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波攻势过后,大家连打扫战场的力气都没有,纷纷倒在原地休息,马蹄声临近,秦岭瞬间警觉。

    戚言也随即起身:“是敌军吗?”

    秦岭摆摆手看着来人的方向:“就一个人,还是从咱们后面的方向来的,应该不···是···”

    敌军两个字还没等说出口,秦岭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虽然不是常逾,但好像能看见他熟悉的人,他便无比心安。秦岭看着来人是顾郦,再次倒下,阖上那双嗜血的狐狸眼,暂时休养生息。

    看着这个场面,顾郦也不顾什么规矩了,毕竟此刻朝着戚言行礼,戚言也未必有力气回应,便只是点头示意。

    顾郦转过身来踢了秦岭两脚:“老秦!老秦!”

    秦岭并不想起身,摆着手说道:“你往我这边站站,替我挡一点太阳!”

    顾郦口嫌体正直,一边说他事儿多,一边还真替他挡着太阳:“说正事!”

    秦岭懒洋洋的嗯了一声:“你说我听着!”

    顾郦:“殿下那匀出来一队人,田伯带着人一会就到!”

    秦岭睁开一只狐狸眼,借着顾郦的手起身,他知道常逾一定能将所有事情都处理好,但他更担心,常逾会为了那一己私心,将身边的护卫都调至此处,毕竟无人知道德州城内,还是否有其他细作,有多少。

    秦岭的眼中没了嗜血的戾气,仿佛只要提到常逾,他的眼中只剩关切,即使自己的生命已经不足半年:“河堤已毁,暴雨将至,重建一事刻不容缓,他怎么还能分配出人手……”

    顾郦:“你放心,殿下有自己的考量!”

    戚言听着他们的对话,捏了捏眉心:“河堤已毁是什么意思?!”

    秦岭再次倒下休息,指着顾郦说道:“我还没来得及跟他说呢,我眯一会,你同他讲讲吧!”

    雨水淅淅沥沥,来的有些突然,也确实在意料之中,对于突如其来的变故,很多人虽然不理解也不愿意离开,但好像也只能选择相信倪修,只是因为连绵不断的雨水延缓了所有人的速度,阴晴不定的天气也让一些固执的百姓不断的在猜忌常逾的决议是对是错!

    倪修忙的焦头烂额,为了规劝那些固执的百姓,是嘴皮子都要磨破了,为了保护这些百姓的安全,补修河堤的百姓也都换成了赤麟军,大雨几乎吞没了车澈先生逐渐升高的声音,常逾也几乎累的直不起腰来,与赤鳞军一起补修着几乎无法扭转的河堤。

    唐衍感受着扑面而来的潮湿气息,听着外面的声音,有质疑有埋怨有无奈也有激进……

    蓉姬:“阁主,您说萧王殿下会成功吗?”

    唐衍听到蓉姬的声音,略显意外:“你怎么还没走?!李彦青的信不是到了吗?”

    常逾是唐衍看过执行力最好,也是最有能力的合作者,上次和常逾说过之后,常逾也很快将此事安排下去,其实唐衍不是不能替蓉姬沉冤昭雪,只是唐衍的法子名不正言不顺,常逾是王爷,以他如今包青天的名声,为蓉姬翻案,便是板上钉钉,再也无法质疑!

    蓉姬看着街上人来人往,那些熟悉的身影,心理说不清的五味杂陈,这些人里,有些曾经看不起她,有些人是她的客人,也有些人,是她擦肩而过的过客,可是现在,她要成为这座城池最后的希望了。

    蓉姬:“已经沉冤了这么久,也不差这几日了,我曾盼着这德州城与我父亲的离世一同沉沦,但如今,父亲幸得昭雪,我也想看看它是如何重焕新生的!”

    唐衍和常逾合作了许久,好像常逾所做的每件事都能如他所愿,可之前的种种,常逾的对手都是人,而这一次,常逾要面对的是老天爷!

    唐衍相信珺娘,也相信她选的每一个楼主,蓉姬也确实值得被信任,这一刻,唐衍也想问问她的想法:“你觉得,常逾能成功?!”

    蓉姬脸上的笑或是豁然,或是无所谓:“这世上,鲜少有人会记得人前恩惠,却都不会忘却这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常逾此举到底是人前恩惠还是殒命泰山,谁知道呢?!”

    唐衍喜欢蓉姬的这个回答,唐衍不是一个对这个世界充满善意的人,至少他从前没感受过善意,现在四面而来的善意,都是居于他现在的地位。

    唐衍:“把北辽的消息放出去吧,常逾想一劳永逸,北辽亦是这条路上的拦路石!”

