拨开浓密云层，阳光倾泻而出。
巍峨耸立的山脉绵延了数百里，古朴的村庄传承了数百年。几条家养的狗风风火火追赶而去，墙角的蚂蚁无声搬运了过冬的粮。
昨天的事，到现在沈南语都不敢去回忆。她不懂，为何一个人能被那么多人拥簇、巴结、讨好。
小学身为班长，沈南语见过桌子上莫名多出来的糖、饼干、饮料，沉默之后，她挨个问，一样一样还回去。
这样不对。
但昨日的铺天盖地袭来的不是单纯的对退学这件事本身的恐惧，而是不敢相信，人真能用最大的恶意去伤害另一个人。
不需要任何理由。
友善、平等、团结，是分等级，有界限的，这些品质看人下菜碟，在心中充分算计好了，才能精准散播出去，以撬动更大的利益。
这是大人的世界吗？沈南语头疼地蹲在路边房子脚下，她有点儿不想长大了。
“沈南语？”
“沈南语？”
这里恰好是霍衽也的家。
霍衽也出门，提着垃圾，看见沈南语，小跑两步丢进垃圾桶，才拍拍手走到这个小姑娘身边。
沈南语抬起头来，却不是清明的眼神，霍衽也立即变了脸色，手背探在她额头，“你发烧了。”
男孩子的力气更大些，提溜瘦成小猫一样的沈南语就是抬手的事儿，距离理所当然拉近，还没意识到自己青春期的孩子，只会让滚烫席卷脸颊。
39.1。
霍衽也到底是在外说一不二惯了，此时看着沈南语烧到不省人事，脸色黑得不像个小孩，沉着脸拨通了司机的电话，把人送医院。
人病了三天，霍衽也就恨了褚则寅三天，怒气逐渐积攒到摧毁他温润有礼的底线，因此，在回到学校第一件事，甩掉书包就扯着褚则寅的领子发狠压在墙上，如同声嘶力竭的小兽，“褚则寅，沈南语因为你住了三天院你知不知道？！”
“哦，是吗。”
那又如何。
依旧是满不在乎的表情，情绪起伏这件事就像根本不会出现在褚则寅身上，而霍衽也的神经却恰好被他的这种反应彻底激怒，冲上褚则寅侧脸的拳头毫不留情，脸色苍白的沈南语从教室门口进来的时候，好似听见了呼啸过去的风。
校长办公室。
“是…是霍衽也先动的手。”同班同学颤颤巍巍伸出一根指头，指着左手边外套掉了一只袖子，嘴角青紫的少年。
同一个地点，换了一个人，褚则寅再次出现在一众学校领导面前，不同的是，领导们这次的表情跟咽了几只苍蝇一样难看，因为这次，两边都惹不起。
如果说褚合国际集团是天上玉皇大帝，六界主宰，那霍氏家族就是奥特之王。
一个主攻国际贸易，但是国内龙头；一个是主攻国内市场，且根基深厚。
偏偏褚合国际集团近日宣布进攻国内，预备兼顾两边，第一件事就是掀翻霍氏这块绊脚石。可对于霍氏来说，一块珍藏多年的鲜嫩肥美的好肉，自己都不舍得一口吞下，慢慢品尝，怎么可能会让别的猎人分一杯羹。
神仙打架，沈南语这种级别的小妖，是该退让，避免自伤。
脚步最终停在校长办公室门口，她单薄的背贴在墙上，微微垂着脑袋，在这一刻，全身心感受着瓷砖第一时间传来的冰冷的凉意。
“褚少爷，霍少爷，这样，”是上次那个想让沈南语退学的领导在说话，“既然两次都是因为那个沈南语，干脆让沈南语转学算了，”话音怎么能那么顺畅从谄媚转变成愤恨，“别再祸害两位少爷，如何？”
“如何个屁！你敢开除她试试？！”
“好啊可以我没意见。”
两句话同时穿过空气到达沈南语耳朵，垂在身侧的手死死紧握成拳，终于在最后一刻再也再也忍不住，冲进去，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沈南语抬起脚就猛的踹在了褚则寅身上，“你再给我置身事外，我跟你鱼死网破！！！”
