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之事,两位爱卿莫多口舌。退下吧。”

    景帝挥了挥手。大太监李德忠会意地将帷帐全部放下。

    魏尚书与王太傅行礼后跟着引路的小太监离开了御书房。两人本就不对盘,假惺惺地寒暄了几句,就分道扬镳了。

    王太傅心事重重,他原以为陛下对太子颇有成见,但就刚才那一番话看来,却不是这么一回事。无论如何还是要与太子殿下说一说为好。

    李德忠从宫女手里接过扇子,轻轻地为圣上打扇。

    添了几盏灯,殿里亮堂了不少。

    景帝面色发白,整个人褪去了刚才的威严,陷入了深深的疲惫之中。不过几个月的光景,似乎就老了好几岁。近期更是力不从心。

    李德忠看着圣上鬓边的霜白,心里提心吊胆,却又不敢多言。

    圣上似乎也感觉到了身体的异样,将原本计划好的事提前了不少。不过他也不是个傻的,身体突然差了下去,总是太医都说只是他劳累过度所致,但他向来多疑,私底下仍是派人去查。

    “如何了?”

    李德忠深吸一口气,有些忐忑,又有些迟疑地说道:“似乎与中宫那位有些关系。”

    气氛忽然凝结,下一刻——

    “砰——”

    茶盏在汉白玉的地面四分五裂,尖锐的碎片飞溅到了李德忠的脚边,他瞥了一眼就急忙收回目光,跪倒在地。

    越是这个时候就越不能慌,他刚得知消息时也是惊骇不已。不过这个结果也是早有预料,皇后与太子不和,想扶持四皇子上位。但圣上在储君一事上异常坚定,皇后急病乱投医,也是有可能的。不过这事毕竟没有确凿证据,是不是皇后还不能下定论。

    李德忠战战兢兢地用余光偷觑。

    景帝面无表情地合上双眼,既看不出愠怒,也看不出伤感,似乎刚才的茶盏不是因他而碎。

    整个御书房鸦雀无声,左右侍奉的人早就在王太傅之前就被屏退。李德忠还是老老实实地跪倒在地,圣上不开口,他就不能逾矩。

    良久,景帝睁开眼,沉声道:“来人,拟旨。”

    李德忠连忙爬起来,呈上空白的黄帛,准备好笔墨,偷空瞄了一眼,上面所述都是关于今日与大臣所谈论之事,半句无关中宫。

    “去宣旨。”

    景帝将笔搁下,待墨迹干得差不多,李德忠接过圣旨,退出了御书房。

    三皇子接到圣旨的时候,还是难以置信。不过他还没有蠢到直接去问,将李公公送出府后就拿着圣旨去找了府上的幕僚。

    “你觉得父皇是怎么想的?往日他可不会高看我一眼。”

    郁伯卿看了看圣旨,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待你也离京,你看看这京城,还有哪些皇子在京。”

    三皇子恍然大悟。

    “只有太子!”他仔细一想就能明白其中的关节,又一想这是父皇的安排,咬牙切齿地说道,“我原以为父皇对太子心有芥蒂,现在看来,他这是打着软禁东宫的皇子保护太子。”

    郁伯卿讽刺一笑。

    还算有点脑子。

    不过三皇子沉浸在愤怒之中,并没有看到。

    郁伯卿:“想必四皇子他们也早就猜到了,不出意外的话,下个月他们就能回京。但是三殿下,你有把握下个月回来吗?”

    这一来一回少说也要一两个月,更不提圣旨上还要他们协助晋阳侯,安抚民心。这不是摆明了不让他回京吗?

    原以为老四、老五离了京,他便有机会在父皇面前表现表现,却没想到他是最后离京,也将是最后归京的。

    “郁伯卿,你一定有办法对不对?”

    三皇子一把抓住他的袖子,声音发紧,“你绝对有办法。”

    谁不想当皇帝?李兆不就是占了个嫡子的名头,凭什么就要事事压他一头。大皇子还在时父皇就只记得他,其余人都比不上。后来大皇子死了,哪怕太子事事都和父皇对着干,父皇都不喜欢他了,居然还是认定他为太子。

    凭什么?他绞尽脑汁地讨父皇欢喜,挑灯夜读到三更半,功课从来不落下,父皇也只会说一句:

    “为山九仞 ,功亏一篑。”

    那一篑亏在哪儿?就是在天资上。

    他天生就不比其他兄弟聪慧,即便再努力、再勤勉,也不会有人高看他一眼。

    就算他当不上皇帝,也绝不让其他人好过,尤其是太子!

    郁伯卿将袖子从他手里抽回来,上面的褶皱让他十分厌恶。

    若不是三皇子尚有用处,他也绝不会与此人有往来。长个脑袋都是摆着看的,难怪还得他来推一把。

    “此事我自有安排,这次我会同你去押运军需,后面如何,听我行事就好。不过……这可能是要下诏狱的活儿,就看殿下敢不敢冒这个险了。”

    “下诏狱……这……”三皇子顿时迟疑了,冷汗顺着额角滑到下颔角,摔在地面。

    郁伯卿缓缓侧过身,盯着他的眼睛,冷笑一声::怕了?”

    “你可想好,错过这个机会,你就再也没有争的机会了。”他几乎是在三皇子的耳边低声道,“你想要那个位置,不冒险怎么行?”

    三皇子眼前忽然就走马观花地浮现出了许多不甘心的画面,他已经不是那个费尽心思讨父皇欢心的孩子了,居然父皇偏心,那为什么不准他争一争。

    三皇子咽下一口唾沫,动摇的想法忽然就坚定了起来。

    “好。”

    郁伯卿勾了勾唇,眼神却一瞬间阴冷下来。

    “回队长,这附近没有侦察兵。”

    斥候回来得很快,队长听了却没有什么笑容。他们已经到了望月山,三王子阿兰图应该在这附近多有防备。可现在什么都没有,这风平浪静的总感觉有诈。

    “陆大人,你怎么看?”

    经过两天一夜、接连不停的赶路,就像是在尘土里匍匐行进。陆予安一身的盔甲都成了土色,浑身狼狈,唯独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我的人也刚回,目前没什么异样,不排除是对方在下套。”

    他们此时已经绕到了乌孙右后方的望月山上,除了山下有重兵把守,其余地方都空空如也,完全暴露了出来。

    “如果他们早有防备的话,那就是在请君入瓮。”

    既然山上不设伏,那就说明对方根本就不担心他们会偷袭。如此看的话,军营内部必定是重兵把守。

    队长:“也是,这帮蛮子既然敢偷袭咱们,必定也会防着。不过他们防得再好又怎么样,咱们比的就是出其不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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