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娘子的嘴巴突然被一只手捂住,花湛芳睁开眼睛:“姐姐和我不用这么客气,你拖家带口的,不要冒险。”

    晨光熹微中,花湛芳安顿好贺娘子,穿好宫装,出了潋墨阁。

    福宁殿。

    花湛芳在侧门处等一等,没一会,就有年纪比较大的粗使宫女出来倒夜香,花湛芳趁她不注意闪身进去,找到了自己原来居住的屋子。

    刚推开门,就被锁喉,花湛芳和对方在同一时间看清楚对方,银锁赶忙放下手:“姑姑过来了。”

    “银锁,昨夜是谁轮值?”花湛芳在圆桌旁坐下,手指轻轻点着桌子,指尖泛出青色又恢复成白色。

    “昨夜是奴婢轮值,不知道姑姑想知道什么?”

    轻点桌面的手指顿在桌面:“韩娘子在哪?”想了半天还是没有问出口——霍大人是不是昨夜就是在福宁殿。

    银锁是司徒羿栩给她的人,不是不信任,只是这样隐秘的事,贵妃和霍大人必然不会教低阶宫女知晓。

    “就在福宁殿,韩娘子的身子已经好了很多,昨夜,贵妃要她陪伴说话,两个人抵足而眠。”

    挑眉,花湛芳眼里流出几分诧异,这还真算得来全不费工夫,手指有些欢快地点了下桌面:“娘娘起身了吗?你去问问韩娘子是否有空可否前来见面。”

    银锁点头应下:“姑姑,是约在潋墨楼?”

    花湛芳摇头:“你告诉她,我就在这里等她。”

    银锁应了,出门不提。

    在地板地下找到了冬梅的小笔记,还有行首送进来的笔记,花湛芳检查了下,没有任何人动过。

    安心的揣在兜里,花湛芳把自己的妆箱打开,一点一点查看里面的内容。

    突然翻到一个东西,这个东西不是她的,而是冬梅生前曾经带过的一簪子,宫女其实不让佩戴很多,但是这个簪子在冬梅头上见过不止一次,可见她是真的很喜欢。

    摸着光滑的簪子,花湛芳想到是了,冬梅还有一个徒弟,胆子小,不爱说话的冬雪。

    那个被她贯穿了手掌之后就消失不见的人,现在在做什么?

    问也无济于事,尤其是现在花湛芳根本就没有任何精力去追查冬雪,知晓她在做什么,不过就在做妆这件事上,花湛芳信心满满,她敢说,任何人都不可能在这方面赢过她。

    没一会,银锁戴着韩娘子一同回来。

    瞧着眼前几乎瘦了一圈的人,花湛芳有些不敢相认,韩娘子的脸上半点光泽也无,本来很好看的杏子眼周围也出现了细纹,老了好些。

    鼻尖上的红痣更加显眼,法令纹深了几许。

    眼泪涌上眼眶,花湛芳伸手握住韩娘子的手:“姐姐。”

    握在手里的手瑟缩了下,韩娘子中气不足喘了口气才道:“你来了。”

    花湛芳扶着她坐下:“姐姐,好些日子没见,你身体如何一点都没有恢复?”

    “失血过多,中毒,哪一样都不是一时半会能够恢复好的。”韩娘子轻轻拍了拍花湛芳的手,安抚她:“我听贵妃说,雍阳王最近很是得意,在朝堂上好几次迫的霍大人不得不退让。”

    心疼的握紧韩娘子的手,花湛芳经历的温情时刻有限,安慰别人的时候总是词穷。

    就好像大母去世的时候,她悲痛欲绝但是在人前,真的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半分情思也不想让人知晓。

    许是看出花湛芳和韩娘子有话要说,银锁端了茶上来,就悄无声息地出了门。

    “你不要替我担心,我听她说,说你被官家要去看管潋墨阁,这是好事,说明官家对你有了印象,来,告诉我,官家后面是否有单独召见过你?”

    脸上的泪珠被温凉的指尖擦掉,花湛芳看着韩娘子嘴巴一张一合,眼泪掉的又快又急:“没有,我自从去了潋墨阁,官家就没有见过我了。都怪我,不是我,你也不会被霍大人袖子里的小蛇咬。”

    “这件事和你没关系,其实你应该也看出来,贵妃一直认为我是她的女儿,是她和霍大人的私生女。”

    韩娘子惨笑了下,继续说:“霍大人不相信,一直想要滴血认亲,那条小蛇,滴血认亲的借口而已。”

    韩娘子精神不济,说了几句话就有点劳累,深呼吸了好几次。

    “姐姐,那现在?”花湛芳拿不准,若韩娘子是霍大人的私生女,那么她就不可能是自己的表姐。

    韩娘子掏出一块帕子递给花湛芳:“我说我不是你的表姐,我就是一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女,我不过是给你透露了几个不重要的消息,杀了一个不怎么相关的人,你就对我掏心掏肺,认我做姐姐,和我换身份。”

    帕子上绣着并蒂缠枝,花湛芳仔细看过去,发现这并不是一块普通的帕子,而是婴儿出生时候的包被。

    所以,韩娘子真的是,贵妃的私生女?

    太过惊讶,表情管理很优秀的花湛芳此刻也露出惊讶,而这好像极大的满足了韩娘子的虚荣心。

    她笑的癫狂:“花湛芳,你不会以为你进入了教坊司之后就没有人盯着你吧?”

