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会因为什么接吻？
爱情，无聊，孤独，打发时间，抑或者单纯只是生理上的冲动。夏油杰吻她的时候，栗原春知的第一反应既不是逃躲，也不是奉迎。她心想他原来也会做这种事的吗？虽然有听说过现在的僧侣可以结婚，夏油杰也只是套个假模假式的壳子，她还是没把他和任何超出“家人”范围的亲密举动联系在一起过——毕竟在他们短暂接触的时间内，他开口闭口都是消灭非术师的伟大宏图，好像一天24小时都打算投入其中，最好连觉都不睡。
而且，为什么是她？
栗原春知后知后觉地感到疑惑。难道她猜错了，其实夏油杰真如他所言，“挺喜欢她”吗？一个带着反叛组织成天和正义团体对着干、杀人不眨眼的邪｜教头子，表达喜欢的方式竟然是“拽马尾辫”这种可笑手段？
不可能的。
她对自己的容貌有自知之明，又实在想不出自己有什么值得夏油杰在短短十几天内就喜欢上，于是开始回忆曾经交往过的前男友们对她的评价——无一例外是性格很好。唯一没被这点骗过去的正是他。而且凭她的判断，夏油杰并不是那种“轻易喜欢坏女人”的类型。
从听到他要杀光非术师的理由时她就确认了，这人是个正义感钻了牛角尖的理想主义者。他和他所认可的这些人有一套自成体系的善恶法则，听起来好像很离谱，实际上并没有脱离普世的道德观。栗原春知有时猜想，他对她的反感正是因为她被迫暴露在他面前的恶毒本质，即使她勉强算得上是个术师，而美沙子是只货真价实的“猴子”。
……那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栗原春知闭上眼睛，并不抗拒他的吻。她仍然疑惑着、害怕着，心底却滋生出难言的得意。想起栗原美沙子每次在她面前提起“夏油大人”时心驰神往，每一次对她的冷嘲热讽，那些常年掩藏在她柔顺外表下的嫉妒和厌恶终于疯长成报复的快感，她甚至开始主动迎合他。
夏油杰察觉到她的变化停顿一下，似乎是想从愈演愈烈的氛围中抽离出来。但下一秒他又放弃了这个打算，原本还算温柔的动作变得极为放肆。这段绵长热烈却又各怀心思的吻让沉闷的夏夜更加窒息。干燥从身体内部向外发散，没有水分，喉咙却止不住地想要吞咽。栗原春知甚至忘了正常呼吸的节奏。走廊那头传来高跟鞋的足音，顿住，又远去。他们转去角落，在迷宫般的建筑中推开某一扇门。她看不清他的面目，能回忆起的，竟然只有走廊上他靠近时的眼神。她抓住他，手臂或是肩膀，皮肤间尽是黏腻的汗水，好像抓住什么从天而降、立刻就会消失的礼物。本以为足够坚定的决心如陷落深沙，她想和他一起发疯好像也不错。可一旦回到清醒的间隙，她又反复告诉自己不要因此落入陷阱，这大概又是他玩的把戏——就算她觉得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自己都不值得他这样耍弄。
但无论怎么告诫，那种见不得光的喜悦和炫耀之感仍在心底膨胀开来，即使沸腾的夜色已然平息，她也无法按捺。
也许他说的就是真的，她之前完全意会反了。栗原春知怀着怪异矛盾的盼切心情，在昏暗间听到夏油杰问：
“如果无法代替冬美，春知又能奉献什么？”
##
人又会因为什么而奉献？
这一次好像没有多余的回答。对某个人，某件事。对某个团体，对整个世界。抹去自我，匍匐在地，怀着无比尊崇的心情将全身心都燃烧至尽。所有的答案都能归结为信仰。可他又有什么立场对她说这个词？
盘星教的一切，难道是靠教众们心甘情愿的敬奉得来的吗？明明是欺骗，是攫取，是掠夺。她与那些干部们也不同，从没受到什么恩惠，对所谓术师的世界也无兴趣。如今每天都在高压线上行走都拜他所赐，竟然还要她对这种地方、对这种人存有信仰？
栗原春知自认不是好人，关键时刻也不在乎什么尊严。要是被刀架在脖子上，让她干什么都行。但听到夏油杰这么问的瞬间，她还是感觉到难以承受的、巨大的侮辱。她伸手摸到顶灯开关，毫不犹豫地按下去。冷白灯光“啪”地照亮整个房间，她没有哪一刻比现在看得更清楚。
