推辞。”

    他们来此地行使督军之职,军中很多人都不会服气,适当的威慑还是要的。

    陆予安想起了往日父亲练兵的场景,不由苦笑道:“大人,您真觉得下官能打赢他们?”

    赵淮川看过来,“为何不能?你的招式应当是晏王爷教的,本就是军中惯用的招式,中间还夹杂了些旁的身法,你出手也足够果决,和一般将领相比,全身而退应当可以。”

    “可是……他们不会有所怀疑?”

    赵淮川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而轻笑一声,“陆予安,你莫不是忘了,你可是游医之子,本就在陇西军营呆过几年的,到时候问起来,你不会不知道怎么说吧?”

    当真是糊涂了!

    陆予安恍然大悟,这一路上他都忘了自己还捏造了这么个身份,一时间有些好笑,更多的是无奈,是要谨慎起来。

    “多谢大人提点,下官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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