    手心突然传来剧痛,是韩娘子的指甲扎入了手心,花湛芳看着韩娘子问:“所以你与我设计韩司乐,也是做戏?”

    “不然呢?你的每一步都是我们设计的,教坊司里多的是贵妃的眼线,有人在明面上难为你,你才会在有人伸手援助的时候感恩戴德,无限信任。”

    可惜呀,韩娘子眼里漏出几分遗憾:“花湛芳,你这个人从来就不知感恩,在教坊司能够顺顺利利的长大,成为神手妆娘,不会以为都是你那个半死不活的大母庇佑吧?”

    “只要你死,我一切都会更加顺利,本来要去找你,你却送上门来。”

    情况改变的太快,饶是花湛芳也没想到是这种情况,此时泪珠还挂在睫毛上,要掉不掉。

    她太过惊讶,一时半会已经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能讷讷看着对方,听她继续说:“贵妃很快就要生了,肚子里的孩子就会是继承人,而我,会在霍大人成为辅政之臣之后被册为长公主,司徒羿栩娶我,会有一条生路,而你,只会湮灭后化为尘土。”

    本能要抽出来的手被韩娘子紧紧握在手里,她拿起她的手反复看,啧了一声:“这双手是神奇的,只有你能够画出我满意的妆容,无论我的脸成了什么样子,你都能让我恢复美貌。啧,真可惜。”

    银锁破门而入:“姑姑。”

    银锁挡在花湛芳身前:“姑姑,我带你会潋墨阁,你只要在那就会安全无虞。”

    “想走可以,把你怀里东西和手脚都留下,我就让你走。”韩娘子虚弱地咳嗽了几声,挥了挥手。

    屋子里涌进来一群膀大腰圆的宫女,一看就很不好对付。

    “姑姑放心,殿下已然安排好,奴婢一定会送你出去。”银锁担心花湛芳害怕,出言安慰。

    花湛芳并不害怕,她只是心灰意冷,只是没想到自己步步为营,艰难地走到这里竟然是走到人家的圈套里。

    此刻,说不被打击那才是见鬼。

    知道自己没有必要再问,但是她还是和那些被渣男抛弃的女人一样,不死心地问:“秘心丹的解药,你替我周旋,暗室里救我,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假的?”

    韩娘子没有回答她,甚至没有看她的眼睛,直说:“搜身,把她身上的东西搜出来,挑断她的手筋和脚筋……”

    “你们敢!”银锁从袖子里抽出软剑:“芳姑姑!”

    花湛芳回过神来,手指一动,薄刃落在手里,从银锁背后走出,掏出怀里的小册子,放在手里:“姐姐,你来拿,只要你要的,我都会给你。”

    她眼里含泪,说出来的话让银锁在身后皱了皱眉,觉得花湛芳太过重情,韩娘子都说了这么多无情无义的话,她与芳娘根本就没有姐妹情谊,芳姑姑为何还这样。

    这不是白白葬送性命?

    韩娘子低头不语,身边人步步逼近,花湛芳笑中带泪:“姐姐,无论你如何待我,我总想着你与我共同设计韩司乐的情谊……”

    “住嘴!”韩娘子破防,她亲手害死了韩司乐,这件事若是让贵妃知晓,她就算是不死也会被关进暗室吃几天苦。

    点头,苦笑:“姐姐怕是忘了,当初怎么在韩司乐手下艰难求生的日子,若你真的是贵妃亲女,他可会这样对你?”

    “罢了罢了,姐姐要的东西就在这里,想要,自己来拿。”

    花湛芳把小册子托在手上,眼睛看着韩娘子,对方意动,花湛芳薄刃已经落在手里。

    韩娘子的手摸上小册子,花湛芳指尖一动,小册子滑落地上,转眼间,韩娘子已经被锁在花湛芳臂弯。

    薄刃横在韩娘子的脖子上:“姐姐,还不让他们散去?”

    韩娘子说不出话,银锁大喊:“让开!”

    “放开她,我让你走。”一群人围绕着一个孕妇走进来,花湛芳瞧了眼形容枯槁的贵妃,愈发肯定她腹中是个男孩。

    她如今已有七个月的身孕,若是催产生下的孩子也不是不能活。

    见到贵妃,花湛芳的心反而平静下来:“贵妃娘娘,现在就认女儿,也不怕官家怪罪?”

    “你死,官家如何会知晓?”贵妃坐在宫人搬来的圈椅中,抬起自己的护甲瞧了瞧。

    “花湛芳,你还真是没用,你要是一见本宫就刺杀,本宫还敬你爱蹭分明,可,本宫好几次把软肋暴露给你,你却没有下手,是对本宫生出情谊?”

    可笑,真是可笑。

    花湛芳想,她不是不动手,只是很多时候怀疑的太多,顾虑太多,她总想着要给自家平反,就要从公理出发。

    平白错过了“好时机”

    “娘娘,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想法,娘娘为何入禁中,为何伺候官家,想要得到什么,不用说,但是我想要得到的,娘娘一定不知道。”

    贵妃轻笑,好似嘲笑花湛芳年少轻狂:“你的父亲母亲没有斗过我们,你也斗不过,早点认命,早点赴死,以后投胎,也好擦亮眼睛。”贵妃盯着韩娘子:“还不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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