夏油杰仍如她所想的讨厌她。直觉从来都没有出错，她想抓住的转瞬即逝的温柔才是错觉。他们在刺目照耀下无所遁形——她那些翻滚涌动的阴暗想法，还有他简直可以称作冷漠的表情。理智被愤恨和羞耻击穿，栗原春知抛却平常的小心谨慎，连性命之忧都不顾了，以十倍嘲讽的口吻回敬他。
“我能给的也只有栗原家的钱了。不过您牺牲这么多，只钓上我这条小鱼有点得不偿失。要是卖身给美沙子，她大概第二天就能直接让栗原集团改姓夏油。”
说完她还不解恨，再接再厉加上几句：“夏油大人真是够亲力亲为。难道每拉拢一个成员都要走这么一趟流程吗？到底是您让我奉献给盘星教，还是您把自己奉献给我、给那些教众呢？”
她想到什么说什么，一股脑儿把能搜刮到的所有尖刻的词句往外抛。夏油杰丝毫不为这些话动摇，一直到栗原春知再也挤不出一个字、只能愤怒地瞪着他看时，才慢悠悠回答。
“不是说过了吗？比起美沙子小姐，我还是比较喜欢春知。”
理所当然的语气，好像她是在无理取闹一样。
栗原春知再也无法忍受，几乎要抬起手扇他一巴掌。然而她还没有动作，夏油杰就微微偏了下头，挑眉望着她，仿佛猜到她想干什么，邀请她赶紧动手似的。见她半天没有动静，他又扯出一个笑来。
“我倒是没想到，你这样的人也会因为这种事生气。”
身体因愤怒不受控制地颤抖，明知道他看得出来，栗原春知仍然决定维持自己难得的自尊。她站起身穿好衣服，头一次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夏油杰。
“真是承蒙您喜欢了。”
相比起她极力掩饰的狼狈，他平静得过分。她听出自己的声音还在发颤，也清楚她根本没有什么底气，连性命都还捏在他手上。她在重新笼罩回来的恐惧和无力抵抗的绝望中，一字一顿，亡羊补牢地装作对这场闹剧毫不在意。
“看在您这么辛苦的份上，我也会尽力的。”
爱情，无聊，孤独，打发时间，抑或者单纯只是生理上的冲动。夏油杰吻她的时候，栗原春知的第一反应既不是逃躲，也不是奉迎。她心想他原来也会做这种事的吗？虽然有听说过现在的僧侣可以结婚，夏油杰也只是套个假模假式的壳子，她还是没把他和任何超出“家人”范围的亲密举动联系在一起过——毕竟在他们短暂接触的时间内，他开口闭口都是消灭非术师的伟大宏图，好像一天24小时都打算投入其中，最好连觉都不睡。
而且，为什么是她？
栗原春知后知后觉地感到疑惑。难道她猜错了，其实夏油杰真如他所言，“挺喜欢她”吗？一个带着反叛组织成天和正义团体对着干、杀人不眨眼的邪｜教头子，表达喜欢的方式竟然是“拽马尾辫”这种可笑手段？
不可能的。
她对自己的容貌有自知之明，又实在想不出自己有什么值得夏油杰在短短十几天内就喜欢上，于是开始回忆曾经交往过的前男友们对她的评价——无一例外是性格很好。唯一没被这点骗过去的正是他。而且凭她的判断，夏油杰并不是那种“轻易喜欢坏女人”的类型。
从听到他要杀光非术师的理由时她就确认了，这人是个正义感钻了牛角尖的理想主义者。他和他所认可的这些人有一套自成体系的善恶法则，听起来好像很离谱，实际上并没有脱离普世的道德观。栗原春知有时猜想，他对她的反感正是因为她被迫暴露在他面前的恶毒本质，即使她勉强算得上是个术师，而美沙子是只货真价实的“猴子”。
……那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栗原春知闭上眼睛，并不抗拒他的吻。她仍然疑惑着、害怕着，心底却滋生出难言的得意。想起栗原美沙子每次在她面前提起“夏油大人”时心驰神往，每一次对她的冷嘲热讽，那些常年掩藏在她柔顺外表下的嫉妒和厌恶终于疯长成报复的快感，她甚至开始主动迎合他。