按理说，咖位最高的少爷，不该站的那么靠边，让沈南语那么容易就得手，坏就坏在褚则寅狂妄自大，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那股轻蔑，甚至不愿意让这群小丑一样的乡下玩意儿与自己并肩。
陡然一脚，踹得褚则寅眉毛一皱，侧腰一痛，他连一声闷哼都不曾有，第二脚再想踹，他可不允，快狠准捏住沈南语纤细修长的脚腕，力道之大，惊出了她根本同样反应不过来的眼泪落下。
“啪嗒。”
沈南语瞪大眼睛，愕然盯着他如古潭深井沉静无波的瞳孔，慢慢抬起手，热泪坠得她心如刀绞。
又是一次众目睽睽之下，又是一次暴跳如雷与云淡风轻，那一刻，沈南语突然明白，她看不惯褚则寅什么了。
死气沉沉。
褚则寅是死气沉沉的，他不是古井无波，静水流深，他是一潭死水，甘愿堕落。
他放弃了。
可是凭什么？
沈南语哭的悲凉，“褚则寅，你凭什么放弃。”
没人能懂的一句话，让在场两个人变了脸色。
她懂。
沈南语能看懂他。
霍衽也怔愣了一下，随即漫上来无边无际的慌乱，“不…不……”
而褚则寅，心头被轻轻拨弄了一下。
沉静了太久太久的水面，不知道谁扔下一片落叶，惊扰了波纹一圈又一圈。
终于波纹散去，落叶却留在了水面，静静飘荡。
“呵。”
褚则寅松了手，沈南语才得以站直，僵立太久的膝盖一下子承受不了，她跌坐在地上，却已经止住了哭声。
此时却是褚则寅开了口。
“霍衽也，霍家如今，可能还得听我们褚家一句吩咐。”
褚则寅转身想走，侧过头开口，“沈南语过来。”
在场的人又一次被抛下，又一次像只猴一样被耍，所有人的心头都留下疑问，所有人都只能听从。
霍衽也第一时间拿出手机，看见无数个未接来电，暗道不好，强忍住心下不安，回拨过去，滴滴两声就被接通，向来不紧不慢优雅高贵的母亲，声音凄厉，剌破他的耳膜——“霍儿！褚合收购了万盛公司！！！”
完了。
霍衽也眼前一黑。
万盛，霍家近十年的心血。涉猎的范围内，全都是高精尖领域，可以说是霍氏集团的领头羊。
其他产业已经逐渐显现出颓败与市场活力下降，霍家把全部筹码，不，至少九成的力气转移到了万盛。
霍衽也从小不是温室里的孩子，对自己的家族和自己应该扮演的角色了解的很透彻，他这辈子，就平淡不了。
但是动荡来的这么早，却是他没想到的。
一点儿头绪都没有，霍衽也直接走了。一消失就是好几天，褚则寅也不见了。
两个惊乱临水县七中一池淡水的大人物，莫名其妙出现，又莫名其妙消失。
没人知道他们为什么来，但有些人猜到他们为什么走。
只是不免有些唏嘘。
沈南语最初的几天，还能想起前几日的噩梦，以及两个奇怪又复杂的同学，再往后数几日，就完全忘在脑后了。
萍水相逢，足够形容这段时光。
日子渐渐回到过去的样子，三年后，沈南语再一次创造了学校的奇迹，她考上了A市名校，重点一中。
举校庆贺，打印出来的光荣榜，沈南语独占一幅，其他人共占一幅。只有沈南语知道，她在顾虑什么。
走出大山来到临水县，距离奶奶不过步行一个小时，就能走回去。但是A市，已经不再是一个概念了。沈南语，得完全脱离奶奶，自己生活。这些都没关系，但是奶奶的牵挂，总会让她犹豫。
这个飞出大山的风筝，背后总是挂着一根软而难舍的线。
丢了线，她还是不是风筝。