    蓉姬低头应着,站在高处看风景确实比仰望强很多,可站在高处看风景的时候,他们这些从最底层爬起来的人才最知道沿路风景的好坏!

    唐衍:“这些日子,你手下的人帮着许阁主熬药都辛苦了,等德州重建之日,我不会让珺娘亏待你们的!”

    蓉姬:“多谢阁主!”

    蓉姬坦然接受,不仅仅是因为她忠的只是珺娘,而不是唐衍,更多的是因为,这样有来有往的利益交换,才会让唐衍放心,蓉姬混迹生意场多年,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倪修抹了一把脸,也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汗水,一个外派的官员能做到这样狼狈,又能这样卑微的,应该只有他了:“大娘,您就相信我好不好,这马上就要下暴雨了,到时候洪水倾泻,后果不堪设想啊!”

    大娘心中着急,可还是舍不得这刚刚重建好的房屋:“可这房子才刚刚建成啊,你们说今年让我们过上从前的日子,可这还没开始,咋就让我们走啊!”

    倪修继续安慰着:“大娘,你放心,这房子家当,我们能帮你们置办一次,就能帮你们第二次!”

    “可、可我的鸡还没下蛋呢!”

    倪修一边帮着大娘收拾东西,一边将人往外送:“我派人帮您带上!”

    “还有我的东西……”

    倪修:“都带都带!”

    倪修手下的人看着这些包裹,有些为难:“大人,这……”

    倪修现在顾不得什么,他太了解百姓的心态:“现在大多数人都不愿意离开这刚刚重建地方,能走一家是一家,让兄弟们加快速度,多跑几趟,等此事结束,我不会亏待大家的!”

    手下的人虽然为难,但还是答应了:“行吧!”

    倪修一心想着的都是将百姓尽快转移走,至于他们的辛劳和付出,倪修早就忘却了,却不知道,总有人只记得自己的付出。

    手下的人抱着那些不值钱的‘家当’,满口的抱怨:“大哥,这倪大人说句话倒是省事了,活儿都是咱们干的!”

    倪修手下也不全是这样的人,他一个京中的公子,即使身份再低,日子也比他们这些人好过的多,可他并没有用自己的身份和权利为自己谋划,一心为民,还是有人看得到的:“大人不是说了吗,不会亏待大家的,而且这细作是从咱们这跑的,大人没追究,你我就烧高香吧!”

    常逾在这早就没了什么王爷的姿态,别说他了,就是车澈先生那样的身躯都扛上了石料。

    “殿下!”

    常逾觉得肩膀上的重量忽然轻了不少,转头一看,是一个精瘦的男子,离他不远处的还有一个女娃娃在哭。

    常逾大概猜到了他们的身份,将肩上的石料先放下,看着那个啜泣的娃娃,

    不等常逾说什么,那个男人就带着孩子直接跪在了常逾面前,是怎么拉也拉不起来:“对不起,殿下,细作是我家娃娃放进来的,现在您又将自己放在这危险之处,将我们推向了安全的地方,我这心里于心不忍啊!”

    常逾本就带着伤,又在重建河堤这连着干了好几日,体力极近透支,别说拉人了,就是连话都懒得说,常逾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人拉起来:“我没打算追究,你带着孩子先回去吧!”

    男子也是心怀愧疚,好像不付出点什么,就有了负罪感一样:“殿下!这世间对错本该分明,是思枫心善将细作放了进来,导致了如今的局面,奈何孩子太小,我愿意替他受过!”

    常逾摸了摸女孩儿的头,不让她今后也被负罪感所扰,缓了缓语气:“你都说了,是她心善,却不得善果,这不是她的错,我们对他人的好,不是为了证明他人的接受度,而是因为我们自己足够好,所如此这般,以后谁还敢心存善念呢?回去吧!”

    男子再次跪下,让常逾有些头疼:“殿下大恩,给这孩子留了条活路,我无以为报,就让我就在这吧,也算是偿还罪孽了!”

    常逾再次将两个人拉起来:“真正该死的是那个细作,不是你们父女,你若真想帮忙,就去帮倪修接送百姓上山吧!这孩子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那人带着孩子朝着常逾狠狠的叩了头,或许孩童不理解常逾的话,可孩子的父亲已经明白,因为这孩子的一个举措,导致了百姓之难,一定会有百姓的责怪和侮骂,常逾让他们去帮忙,也是希望以后,百姓们回想今日,能对这个孩子的责怪少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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