夏油杰察觉到她的变化停顿一下，似乎是想从愈演愈烈的氛围中抽离出来。但下一秒他又放弃了这个打算，原本还算温柔的动作变得极为放肆。这段绵长热烈却又各怀心思的吻让沉闷的夏夜更加窒息。干燥从身体内部向外发散，没有水分，喉咙却止不住地想要吞咽。栗原春知甚至忘了正常呼吸的节奏。走廊那头传来高跟鞋的足音，顿住，又远去。他们转去角落，在迷宫般的建筑中推开某一扇门。她看不清他的面目，能回忆起的，竟然只有走廊上他靠近时的眼神。她抓住他，手臂或是肩膀，皮肤间尽是黏腻的汗水，好像抓住什么从天而降、立刻就会消失的礼物。本以为足够坚定的决心如陷落深沙，她想和他一起发疯好像也不错。可一旦回到清醒的间隙，她又反复告诉自己不要因此落入陷阱，这大概又是他玩的把戏——就算她觉得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自己都不值得他这样耍弄。
但无论怎么告诫，那种见不得光的喜悦和炫耀之感仍在心底膨胀开来，即使沸腾的夜色已然平息，她也无法按捺。
也许他说的就是真的，她之前完全意会反了。栗原春知怀着怪异矛盾的盼切心情，在昏暗间听到夏油杰问：
“如果无法代替冬美，春知又能奉献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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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又会因为什么而奉献？
这一次好像没有多余的回答。对某个人，某件事。对某个团体，对整个世界。抹去自我，匍匐在地，怀着无比尊崇的心情将全身心都燃烧至尽。所有的答案都能归结为信仰。可他又有什么立场对她说这个词？
盘星教的一切，难道是靠教众们心甘情愿的敬奉得来的吗？明明是欺骗，是攫取，是掠夺。她与那些干部们也不同，从没受到什么恩惠，对所谓术师的世界也无兴趣。如今每天都在高压线上行走都拜他所赐，竟然还要她对这种地方、对这种人存有信仰？
栗原春知自认不是好人，关键时刻也不在乎什么尊严。要是被刀架在脖子上，让她干什么都行。但听到夏油杰这么问的瞬间，她还是感觉到难以承受的、巨大的侮辱。她伸手摸到顶灯开关，毫不犹豫地按下去。冷白灯光“啪”地照亮整个房间，她没有哪一刻比现在看得更清楚。
夏油杰仍如她所想的讨厌她。直觉从来都没有出错，她想抓住的转瞬即逝的温柔才是错觉。他们在刺目照耀下无所遁形——她那些翻滚涌动的阴暗想法，还有他简直可以称作冷漠的表情。理智被愤恨和羞耻击穿，栗原春知抛却平常的小心谨慎，连性命之忧都不顾了，以十倍嘲讽的口吻回敬他。
“我能给的也只有栗原家的钱了。不过您牺牲这么多，只钓上我这条小鱼有点得不偿失。要是卖身给美沙子，她大概第二天就能直接让栗原集团改姓夏油。”
说完她还不解恨，再接再厉加上几句：“夏油大人真是够亲力亲为。难道每拉拢一个成员都要走这么一趟流程吗？到底是您让我奉献给盘星教，还是您把自己奉献给我、给那些教众呢？”
她想到什么说什么，一股脑儿把能搜刮到的所有尖刻的词句往外抛。夏油杰丝毫不为这些话动摇，一直到栗原春知再也挤不出一个字、只能愤怒地瞪着他看时，才慢悠悠回答。
“不是说过了吗？比起美沙子小姐，我还是比较喜欢春知。”
理所当然的语气，好像她是在无理取闹一样。
栗原春知再也无法忍受，几乎要抬起手扇他一巴掌。然而她还没有动作，夏油杰就微微偏了下头，挑眉望着她，仿佛猜到她想干什么，邀请她赶紧动手似的。见她半天没有动静，他又扯出一个笑来。
“我倒是没想到，你这样的人也会因为这种事生气。”
身体因愤怒不受控制地颤抖，明知道他看得出来，栗原春知仍然决定维持自己难得的自尊。她站起身穿好衣服，头一次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夏油杰。
“真是承蒙您喜欢了。”
相比起她极力掩饰的狼狈，他平静得过分。她听出自己的声音还在发颤，也清楚她根本没有什么底气，连性命都还捏在他手上。她在重新笼罩回来的恐惧和无力抵抗的绝望中，一字一顿，亡羊补牢地装作对这场闹剧毫不在意。
“看在您这么辛苦的份上，我也会尽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