巍峨耸立的山脉绵延了数百里，古朴的村庄传承了数百年。几条家养的狗风风火火追赶而去，墙角的蚂蚁无声搬运了过冬的粮。
昨天的事，到现在沈南语都不敢去回忆。她不懂，为何一个人能被那么多人拥簇、巴结、讨好。
小学身为班长，沈南语见过桌子上莫名多出来的糖、饼干、饮料，沉默之后，她挨个问，一样一样还回去。
这样不对。
但昨日的铺天盖地袭来的不是单纯的对退学这件事本身的恐惧，而是不敢相信，人真能用最大的恶意去伤害另一个人。
不需要任何理由。
友善、平等、团结，是分等级，有界限的，这些品质看人下菜碟，在心中充分算计好了，才能精准散播出去，以撬动更大的利益。
这是大人的世界吗？沈南语头疼地蹲在路边房子脚下，她有点儿不想长大了。
“沈南语？”
“沈南语？”
这里恰好是霍衽也的家。
霍衽也出门，提着垃圾，看见沈南语，小跑两步丢进垃圾桶，才拍拍手走到这个小姑娘身边。
沈南语抬起头来，却不是清明的眼神，霍衽也立即变了脸色，手背探在她额头，“你发烧了。”
男孩子的力气更大些，提溜瘦成小猫一样的沈南语就是抬手的事儿，距离理所当然拉近，还没意识到自己青春期的孩子，只会让滚烫席卷脸颊。
39.1。
霍衽也到底是在外说一不二惯了，此时看着沈南语烧到不省人事，脸色黑得不像个小孩，沉着脸拨通了司机的电话，把人送医院。
人病了三天，霍衽也就恨了褚则寅三天，怒气逐渐积攒到摧毁他温润有礼的底线，因此，在回到学校第一件事，甩掉书包就扯着褚则寅的领子发狠压在墙上，如同声嘶力竭的小兽，“褚则寅，沈南语因为你住了三天院你知不知道？！”
“哦，是吗。”
那又如何。
依旧是满不在乎的表情，情绪起伏这件事就像根本不会出现在褚则寅身上，而霍衽也的神经却恰好被他的这种反应彻底激怒，冲上褚则寅侧脸的拳头毫不留情，脸色苍白的沈南语从教室门口进来的时候，好似听见了呼啸过去的风。
校长办公室。
“是…是霍衽也先动的手。”同班同学颤颤巍巍伸出一根指头，指着左手边外套掉了一只袖子，嘴角青紫的少年。
同一个地点，换了一个人，褚则寅再次出现在一众学校领导面前，不同的是，领导们这次的表情跟咽了几只苍蝇一样难看，因为这次，两边都惹不起。
如果说褚合国际集团是天上玉皇大帝，六界主宰，那霍氏家族就是奥特之王。
一个主攻国际贸易，但是国内龙头；一个是主攻国内市场，且根基深厚。
偏偏褚合国际集团近日宣布进攻国内，预备兼顾两边，第一件事就是掀翻霍氏这块绊脚石。可对于霍氏来说，一块珍藏多年的鲜嫩肥美的好肉，自己都不舍得一口吞下，慢慢品尝，怎么可能会让别的猎人分一杯羹。
神仙打架，沈南语这种级别的小妖，是该退让，避免自伤。
脚步最终停在校长办公室门口，她单薄的背贴在墙上，微微垂着脑袋，在这一刻，全身心感受着瓷砖第一时间传来的冰冷的凉意。
“褚少爷，霍少爷，这样，”是上次那个想让沈南语退学的领导在说话，“既然两次都是因为那个沈南语，干脆让沈南语转学算了，”话音怎么能那么顺畅从谄媚转变成愤恨，“别再祸害两位少爷，如何？”
“如何个屁！你敢开除她试试？！”
“好啊可以我没意见。”
两句话同时穿过空气到达沈南语耳朵，垂在身侧的手死死紧握成拳，终于在最后一刻再也再也忍不住，冲进去，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沈南语抬起脚就猛的踹在了褚则寅身上，“你再给我置身事外，我跟你鱼死网破！！！”
按理说，咖位最高的少爷，不该站的那么靠边，让沈南语那么容易就得手，坏就坏在褚则寅狂妄自大，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那股轻蔑，甚至不愿意让这群小丑一样的乡下玩意儿与自己并肩。
陡然一脚，踹得褚则寅眉毛一皱，侧腰一痛，他连一声闷哼都不曾有，第二脚再想踹，他可不允，快狠准捏住沈南语纤细修长的脚腕，力道之大，惊出了她根本同样反应不过来的眼泪落下。
“啪嗒。”
沈南语瞪大眼睛，愕然盯着他如古潭深井沉静无波的瞳孔，慢慢抬起手，热泪坠得她心如刀绞。
又是一次众目睽睽之下，又是一次暴跳如雷与云淡风轻，那一刻，沈南语突然明白，她看不惯褚则寅什么了。
死气沉沉。
褚则寅是死气沉沉的，他不是古井无波，静水流深，他是一潭死水，甘愿堕落。
他放弃了。
可是凭什么？
沈南语哭的悲凉，“褚则寅，你凭什么放弃。”
没人能懂的一句话，让在场两个人变了脸色。
她懂。
沈南语能看懂他。
霍衽也怔愣了一下，随即漫上来无边无际的慌乱，“不…不……”
而褚则寅，心头被轻轻拨弄了一下。
沉静了太久太久的水面，不知道谁扔下一片落叶，惊扰了波纹一圈又一圈。
终于波纹散去，落叶却留在了水面，静静飘荡。
“呵。”
褚则寅松了手，沈南语才得以站直，僵立太久的膝盖一下子承受不了，她跌坐在地上，却已经止住了哭声。
此时却是褚则寅开了口。
“霍衽也，霍家如今，可能还得听我们褚家一句吩咐。”
褚则寅转身想走，侧过头开口，“沈南语过来。”
在场的人又一次被抛下，又一次像只猴一样被耍，所有人的心头都留下疑问，所有人都只能听从。
霍衽也第一时间拿出手机，看见无数个未接来电，暗道不好，强忍住心下不安，回拨过去，滴滴两声就被接通，向来不紧不慢优雅高贵的母亲，声音凄厉，剌破他的耳膜——“霍儿！褚合收购了万盛公司！！！”
完了。
霍衽也眼前一黑。
万盛，霍家近十年的心血。涉猎的范围内，全都是高精尖领域，可以说是霍氏集团的领头羊。
其他产业已经逐渐显现出颓败与市场活力下降，霍家把全部筹码，不，至少九成的力气转移到了万盛。
霍衽也从小不是温室里的孩子，对自己的家族和自己应该扮演的角色了解的很透彻，他这辈子，就平淡不了。
但是动荡来的这么早，却是他没想到的。
一点儿头绪都没有，霍衽也直接走了。一消失就是好几天，褚则寅也不见了。
两个惊乱临水县七中一池淡水的大人物，莫名其妙出现，又莫名其妙消失。
没人知道他们为什么来，但有些人猜到他们为什么走。
只是不免有些唏嘘。
沈南语最初的几天，还能想起前几日的噩梦，以及两个奇怪又复杂的同学，再往后数几日，就完全忘在脑后了。
萍水相逢，足够形容这段时光。
日子渐渐回到过去的样子，三年后，沈南语再一次创造了学校的奇迹，她考上了A市名校，重点一中。
举校庆贺，打印出来的光荣榜，沈南语独占一幅，其他人共占一幅。只有沈南语知道，她在顾虑什么。
走出大山来到临水县，距离奶奶不过步行一个小时，就能走回去。但是A市，已经不再是一个概念了。沈南语，得完全脱离奶奶，自己生活。这些都没关系，但是奶奶的牵挂，总会让她犹豫。
这个飞出大山的风筝，背后总是挂着一根软而难舍的线。
丢了线，她还是不是风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